生死
侯方心中一动，那方不贫正是他的授业恩师。想到恩师死状，脸上不禁露出忧惧深色，起身就要后撤。
地上的张耀蓦的睁开，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野性，双手撑地，张开嘴咬向侯方下盘。
元好古心说坏事，忘记伯囧实战不多，未能达至得意忘形的境界，此刻神功初成，使不出招数，全依自身兽性而行。
侯方伏低身躯，一对铁笔击向张耀太阳穴。
“小心！”玄通子一声大喝，变故陡生。
元好古扯起林铁砚挡在身前。只听噗的一声，林铁砚胸腹间现出无数细小孔洞，鲜血泊泊流出。
方才林铁砚已被元好古捏晕过去，此时胸腹受创，悠悠醒转，呻吟了一声，努力回头，抓向元好古面门。
林铁砚这一击来势缓慢，本难以击中。但元好古见他受创，心下不忍，抬手将他抛至一旁。
阮雄听到玄通子喊声，知道时机已至，跪伏着身躯，双手抓向赵赶柴下盘。
赵赶柴侧步闪开，一脚击向阮雄面门。阮雄躲闪不及，回手硬挡。赵赶柴一脚踢中阮雄手掌，去势未止，再击中阮雄面门。
阮雄抓住赵赶柴脚掌，死命不放，右手加力，赵赶柴脚上发出一阵骨骼碎裂的声响。
赵赶柴只觉得右脚剧痛，另一只脚抬起再次踹向阮雄面门。
这一脚踹实，只听阮雄的颈骨咔嚓一响，头颅垂下，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赵赶柴摔倒在地，只觉得右脚刺痛，使力想从阮雄手中抽出右脚。阮雄手上不再加力，却也未松开。赵赶柴只得坐起身，去掰阮雄的手指。
任阔海见场中生出变故，一把菜刀护住面门，另一把菜刀护住下阴，快步向孙掌柜走去。
孙掌柜见他如此，急忙拨动算盘，一颗颗算盘子击向任阔海周身。
任阔海快步而行，一颗又一颗算盘子打在他周身裸露的肥肉上，留下大片青紫。
眼见任阔海走近，孙掌柜面露焦急，拨动算盘的速度越来越快。
任阔海距离孙掌柜还有三步距离，孙掌柜俞见慌乱，任阔海却陡然变招，右手菜刀脱手飞向孙掌柜脖颈。
玄通子刚说出那一声小心，手中机括一动，一彭银光朝袁不疑飞去，正中袁不疑胸口。
袁不疑胸口鲜血流出，脸上掩不住的痛苦之色，扭曲着露出一个微笑，直直地向后栽倒。
玄通子见袁不疑身死，急忙转身，却见到孙掌柜被任阔海逼近身前，心中暗叫不好。收起针筒，便向任阔海冲去。
孙掌柜拨动算盘，不想任阔海一把菜刀飞出，急忙躲闪，然而终究未能闪过，刀刃擦着他的脖颈飞了过去。红色的鲜血顿时从他颈中喷出，孙掌柜跌坐在地上，伸出右手按住了脖颈上的伤口。
任阔海眼见孙掌柜受伤，耳听得身后脚步声响，急忙回身。未想腰身肥大刚刚拧身，玄通子已一拳击在他脊椎上。
只听到一声骨骼碎裂的轻响，任阔海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玄通子俯身抱住孙掌柜，孙掌柜脸色苍白，气息不匀，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语崇，”玄通子颤抖着声音说道“你的家人自有教中的弟兄看顾，你的子女我会延请名师教导。待他们成年之后，若有心入教，我会引他们入教。若无此心，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入士籍，定保他们一生衣食无忧。”
张耀双脚使力，一双手陡然握住侯方两支手腕。侯方吃痛之下，挺直身躯，却带着张耀一同站起。
张耀起身，眼中流露出一丝清醒的神色，顿时松开侯方双腕，握手成拳，一拳击出。
十年间，寒暑不辍，每日挥拳八百。今日一拳挥出，那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侯方握住石笔，一支笔击向张耀胸口，另一支笔再次击向张耀丹田。
笔未击中，张耀一拳正中侯方胸口，侯方向后飞出三步之远。
元好古抛开林铁砚，本疾步向张耀处行来，此时看到张耀一拳将侯方击飞，缓住脚步，徐徐走来。
元好古看向侯方，袁不疑这一行人，只剩他还有生息了。
恍然间却见到侯方掏出一支针筒，元好古来不及出声提醒，急忙跃起，挡在张耀身前。
银光闪动，一彭银针正中元好古小腹。
扑通一声，元好古摔在了张耀身前。
张耀见到元好古一身血色，顿时清醒，张口欲喊，却从喉咙里挤出了沙哑的嘶吼声“老师，老师！来人啊，来人啊！”
元好古躺在张耀怀中，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伯囧，不必喊了。这碎星针入体随血脉而走，打中丹田，还能多支撑一阵，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张耀闻听此言顿时泣不成声。
一旁赵赶柴见到元好古受伤，掰开了阮雄的手指，不顾脚上的伤痛，走到元好古身侧蹲下。
元好古伸出一只手，拉住赵赶柴。
“茂才兄，带伯囧上京的事情便拜托你了。”
赵赶柴眼含热泪，点了点头。
“伯囧，我有一册笔记寄存在你师兄胡正卿处，便留于你。”元好古伸手向腰间摸去。
赵赶柴急忙将折扇从元好古腰后抽出。
“还有此物，也一并赠予伯囧。”
赵赶柴闻言将折扇递给张耀。
张耀拿住折扇，握住了元好古的手。
“老师，老师，此事全是因我而起……”
元好古轻轻摇头，想说些什么，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玄通子见到元好古中针，心下一惊，便想上前，但实在不忍抛下怀中抱着的孙掌柜。此时孙掌柜尸身渐冷，玄通子赶忙走到元好古身前。
元好古强打精神，声音极其微弱“师兄，首徒胡正卿可代我参会。我的尸身，便依照当日……”
元好古的眼神渐渐涣散，声音已不可闻。
此时天光大亮，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寒风渐起，细碎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而下。
元好古尸身渐冷，张耀抱着尸身，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玄通子想要抱起尸身，张耀却紧紧抱住，不愿松手。
玄通子一掌击向张耀脑后将他击昏。
赵赶柴逐个掰开张耀抓住尸身的手指，将元好古的尸身放到了玄通子怀中。
玄通子先将元好古的尸身抱至藏书楼的顶楼。又与赵赶柴将地上的几具尸首搬入了楼中。这才点起火折，将楼内藏书点燃。
两人收拾妥当，走到院墙与山势相接处，手脚并用，从山体爬到了院墙之上。
玄通子一脸痛悔的深色，也不回头，翻出院墙。赵赶柴抹净泪，回身看了一眼熊熊燃烧的藏书楼，跃下院墙，大步离去。
寂静的山中，响起玄通子苍凉的歌声。
“篝火欲熄，寒夜将至。星星之火，何人传之……”
那歌声越来越远，渐不可闻。
前院的众人见到后院浓烟升起，纷纷变色。孙云山急忙走到院门前，伸手推门，却打不开。
孟子都指示着众学生，搭起人梯，翻越院墙。
周蝉从前院快步走至周威身前说道：“凉州捕来了。”
周威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吩咐了周蝉几句，便跑到了阶前，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学生有罪。”
周威身后，一众亲随纷纷丢下手中的菜刀，上前帮忙。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落下，将庆云山笼罩在了一片银白之中。
孙云山抬首望向空中，雪花随风而动，寂静无声。
大雪下了整整三天，藏书楼在雪中烧作了平地，仅余下了一些断橼残灰。
凉州城外的官道上，张耀牵着那头瘸腿的老驴与一名高大的汉子在雪地中缓缓前行。
“伯囧，事情至此，已与你无关。放心离去吧。”胡载扭头望向张耀。
张耀脸色黯然，当日自己醒转，躺在元先生房内，怀中已不见了元先生尸身。那时前来查问自己的正是这位师兄。
两人相认之后，张耀将事情合盘托出。这位师兄听说元先生身死，先是一惊，便不再言语，只是眼中流下了两行清泪。两人一起哭了一会，胡载方才用衣襟拭尽了泪迹，又用水阴湿了块细布递与张耀。
照这位师兄所说此事断不可如实交待，只能说自己一到藏书楼院中便被人打晕，后面的事便全然不知了。
“高刺史并未亲自查看那具尸身。”胡载沉吟道“但他显然不信恩师已死，已派出多人暗中寻访恩师踪迹。”
张耀已经知道藏书楼那一场大火。据胡载推测，玄通子与赵赶柴必是将尸体搬入了楼中一并烧毁。
一场大火过后，楼中发现六具残缺的尸身，若是在不知内情的人眼中，袁不疑一行五人加上元好古，恰好六人。但想到悄悄藏在楼中最终身死的孙掌柜，张耀不禁嘱托胡载细细查看。而胡载细查之下，发现其中并没有元好古的尸身。
虽然明知希望渺茫，但二人心底还是存了一丝侥幸，也许元先生并未身死，而是借此抽身事外了。
“倒是这案子，明眼人一看皆知内里颇多蹊跷。但刺史反而将书院封闭，遣散学生。看起来，是不打算细究那袁不疑一行的来历，这罪过估计会全落到周家头上。”
“师兄，次卿如何？”张耀牵着驴，一脸的颓色。
“还是在写状纸。”胡载轻叹了一声“当年我本是冲着周宾去的，未曾想到他的手下竟然那般悍勇。后来他举荐我做了捕快，想来只是为了告诉我，这凉州是他周家的天下。然则我这差事终究是周宾托人举荐的，若说替周家办事，自不愿为。但对付周家，我实不欲如此。年后，我便会辞去公职。”
见张耀并未言语，胡载续道：“次卿的为人，你是了解的。他认定周家对我有恩，此事若没有一个结果，他是不会罢手的。”
张耀牵着驴站定，转身对胡载施了一礼“师兄，雪天路滑，便送到此处吧。”
胡载见他神色坚决，也不好推辞，点了点头“伯囧，多多珍重。年后京城再聚。”
张耀躬身又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牵着驴离去。
胡载站在雪地中，眼望着一人一驴渐行渐远。湛湛青天，茫茫白地，恍然间那人与驴已消失在天地中。
地上的张耀蓦的睁开，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野性，双手撑地，张开嘴咬向侯方下盘。
元好古心说坏事，忘记伯囧实战不多，未能达至得意忘形的境界，此刻神功初成，使不出招数，全依自身兽性而行。
侯方伏低身躯，一对铁笔击向张耀太阳穴。
“小心！”玄通子一声大喝，变故陡生。
元好古扯起林铁砚挡在身前。只听噗的一声，林铁砚胸腹间现出无数细小孔洞，鲜血泊泊流出。
方才林铁砚已被元好古捏晕过去，此时胸腹受创，悠悠醒转，呻吟了一声，努力回头，抓向元好古面门。
林铁砚这一击来势缓慢，本难以击中。但元好古见他受创，心下不忍，抬手将他抛至一旁。
阮雄听到玄通子喊声，知道时机已至，跪伏着身躯，双手抓向赵赶柴下盘。
赵赶柴侧步闪开，一脚击向阮雄面门。阮雄躲闪不及，回手硬挡。赵赶柴一脚踢中阮雄手掌，去势未止，再击中阮雄面门。
阮雄抓住赵赶柴脚掌，死命不放，右手加力，赵赶柴脚上发出一阵骨骼碎裂的声响。
赵赶柴只觉得右脚剧痛，另一只脚抬起再次踹向阮雄面门。
这一脚踹实，只听阮雄的颈骨咔嚓一响，头颅垂下，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赵赶柴摔倒在地，只觉得右脚刺痛，使力想从阮雄手中抽出右脚。阮雄手上不再加力，却也未松开。赵赶柴只得坐起身，去掰阮雄的手指。
任阔海见场中生出变故，一把菜刀护住面门，另一把菜刀护住下阴，快步向孙掌柜走去。
孙掌柜见他如此，急忙拨动算盘，一颗颗算盘子击向任阔海周身。
任阔海快步而行，一颗又一颗算盘子打在他周身裸露的肥肉上，留下大片青紫。
眼见任阔海走近，孙掌柜面露焦急，拨动算盘的速度越来越快。
任阔海距离孙掌柜还有三步距离，孙掌柜俞见慌乱，任阔海却陡然变招，右手菜刀脱手飞向孙掌柜脖颈。
玄通子刚说出那一声小心，手中机括一动，一彭银光朝袁不疑飞去，正中袁不疑胸口。
袁不疑胸口鲜血流出，脸上掩不住的痛苦之色，扭曲着露出一个微笑，直直地向后栽倒。
玄通子见袁不疑身死，急忙转身，却见到孙掌柜被任阔海逼近身前，心中暗叫不好。收起针筒，便向任阔海冲去。
孙掌柜拨动算盘，不想任阔海一把菜刀飞出，急忙躲闪，然而终究未能闪过，刀刃擦着他的脖颈飞了过去。红色的鲜血顿时从他颈中喷出，孙掌柜跌坐在地上，伸出右手按住了脖颈上的伤口。
任阔海眼见孙掌柜受伤，耳听得身后脚步声响，急忙回身。未想腰身肥大刚刚拧身，玄通子已一拳击在他脊椎上。
只听到一声骨骼碎裂的轻响，任阔海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玄通子俯身抱住孙掌柜，孙掌柜脸色苍白，气息不匀，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语崇，”玄通子颤抖着声音说道“你的家人自有教中的弟兄看顾，你的子女我会延请名师教导。待他们成年之后，若有心入教，我会引他们入教。若无此心，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入士籍，定保他们一生衣食无忧。”
张耀双脚使力，一双手陡然握住侯方两支手腕。侯方吃痛之下，挺直身躯，却带着张耀一同站起。
张耀起身，眼中流露出一丝清醒的神色，顿时松开侯方双腕，握手成拳，一拳击出。
十年间，寒暑不辍，每日挥拳八百。今日一拳挥出，那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侯方握住石笔，一支笔击向张耀胸口，另一支笔再次击向张耀丹田。
笔未击中，张耀一拳正中侯方胸口，侯方向后飞出三步之远。
元好古抛开林铁砚，本疾步向张耀处行来，此时看到张耀一拳将侯方击飞，缓住脚步，徐徐走来。
元好古看向侯方，袁不疑这一行人，只剩他还有生息了。
恍然间却见到侯方掏出一支针筒，元好古来不及出声提醒，急忙跃起，挡在张耀身前。
银光闪动，一彭银针正中元好古小腹。
扑通一声，元好古摔在了张耀身前。
张耀见到元好古一身血色，顿时清醒，张口欲喊，却从喉咙里挤出了沙哑的嘶吼声“老师，老师！来人啊，来人啊！”
元好古躺在张耀怀中，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伯囧，不必喊了。这碎星针入体随血脉而走，打中丹田，还能多支撑一阵，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张耀闻听此言顿时泣不成声。
一旁赵赶柴见到元好古受伤，掰开了阮雄的手指，不顾脚上的伤痛，走到元好古身侧蹲下。
元好古伸出一只手，拉住赵赶柴。
“茂才兄，带伯囧上京的事情便拜托你了。”
赵赶柴眼含热泪，点了点头。
“伯囧，我有一册笔记寄存在你师兄胡正卿处，便留于你。”元好古伸手向腰间摸去。
赵赶柴急忙将折扇从元好古腰后抽出。
“还有此物，也一并赠予伯囧。”
赵赶柴闻言将折扇递给张耀。
张耀拿住折扇，握住了元好古的手。
“老师，老师，此事全是因我而起……”
元好古轻轻摇头，想说些什么，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玄通子见到元好古中针，心下一惊，便想上前，但实在不忍抛下怀中抱着的孙掌柜。此时孙掌柜尸身渐冷，玄通子赶忙走到元好古身前。
元好古强打精神，声音极其微弱“师兄，首徒胡正卿可代我参会。我的尸身，便依照当日……”
元好古的眼神渐渐涣散，声音已不可闻。
此时天光大亮，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寒风渐起，细碎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而下。
元好古尸身渐冷，张耀抱着尸身，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玄通子想要抱起尸身，张耀却紧紧抱住，不愿松手。
玄通子一掌击向张耀脑后将他击昏。
赵赶柴逐个掰开张耀抓住尸身的手指，将元好古的尸身放到了玄通子怀中。
玄通子先将元好古的尸身抱至藏书楼的顶楼。又与赵赶柴将地上的几具尸首搬入了楼中。这才点起火折，将楼内藏书点燃。
两人收拾妥当，走到院墙与山势相接处，手脚并用，从山体爬到了院墙之上。
玄通子一脸痛悔的深色，也不回头，翻出院墙。赵赶柴抹净泪，回身看了一眼熊熊燃烧的藏书楼，跃下院墙，大步离去。
寂静的山中，响起玄通子苍凉的歌声。
“篝火欲熄，寒夜将至。星星之火，何人传之……”
那歌声越来越远，渐不可闻。
前院的众人见到后院浓烟升起，纷纷变色。孙云山急忙走到院门前，伸手推门，却打不开。
孟子都指示着众学生，搭起人梯，翻越院墙。
周蝉从前院快步走至周威身前说道：“凉州捕来了。”
周威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吩咐了周蝉几句，便跑到了阶前，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学生有罪。”
周威身后，一众亲随纷纷丢下手中的菜刀，上前帮忙。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落下，将庆云山笼罩在了一片银白之中。
孙云山抬首望向空中，雪花随风而动，寂静无声。
大雪下了整整三天，藏书楼在雪中烧作了平地，仅余下了一些断橼残灰。
凉州城外的官道上，张耀牵着那头瘸腿的老驴与一名高大的汉子在雪地中缓缓前行。
“伯囧，事情至此，已与你无关。放心离去吧。”胡载扭头望向张耀。
张耀脸色黯然，当日自己醒转，躺在元先生房内，怀中已不见了元先生尸身。那时前来查问自己的正是这位师兄。
两人相认之后，张耀将事情合盘托出。这位师兄听说元先生身死，先是一惊，便不再言语，只是眼中流下了两行清泪。两人一起哭了一会，胡载方才用衣襟拭尽了泪迹，又用水阴湿了块细布递与张耀。
照这位师兄所说此事断不可如实交待，只能说自己一到藏书楼院中便被人打晕，后面的事便全然不知了。
“高刺史并未亲自查看那具尸身。”胡载沉吟道“但他显然不信恩师已死，已派出多人暗中寻访恩师踪迹。”
张耀已经知道藏书楼那一场大火。据胡载推测，玄通子与赵赶柴必是将尸体搬入了楼中一并烧毁。
一场大火过后，楼中发现六具残缺的尸身，若是在不知内情的人眼中，袁不疑一行五人加上元好古，恰好六人。但想到悄悄藏在楼中最终身死的孙掌柜，张耀不禁嘱托胡载细细查看。而胡载细查之下，发现其中并没有元好古的尸身。
虽然明知希望渺茫，但二人心底还是存了一丝侥幸，也许元先生并未身死，而是借此抽身事外了。
“倒是这案子，明眼人一看皆知内里颇多蹊跷。但刺史反而将书院封闭，遣散学生。看起来，是不打算细究那袁不疑一行的来历，这罪过估计会全落到周家头上。”
“师兄，次卿如何？”张耀牵着驴，一脸的颓色。
“还是在写状纸。”胡载轻叹了一声“当年我本是冲着周宾去的，未曾想到他的手下竟然那般悍勇。后来他举荐我做了捕快，想来只是为了告诉我，这凉州是他周家的天下。然则我这差事终究是周宾托人举荐的，若说替周家办事，自不愿为。但对付周家，我实不欲如此。年后，我便会辞去公职。”
见张耀并未言语，胡载续道：“次卿的为人，你是了解的。他认定周家对我有恩，此事若没有一个结果，他是不会罢手的。”
张耀牵着驴站定，转身对胡载施了一礼“师兄，雪天路滑，便送到此处吧。”
胡载见他神色坚决，也不好推辞，点了点头“伯囧，多多珍重。年后京城再聚。”
张耀躬身又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牵着驴离去。
胡载站在雪地中，眼望着一人一驴渐行渐远。湛湛青天，茫茫白地，恍然间那人与驴已消失在天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