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厂公没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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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有间客栈

    三江是离江、九江和炎龙江的统称。

    离江发源于极北之地的雪山之巅,是山顶多年雪水所化,冰寒无比。

    九江的源头是十万大山之中的一处隐秘洞穴,无处可寻,但洞中有金矿,故而江水流过之处常有人能淘到金沙。

    炎龙江从大陆最南边的一处死火山流过,水温偏温热,常年不结冰,传说火山中封印了一条火焰巨龙,江水由此得名。

    三江流过大凉大半个版图,最后汇集于一块平原。平原不大,只一个中等城市大小,没有具体名字,也没有府衙管制,三教九流之辈混居,龙蛇混杂,倒也发展的颇为富裕,统称三江一带。而三江汇聚之处,就是三江口。

    三江口有一间客栈,名字就叫有间客栈。老板娘是个三十出头模样的好看女人,喜欢穿红戴绿,交友广泛,知交遍天下,黑白两道都愿意给她几分薄面,自称千岁红,江湖人给面子,唤她一声,红姑。

    千岁红是个有意思的女人,这些年三江口人来人往,愿意娶她的人不在少数,其中也不乏富商巨贾、江湖豪侠。可她却说自己做的是人走茶凉的买卖,死活不肯嫁。

    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

    千岁红就是那种面对谁都能笑出来的人。你进门了,我就笑脸迎人;你出门了,我便扭头将你忘的一干二净。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三江口有最多的江湖人士,也有最多的八卦消息。

    江湖上发生的事,在三江口的这家客栈都能找到答案。

    若是没有找到,那便是因为你出的银子不够多。

    沈毕之将周青云送回家中后,又骑了两天两夜的马,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

    同行的,有翠浓,有马夫,有指挥同知方毅,有两个千户林勇和蔡俊,还有两个百户公仪南和叶红妆。所有人都换了便装,对外说是家里的夫人回乡祭祖。

    剩下的两个百户带着其余锦衣卫包了一条大船,扮作了客商,后日才到。

    这不是沈毕之第一次来三江口,也不是她第一次来这间古怪的客栈。

    上次过来,还是两年前,陪师父来看一位故友。

    结果,故友没见到,倒是接了一单生意,用一颗人头换了一壶好酒和三百两银子。

    而那一次,人,是沈毕之杀的。

    第一次杀人,血溅到她脸上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懵了,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杀人和在山林间打猎是不一样的。

    两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比如身份,比如地位,比如对待生死的态度;但两年的时间也不能改变一些东西,比如三江的水,比如这间客栈,比如来来往往的江湖人。

    客栈是座三层的木制小楼,外面看上去已经破败不堪,牌匾是块烂木头,一头有些焦黑,上面是手写的字,歪歪扭扭,像是刚会写字的小孩子在信手涂鸦,十分难看,加之年代久远,已经褪色,透着一股穷酸气。

    江湖上总有这样的地方,外表看上去很不起眼,但内里却是五脏俱全,江湖人称,麻雀窝。

    可是,很不幸,这间客栈并不是所谓的麻雀窝,它属于败絮其外,其内更败絮的地方。

    在三月清晨熹微的阳光中,沈毕之推开了客栈的木门,迎接她的是扑面而来的灰尘和一张硕大的蜘蛛网。

    几乎是下意识地,沈毕之后退了半步。这,已经与是否有洁癖无关了。

    客栈里面是木制的地板,上面黑乎乎的一片,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打扫了。

    昨天夜里当值的跑堂伙计还没有起床,打着赤膊,身下是拼在一起的两张桌子和一床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棉被。

    千岁红挑开青色布帘,端着一张笑脸从堂后转过来,手脚麻利地系着腰带,笑的一脸亲切,“我说怎么今天早上喜鹊一直叫呀叫的,原来是有贵客上门了啊!”

    她穿了条水红色的抹胸裙,外面松松披了件翠绿色的罩衫,整个人鲜嫩的如同晨风中摇曳的芙蓉花。

    转过头就冲过去揪住那伙计的耳朵,换上了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好啊,小六子,赶紧给老娘起来!睡睡睡,客人都来了,还在睡,一天就知道睡!老娘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好吃懒做的东西?”

    静若娇花照水,动如脱兔出笼。

    千岁红若是不说话,那张脸那身段不知道会迷死多少的人。

    那伙计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就这么被她揪着耳朵从桌子上提了起来,下了地,皱着眉,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千岁红冲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没看到有女客吗?赶紧把你那身皮给老娘穿上!当心老娘真的扒了你的皮!”

    小六子点头哈腰地应了,捞过搭在一旁凳子上的衣服往身上随意一披,一边系腰带,一边往后堂走去。

    千岁红还嚷嚷道,“起床啦,起床啦!都给老娘起来!客人都来了,一个个的还在睡,老娘花钱雇你们上这养大爷来了?后院的柴都劈了吗?菜买了吗?水烧了吗?还不麻溜利索的去准备,让客人吃你们啊?真是的,一天天的都干啥呢?那对招子都是摆设不成?用不用老娘给你扣出来洗洗?赶紧的,都给老娘动作起来!”

    回答她的,自然是一片怨声。

    千岁红也不在意,扭着腰就来到了沈毕之的面前,往沈毕之身上靠过来,“呦,这位爷怎么这么面善啊?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呀?”

    前后的反差,判若两人。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特别浓郁的夜来香的味道,熏的人头疼。

    沈毕之皱了皱眉,但一考虑到千岁红的身份地位,到底没有后退或者有什么过激地推拒,顺势摸了一把她的手,脸上竟然还挂上了一抹登徒子占了女人便宜后惯有的笑容,“红姑,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漂亮,风采不减当年啊!”

    “呦嗬!”千岁红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没想到爷们还是个熟客!”说着,眯着眼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但是,沈毕之明白,她多半是想不起来的,这副模样也不过是礼貌的客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