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皇家父子
方雨露跪在那里好长时间，也没听到皇上有动静，偷偷抬眼看赵仁昊。
赵仁昊心中也焦急，皇上直盯着露儿，沉默不语，高深莫测，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
他看了一眼皇上身后的莫公公，莫公公摇头，表示不知道，刚才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即便是院子里吵吵闹闹，鸡飞狗跳，并没有影响皇上的心情。
“儿臣给父皇请安。”赵仁昊再次给皇上请安。
听到声音，周皇从回忆中转醒，轻咳一声掩饰道：“你起来吧！”
方雨露谢恩起身。
周皇问道：“你就是方良庆的女儿。”醇厚的声音透出与生俱来的威严。
方雨露再次福了福道：“回皇上，臣女正是方雨露。”
看着方雨露低垂的眼眸，紧张的样子，周皇想起那个骄傲的人，从来不肯这么低眉顺眼，即便是知道自己是皇子，也不过是惊讶，仿佛身份对她说不过是个符号。
“恩！跪安吧！朕去看看桓儿。”周皇收起深眸，抬脚往屋里走去。
方雨露赶紧快走两步道：“回皇上，三殿下正在午休，这样面圣恐怕不妥，还是让臣女去伺候殿下起来吧。”
周皇摆摆手：“不用了，这里没有外人，不用讲究那么多。”然后，周皇顿了顿，转身道：“倒是你，去整理一下吧。”
方雨露惊讶。
赵仁昊慌忙检查方雨露，发现方雨露不但鞋子穿反了，裙角湿了一块，簪子也歪了，脸上怎么还黑了一片。
周皇说完，摇头往屋里走，发出轻笑的声音。
赵仁昊七手八脚的绑方雨露整理干净，换来方雨露一阵小声的埋怨：“都怪你，你看看，待会儿要是圣上怪我失仪之罪，你要一力承当。”
“好好好，我担我担，赶紧的，回屋子里去吧。”赵仁昊推着方雨露进房间。
方雨露担心指着周皇道：“那里怎么办？”
赵仁昊拍怕胸脯道：“你不是说我来承担么，放心吧，没事的，父皇来三哥这里一般都是不要人打扰的。”
周皇踏入赵凌桓房中，以为赵凌桓还在休息，谁知他却衣冠整齐的坐在桌前，手里摩挲着一个玉珏。
“那丫头说皇儿睡了，朕还以为你在休息呢，什么时候起来了，也不让那丫头过来伺候你，偏偏在院子里胡闹。”
“父皇，今天心情不错。”赵凌桓眼睛看不到，周皇免了他对所有人的礼仪，连对自己也不用行礼。
但是，赵凌桓还是站起来，对着周皇的方向行了礼。
周皇上前把他按在座位上，顺手拉了个凳子坐在一旁，亲切的问道：“桓儿，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
对于这个孩子，周皇心中是有愧的，毕竟是因为他的命令墨后才把桓儿送到容妃那里的。
后来虽然保住了性命，却永远失明了，记得小时候桓儿是最聪明懂事的一个孩子，刚说话便被背诵《诗经》，三岁时会背诵《国风》《论语》，失明的那年已经会背《战国策》了。
眼睛看不见，先是由下人读书给他听，可是他不但过目不忘，就连听一遍也能记得大概。
记得小时候的他不止一次的安慰别人，说就算看不见，他还可以听，还可以说，也照样能读书，能说故事给父皇母后讲故事解闷，他还有手，可以代替眼睛来看这个世界，真是懂事的令人心疼。
容妃死后，墨后把他送到了宫外，除了过年，过节外，他都不曾见过他，直到他听到方家的丫头给他画了幅画，告诉他各种颜色，而他把那幅画视作珍宝，周皇才明白，看不见东西的三皇子始终有着不完整的人生，他这个父亲欠他良多。
“父皇朝中世事烦琐，父皇不比每天都来看孩儿。”赵凌桓微笑的说道。
周皇听说赵凌桓的毒有了解药，也很高兴，知道墨后把他给接回了宫后，每天都抽出时间来看他。
“没关系，朝中事情比不得你，听你母后说解药已经练成了，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服用了吗？”自从墨后不在理周皇后，两人之间的沟通几乎为零。
赵凌桓道：“孩儿也不知，听母后说，孩儿的毒需要身体很好的时候才能服用，并且有三个药丸，历时一个月，才能完全解开。”
赵凌桓详细的说着解毒的过程，他知道墨后肯定不会把解毒的事情告诉周皇的。
周皇叹息道：“唉！再有几天就是父皇的生辰，父皇生辰后两个月，便是你的生辰，朕多希望你能早点解毒，早点看见。”
赵凌桓安慰周皇道：“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
母后迟迟不给解药，肯定是解药有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他不敢去猜测，也不愿去猜，如今他已经习惯了，看见，看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呢！
周皇想到方雨露道：“方家那个丫头伺候的你还习惯吗？若是有什么不习惯，就告诉父皇，父皇再给你选来。”
赵凌桓摇头答：“不用了父皇，她很好，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无用之人，反倒平时会教我画画，她说即便是不用笔，用手指也能画出画来。”
说着指着旁边的背篓道：“里面有她教的画，父皇可以打开看看，呵！那丫头总是说孩儿画的很好，孩儿觉得她是在敷衍，可是昊儿也说好，孩儿心里还是高兴的。”
周皇惊喜的“哦”了一声，转身从背篓里随手取出一张画打开。
一支繁茂的梅花树跃然纸上，几个树枝延伸着，上面长满梅花，用色很好，红的梅，棕的树枝，色彩鲜明。
仔细一看，那树干竟然是一个手掌，梅花的花瓣是用指纹合成，旁边还有题诗。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
周皇缓缓读来点头道：“好诗，好诗，尤其是那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很不错啊！这是皇儿所做？”
赵凌桓微微一笑：“非也，是雨露写的。她说要给这幅画题词，便提上去了，没想到是这首。”
“哦？难道这首还有什么典故不成？”周皇很感兴趣的问道。
赵凌桓低头羞涩的一笑道：“那是前年春天，她去普陀寺进香时，听到孩儿在吟诗时，写出来的。当时孩儿在吟那首‘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孩儿眼睛看不见，说道，原来梅花的香是这样的清幽。于是她才做了那首诗。她说梅的香气是因为开在冬天，其他的花都不敢开了，只有她敢迎着风雪盛开，所以才香的持久，香的悠远。”
周皇若有所思，三皇子的才情不就像这梅花吗？开在深山人不知，所幸还有人懂得欣赏，看了这首诗，他也有些明白墨后执意要方雨露来侍奉桓儿的心思了。
花开的再好，没有人懂得欣赏，也是一见遗憾的事情，尤其是桓儿一表人才，才情决绝，宇轩跟他比起来不过尔尔，可是宇轩确实号称京城第一才子，其中也不乏身份在那。
若是桓儿的眼睛能看见，恐怕第一才子之位非他莫属，原本打算太子之位也给他，以桓儿的才干，洞察人心的能力，驾驭江山，治理国家，不在话下，可惜天妒英才。
“桓儿，你想治好你的眼睛吗？”周皇犹豫了一下问道。
若是你治好了眼睛，就把皇位给你，只是这一句周皇没有说完。
赵凌桓凄然一笑：“父皇，天底下谁愿意是个瞎子那，不过，孩儿已经习惯了，有些事情眼睛看到的不见得是真实的，只有内心的感受才真实，孩儿不想让繁华的世界蒙蔽了孩儿的心，可繁华的世界太美好了，孩儿要是从小不知道便罢了，可是既然知道，终究是想再看一眼。尤其是想看看雨露的眼睛，听昊儿说，雨露的眼睛跟母后很像···”
是啊！谁不想看一眼这个繁华的世界啊！谁不想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啊！是他太过着相了，还是他的桓儿明白，繁华的世界迷了眼睛，却迷失不了心，繁华三千，他要的也不过是她的心···
周皇沉默了片刻道：“三天后，朕的生辰，这次不是整岁，便办的小一点，你母后已经十三年没参加过朕的生辰宴会了，不知道今年你回来了，她会不会出席。”
赵凌桓低头不语，母后不参加父皇的宴会，说到底是为了他，他的毒一天不解，母后便不会原谅父皇，时间已经这么久了，如今解药已经有了，不知道母后的恨有没有少一些，只是··不怕母亲恨着父皇，怕只怕母后已经不再恨他，把他给忘了。
“孩儿那天会给父皇祝寿的，母后那里···”赵凌桓想说他去劝劝，却被周皇拦住了。
“你母后那里，朕亲自去一趟吧！”周皇最终打算妥协。
赵凌桓惊喜的抬头，言语里掩饰不住兴奋：“多谢父皇。”
周皇看到赵凌桓毫不掩饰的激动，心中一暖，看来自己刚才做的决定应该是对的，只是想到她的骄傲，想到她的冷淡，心中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