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火仙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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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宴会

    豪言一出,黄离只觉得黄白眼神一变。有几分欣赏,几分赞许,却也有几分莫名的无奈。那抹忧伤一闪而过,就像大雁掠过澄湖,片羽不留剪影。

    黄白点了点头:“倒是有几分志气。”

    “你们两个年轻人,过过招吧。”黄白一指黄离黄鲁二人,“让我看一看。”

    黄木龙登时面露急色:“这……家主大人,黄离他受伤未愈……”黄离被黄罗衣一掌打伤,此时唇角带血,也是面露为难。

    黄白摆手道:“不怕。”说罢,又给黄渔使了个眼神。

    黄渔点头一笑,走到黄离身前,一掌拍在了黄离胸口。黄离只觉得一股暖流传来,真气浩浩荡荡如晌午烈日,晒过他每一条经脉。阳光过处,伤势顿愈。

    只一掌之功,黄离便伤愈如初。他暗自惊道:“这位姑……这位大少爷的功夫,不知比我高出了多少!”

    “好了,去吧。”黄渔收掌停功,对黄离笑道。

    黄离抱拳称谢,又对黄白抱拳行礼。众人退后,给二人让开一个宽敞的圈子。黄离黄鲁相对而立。

    迎面对上黄鲁的目光,黄离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只在一天之前,他刚和黄鲁交过了手,并且一如既往地挨了羞辱。一天之中,他斗黄辰、入帝坟、见神秘残魂,与黄罗衣交手对峙,引来姬夫人、黄渔、乃至家主当面。不过十二个时辰不到,他已是几经生死,起起落落,恍惚之间,他的心底竟涌上一丝兴奋快意,只觉得这样变故无常,才叫人生,才叫痛快。

    黄鲁却是眼见过黄离与黄罗衣拆招交手,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但是家主当面,他知道无论如何不能丢了气势;又想起眼前此人昨日还被自己压在地上打,心中顿生狂气。他猛地一拍自己胸脯,大喝道:“黄离小子!你来吧!”

    黄离咧嘴一笑,两脚错开,提肩沉肘,伸出手掌来,冲着黄鲁勾了勾手指。

    黄鲁受了这样的挑衅,自是勃然大怒。他仰天怒吼一声,真气勃发,浑身上下都燃起一层薄薄的火焰。黄鲁蹬蹬两步冲到黄离身前,挥起拳头向他脸上抡去,烈焰翻飞。

    黄离不慌不忙,伸出右掌,护在身前一尺,刚好抵住了黄鲁的拳头。他行功右掌,真气护住手掌,不被黄鲁烈焰烫伤。

    黄鲁连连怒喝,连连挥拳。他一拳击向黄离胸口,黄离便一掌拍向他的手腕;他沉肘砸向黄离腹部,黄离便一拳磕在他的肘尖。见招拆招,竟是游刃有余。两人近身肉搏,真气萦散,烈焰纷飞,煞是好看。

    黄白负手而立,侧首问道:“小渔儿,你觉得如何?”

    黄渔眯着眼睛看了一阵,摇头道:“差太远了。”

    “哦?你说说看?”黄白饶有兴趣地问道。

    黄渔蹙眉道:“这两人都是炼气初期的修为,那个黄鲁比黄离修为高上一些,但也有限。至于见招拆招……实在称得上是天壤之别。”

    “那黄鲁真气勃发全身,看似威势惊人,实则是浪费真气、无用之功。黄离就不同了。他只将真气汇于一两处,以点打面,相对消耗要少太多。”

    黄白笑道:“你的意思是,黄鲁行功鲁莽,黄离心思细腻?”

    黄渔摇头道:“若是黄鲁真傻、黄离真聪明,也没什么好说。只恐怕未必如此。”

    说话间,黄离黄鲁已经拆过了几十招。黄鲁越打越快、越打越喘,黄离则依然写意轻松。胜负之势,已有端倪。

    “依孩儿看,黄鲁并非不知节省真气的道理。只是他修为不到、行功滞碍,非得勃发全身,不然不能调动全部真气。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而那黄离……”

    “他初入炼气,内力还未全部转化成真气,却已经能将气海真气如臂使指。见招拆招、电光火石之间,说把真气附上食指,就绝不会漏了半根指节。这份控制力……令人惊叹。”

    再过几十招,黄鲁身上气焰渐消,挥拳踢腿,也慢了许多。黄离渐渐转攻为守,一掌一掌向着黄鲁身上拍去,打散他护在体表的真气。

    “父亲。”黄渔突然说道,“黄离他是个天才。”

    “这等人才,若是弃之不用,是我黄家的损失。”

    黄白面色有些复杂,微微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话。

    “砰!”

    黄离一掌击在黄鲁胸口,将他拍得倒退数步。黄离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收掌而立,笑道:“不打了。”

    黄鲁一怔:“怎么不打了?”

    黄离摇头道:“你真气都用完了,没有真气,和炼体期无异。再打下去,无非是给你身上烫些伤疤罢了。”

    黄鲁闻言,反而大怒道:“小子,你小瞧我!”说罢挥拳就要继续攻来。

    黄白清咳一声,也没见他动手,黄鲁只觉得浑身动弹不得。黄白笑道:“好了,就到这儿吧。我只要看你们的功夫,不必见什么输赢。”

    此话说完,黄鲁这才能够动弹。他不敢造次,冲着黄白长施一礼,又恶狠狠地瞪了黄离一眼,转身向人群中走去。

    黄离耸了耸肩,没有理他。

    “好了,功夫我也见了。”黄白拍了拍手掌,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去,“你们两位都有炼气修为,年纪轻轻,确有上首阳山修行的资格。”

    “仙路漫漫,两位,至少有了叩仙门的资格。”

    一言抛下,算是盖棺定论。随后黄白又吩咐黄渔给两人颁发文书,出言鼓励。黄木龙扯着二人想要磕头谢恩,又被黄白止住。

    众目之下,家主钦点,黄离登首阳山一事算是定了下来。不管一旁黄罗衣如何目光怨毒,黄鲁如何神情复杂,黄离此刻都觉得欢喜无比。黄雀扑到黄离身边,拉着他的胳膊,又蹦又跳;黄木龙也是笑得眯了眼睛,脸上的皱纹都挤作一团。

    黄白见众人欢喜,自己也是笑着说道:“好了。你们两个拿着文书,过两日,就登山门去吧。”说罢,冲着黄罗衣一挥手,“你且随我来吧。”两人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去。

    黄渔冲着黄离眨了眨眼睛,笑道:“有时间记得找我。”一挥衣袖,追在了黄白身后。

    黄雀仰着小脑袋,见黄渔化光离去,语气莫名地说道:“他长得可真好看啊……”

    “但是是个男的。”黄离断然道。

    黄白、黄渔、黄罗衣一走,陪在黄罗衣身边的那个武士见势不妙,也早已趁乱开溜。留在院中的,就只剩下了村中的民众。眼见黄白钦定了黄离、黄鲁两人上山,众人都替他们高兴,围上前来,一一祝贺。黄离应付不及,拉着黄雀躲在黄木龙身后,又讨来一阵笑骂。嬉笑之间,一片热闹。

    按照平日里的习惯,黄木龙出钱,在村中大摆宴席,以作庆贺。村头的酒楼歇了业,几个师傅挑着鸡鸭鱼肉、各色果蔬,支了个简陋的棚子,就忙活起来。又从各家央来了几位长于庖厨的阿婆,杀鸡宰鱼,好不热闹。村里的屠户唤了几个精壮小伙,用麻绳捆起一只白猪,挑到村头去杀;一群顽童嬉嬉笑笑着跟在后面看。

    沿街搭起了木棚,各家又从自己家中搬来了木桌、木凳。有须发花白的,请他上座,先好茶斟上;有妇女挎着篮子给孩子们分发白糖。一坛一坛的好酒启窖抬出,一副一副的碗筷沿桌摆好。等收拾妥当了,已近黄昏,又有人张罗着挑起灯笼。柴火噼里啪啦地烧着,锅里红白肉浪翻滚,香气四溢。众人谈笑饮酒,好似过节一般。

    黄离虽然与黄鲁多有间隙,但此时众人好话一催,热闹劲儿一上,谁也不好意思摆什么脸色。推杯换盏之间,不比功夫,反倒拼起酒量。一众少年围着,时而起哄作势,时而哈哈大笑,也是快意非常。

    大鱼大肉沿桌摆上,村民淳朴,没有什么规矩,大家放开了吃、放开了拿,放开了哄笑。黄离那一桌更是丰盛,有焖烂的驴肉,沾了香醋和蒜蓉入口,有蜂蜜刷的猪蹄,晶莹剔透、劲道弹滑。有荷叶包的烧鸡,有裹了糖醋的鲤鱼,有羊肉剁葱的饺子,有酥脆流油的烤鸭。有精心烤制的糕点,上书“鸿运前程”四个大字,有沾着井水的各色果蔬,冰凉香甜。

    众人大吃大喝,大笑大闹。休了酒水,又有人端上干果,说倦了笑话,又有人跳上桌子,表演节目。抛却烦恼,肆意狂欢,尽享快意。

    等到散场之时,东方竟已隐隐作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