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人叫胤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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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阴影

第三十四回 阴影

玉华一边为我上蔻丹,一边说道:“自个儿也看着点,别老顾着吃。一会不满意,可别找我返工。”喜蝶虽忙着指挥小宫女们打扫屋子,闻言却笑道:“你敢吗,要皇上一个不乐意,立马让你去辛者库浣衣。你还能像现在这样享福?”

我道:“说的我跟妖怪似的,我有那么小肚鸡肠吗?”

玉华啐道:“谁理喜蝶那丫头。多大年纪了,还跟孩子似的。”

看着双手上未干的蔻丹和面前鲜红水嫩的樱桃,我朝乐茵张大嘴巴“啊”。乐茵又好气又好笑,挑了个樱桃塞进我嘴里:“这里又谁有月喜会享受呢?”

我道:“美女喂我吃东西自然与众不同的。哎,你们也吃哪,这东西多着呢。”喜蝶倒不客气,两步跨过来就抓了几个往嘴里扔。玉华不禁摇头:“小心噎着。呆在这儿,还怕没好吃的。”

吃了樱桃,喜蝶的八卦精神开始蓬勃发芽。叫退了小宫女后,凑到我面前神秘无比地问道:“月喜姐姐,你知道宫里背地里都叫你什么吗?”

正忙着吃啦,我含糊不清道:“管他呢,只要不是妲己,褒姒就行了。”乐茵好奇道:“别卖关子了,快说吧。”连玉华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看住喜蝶。

见效果达到,喜蝶得意地揭晓答案:“都管月喜叫‘月妃’呐。”

乐茵笑道:“还以为要宣布个什么大不了的呢,这早就知道了,传了好久了。还有你不知道的,管咱们这儿叫‘君长驻’,管齐妃那儿叫‘君难见’呢。”

吹吹指甲上的蔻丹,我开口道:“这话这说说也就罢了。外面还是缄口的好,毕竟齐妃品阶高我多了,真闹出什么事也麻烦不是。”

喜蝶这个八卦婆却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才忍到现在才讲呀。我听齐妃身边的石榴说,其实以前在雍王府时也挺得宠的,现在,虽说母凭子贵,封了个齐妃。可谁都晓得皇上去她那儿的时候简直少的可怜。从皇上登基到现在,差不多也大半年了,加起来怕没有十次。我猜呐,八成也觉着她教子无方。把月喜伤成这样,现在也还没痊愈啦。”

这下子,一向沉稳的玉华也忍不住了,不甘人后地汇报最新资讯:“都说呢,这宫里现明着是皇后和年贵妃最得势,可实际上最受宠的其实是四阿哥和月喜。记得吧,上几个月,太医说泡泡温泉对月喜有好处。皇上第二天便派人叫我们陪着月喜去了汤泉行宫。且不说我们得天天给宫里报信,胜文更是隔天就要来看看。这份恩宠,谁比得上?”

郁闷地盯着这几个姐妹,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一个个兢兢业业,小心谨慎,工作认真,这会子是更年期到了还是太闲了,居然整日里就关注这些事去了。不过在后宫这个没有人情冷暖的地方,跟着个得宠的人是比较值得骄傲的。

乐茵也接道:“怎么不是,月喜明说是常在,品阶不高。可有皇上对她好,这下边的人还不贴的死紧啊,连我们出去办事也跟着沾光,四处大开方便之门,还就怕你不领情呢。”

我无奈道:“好了,好了。你们的月俸银子只怕也是这宫里头出挑的吧,怎么就没说分点好处给大恩人我呢,啊?”

三人立刻极有默契地装聋做哑,顾左右而言他,最后干脆集体消失。心下暗笑,拈了颗樱桃抛进嘴里,整个世界终于清净了。不期然想起了弘历,自他老爹即位,见他的时间反而比康熙在世时少了。当时嫌他闹的慌,现在老不见他,心里又念挂起来了。

弘历幼时进宫,康熙同志便赋予了我全职玩伴兼半个保姆的额外工作。他与我相处的时间比他亲额娘钮祜禄氏还多。而且,初见时,我还一不小心地小小地帮了他一把,后来还带他出宫去民间“历练”(实际是我跟着他出去溜达)。久而久之,感情也就越积越深了。但如今胤禛登基,我受了册封,名义是他的母妃,这见面的次数就不及从前了。

正当我回忆往昔,感叹青春就像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的时候,一张脸的大号特写面对面地出现在眼前。猝不及防之下,一个耳刮子就扇了过去。

幸好这张脸的主人早已是历经磨难,身手敏捷。纵身一跃,跳到了一丈外去。大叫道:“月喜,可不可以你每次见我的时候不要再弄的这么紧张刺激,跟练兵似的!”

看着神奇出现的弘历,我暗道:原来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真是血泪总结啊,这么灵验。我都还没出口呢,只不过动了动念头,这人就来了。可为什么我想钱想到夜不能寐,也没见着钱柜里多多少东西出来呀。

弘历现也已十三岁了,和我初遇十七时的年纪差不多。而今,十七已经封为郡王,独挡一面,我也早就弃二奔三了。真是岁月如刀,催我月喜老啊。

毫不客气地抓了一把樱桃就往嘴里扔,弘历边嚼边说:“月喜,过来你这边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好处就是随时都有吃的。”

横了弘历一眼,当我这小卖部呐。冷笑道:“四阿哥,您好歹也是位皇子吧,别老把自己说的这般可怜,像谁克扣你伙食一般。皇上,熹妃自不必说,就是年妃,懋嫔她们也拿你当先人一样供着不是?说这些冤枉话,让别人听见,还以为我挑拨离间呢。”

弘历笑嘻嘻地消灭着樱桃,还抽空回答我:“我才不管呢。反正我就喜欢到你这来。皇阿玛没说不准,额娘也没说不行。别人凭什么管我。哎,乐茵,还有没有吃的,读了半天书,饿死我了。”乐茵神速地端着一大托盘进房,放在弘历面前:“四阿哥,慢慢吃,不够还有啦。”

望着那一大堆美食,我心里嘀咕:“这乐茵什么时候把御膳房给搬过来,一叫就有?”

乐茵还没下去呢,小多子又进来了:“月喜姐姐,您妹子,十四福晋在外面,要不要”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现在果然来了。我看向弘历,打算叫他回避一下。才在想呢,他已开口道:“月喜,先说好,我可不走的。早就听说你妹子也是个出名的美人,不比你差。今天就让留下开开眼吧,啊。求你了。”这人真是个顶级的美女爱好者。

本不肯的,但转念一想,弘历在这也好,反正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早已不记得香儿的模样了,也省得尴尬。便点头道:“可以是可以,只是你绝对不可以胡说。”方才向小多子道:“请她进来吧。”

竹帘掀起,香儿急急走了进来。这几年的福晋生活让她出落的更漂亮,更柔媚了。只是现时一脸的焦虑不安,使她看起来有些憔悴。进到里间,看到还有一个少年在座,香儿楞了一下。

我在桌下踢了弘历一下,警告他不准多嘴后,才站起身笑道了:“十四福晋有礼了。”指着弘历道:“这位是皇上的四阿哥。”香儿连忙见礼,弘历满意地看到了没让他失望的美女,继续伏案开吃。

正欲叫香儿入座,刚一张嘴,香儿已扑通一声跪在了面前。没防着她这一招,我惊得一脚踩在了没点吃相的弘历的脚背上。弘历惨叫一声,被我用恶毒的眼神唬的又缩回了凳子上,完成剩下的工作。

赶忙拉起香儿道:“你这干嘛呢?我也是个做不了主的人而已。”

香儿已是泪流满面了:“姐姐,我求你了。就算十四爷有什么对不住皇上的,也不至于要他留护守灵吧。朝上传说到了九月,还得去遵化守景陵呐。姐姐,您向皇上求个情吧,都知道这宫里您对皇上说事最管用的了。”

我叹道:“又错了不是?莫说后妃不得干预朝政,就是让十四爷去守陵,皇上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香儿惊道:“姐姐是什么意思?”

唉,不说实话不行了,虽然很可能刺激到香儿。直视着香儿的泪眼,轻声却极慎重地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十四爷一进城叩谒了圣祖的梓宫就冲到养心殿,对皇上利剑相向。若不是撒手的早,还不知会酿出什么大祸来呢?香儿,你是个明白人,挟持皇上是多大的罪名不会不清楚吧!”

跌坐在凳子上,香儿茫然道:“居然会这样,姐姐,你不是在吓我吧?”

我只得好言劝道:“皇上未曾诏告天下,不正是想给十四爷留条活路吗?你和十四爷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何尝会骗你。让十四爷守陵,已是法外开恩了。何况十四爷仍是享受郡王待遇,足见皇上还念着兄弟之情,十四爷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吧。”

香儿沉默不语,好一会才说道:“姐姐,香儿求您成全香儿最后一件事。”

我道:“只要我能办到,你尽管开口。”

抹干泪水,香儿强笑道:“求姐姐替我禀明皇上,他他拉.月香愿随夫守陵,侍奉十四爷。”听闻此言,我默然无语点头。香儿道了个万福,蹒跚而去。

坐在桌边,再也没有吃吃喝喝的心情了。看我这死气沉沉的模样,弘历安慰道;“月喜,你放心吧,我相信十四叔一定回被放出来的。皇阿玛不肯,我也会想法的。”

用绣帕擦去弘历嘴边的糕点残渣,无奈地笑笑,后世人都知道,正是乾隆即位,才开释的十四允禵的啊

到了养心殿西暖阁时,胤禛正神采飞扬地伏案疾书,十三在一旁与他低声交谈,看来二人的心情不错,想是解决了什么棘手的问题或有了什么好点子吧。

向二人道了个万福,走到书桌旁换下胜文,帮胤禛磨墨。因为右手还不敢使力,只得用左手,真是别扭。为了分散注意力,我的眼光便瞟到了胤禛刚完成的一副字上:“敬天法祖,勤政亲贤,爱民择吏,除暴安良。”口中轻轻念出这几个字后,胤禛抬眼望向我道:“月喜,你觉得怎样?”

我笑道:“四爷是问月喜这字儿写的怎样还是别的怎样?”胤禛含笑不语,十三却道:“若说的好,四哥有大礼送你。”

呃,有礼物收,那我就不客气了,尽管我个人觉得这副字最大的价值就只能体现于它在苏富比拍卖行里的拍卖价上,但当着胤禛他们,我还是装模做样地深思熟虑一番后方道:“这十六个字,也足以治理天下,打造升平盛世了。不仅皇上可用,王爷可用,大小臣工们均可用。上至九五之尊,下到七品知县,倘若都能依着它来办事,治天下,理地方,再现一个康熙盛世又有何难?”笑望向二人道:“二位意下如何?”

十三拍手道:“不愧在圣祖爷身边呆了那么久,果然有些见识。”

胤禛唤进胜文吩咐了几句,很快,胜文便拿着一个装饰精美的紫檀盒子进来,放在我面前。胤禛笑向我道:“打开看看。”

依言打开盒子,一面古朴雅致的铜镜出现在眼前。铜镜为圆形,直径约有十八厘米。上面纽刻着瑞兽与葡萄藤图案,镜缘边上雕着十六个字:“长信宫中,三千第一;昭阳殿里,八百无双。”中间的芙蓉花花心刻着两个小篆——花蕊。心里一凛问道:“这是后蜀花蕊夫人的东西?”

胤禛笑道:“还蛮识货的嘛。你可喜欢?”我回道:“很喜欢,只是不知四爷从哪里找来这么个稀罕物的。没听说宫里有这面镜子。”

十三也笑道:“这你就得谢谢李卫了。镜子是苏州一个破落大族的家长为了感谢他帮自己的独生儿子洗清了杀人罪而送给他的。他还专门给四哥上了个折子来献宝呢。说这等物件怕自己无福消受,干脆借花献佛送给四哥卖乖。正愁不知你生辰送什么的好。可巧这一瞌睡,枕头就来了。”

向十三伸手道:“那十三爷的礼物呢,总不成我生日,您就一碗寿面,几个寿桃,外加祝我福寿绵长,美貌永驻就打发了吧?您可得拿点实际行动,给点有实用价值的表现呐。”

十三不禁摇头向胤禛:“瞧瞧,瞧瞧。我就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圣祖爷就把她看得个金贵,还总觉着她天上有地下无的。可这么多年下来,我也就觉得她也就一钱糊心而已,那脑门子上就差烙个钱字上去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十三爷,您也别废话一箩筐了。月喜就问您一句,您给是不给?”

还没等十三开口,胤禛已然道:“我没说错吧。只要吊了她的胃口,不管是谁,她一样翻脸的。”

十三笑道:“我哪敢,月喜的泼辣劲儿也不是没见识过,现在还心有余悸呢。只是老十七也说正犯愁送什么给月喜,要等到下月十六一道送礼。月喜,这你不会介意吧?”

我大度道:“只要东西够价值,就放过你们了。”

望向胤禛,十三笑道:“总觉着处理朝政大事都比给月喜挑礼物来的容易。”这下连胤禛也禁不住抱怨道:“是太宠她了些。别处有的,她必定有;别处没有的,她也有。你没见过她那屋里,快比我这还更像养心殿了。”

十三斜眼看着我道:“听胜文说,月喜现住的地儿还被宫里头叫做‘君长驻’呢。”胤禛皱眉不语,大感头痛的样子。我笑笑,抱起盒子道了个万福:“四爷,十三爷,慢慢商量你们的军国大事吧,月喜先行告退了。”转身撩起门帘回房鉴宝去也。

斜倚在窗下,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花蕊铜镜。铜镜者,在古代除了照人,照妖,镇邪等作用之外,还顺带兼做示爱之物。自西汉开始,便是男女之间互6表心意的信物,且相通阴阳。平时即表心心相印,一片冰心之意;若有一方离世,下葬时将铜镜随葬,又有了生时同枕,死亦同穴,生死相随的意思了。

看着这面历经近千年,依然清晰如故的镜面里映出的那个宫装女子。想起容颜绝世,文才俱佳的薄命红颜花蕊,想起她与赵匡胤,赵光义,孟昶这三位帝王之间那至死不清的情爱纠葛,心里压抑不住的升起了一股不祥之感

给皇后那拉氏请完安,依着平日的习惯就直接到养心殿报到了。今天不知怎的,从承乾宫出来后,忽然想起很久没有去过竹居了。回忆起以前初见胤禛时的情景,一恍眼已是十多年了。不由得笑了笑,吩咐喜蝶先回养心殿,转头往御花园而去。

在竹居里坐了一会,便起身离开了,打算从园子里绕绕再回去。走到堆秀山旁时,头上的蜻蜓发簪滑了下来,于是就停下了脚步将它重新戴好。此时,另一边传来了几个太监的窃窃私语。

太监甲道:“听说了没,赵昌赵总管根本没有告老还乡,而是死了。还是当今皇上赐死,隆大人去执行的呢。”

当即就楞住了,胤禛为何要赐死赵昌?赵昌不正是他放在乾清宫康熙身边的人吗?来不及细想,竖起耳朵静待下文。

太监乙道:“你才知道呐。都说赵总管是知道的事太多了。这宫里,知道的事越多,人也就死的越快了。”

太监丙也道:“怕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吧。要不怎么对外都说是赵总管自己向皇上自请离职的呢。还有啊,你们想想,隆大人是谁啊?当今皇上的舅舅,理藩院尚书,太子太保,他去亲自监督这事,这里边东西深了去了。”甲、乙二人啧啧称是,又说了会不咸不淡的各宫院的闲话,方散了去。

我就犯迷糊了,赵昌到底是做了什么事,胤禛要将他秘密处死,对外却宣称他已告老还乡。难不成真的开始狡兔死,走狗烹了?边想边走,不知不觉就到了养心殿了。

这几天,胤禛和十三、十七正在商讨建立密折制度,且已初见眉目。

清初,臣工给皇帝的报告公文,有题本和奏本之分。题本规定需用宋体字抄写,附上称为“贴黄”的内容提要,并备以副本,经内阁审核后方呈皇帝览阅。由于周转环节较多,不免迟缓误事。奏本不似题本繁复,但二者都有须经通政司转递,故易泄密。奏折出现于顺治年间,不拘格式,书体自由,无贴黄,票拟等手续,由于径送皇帝亲拆,保密性强于题本与奏本。康熙时方才有密折一说,但制度不够严格,如同私人信件一般,形式大于内容。雍正时将密折制度加以完善,不论内容,上折人的范围均有扩大。通过密折,皇帝可直接同官员对话,更加了解和掌握下面的实际状况。又避开了阁臣干预,官员之间互相告密或监督,无形中便强化了皇帝的权力。

端着十三的药进去的时候,十七正对胤禛道:“以官职为分划界线有一定局限,有些来自基层的奏报是极有价值的。但也应使每个获准密折奏事者明白,这是皇上对他们的信任,是一种光荣。”

十三微笑道:“密折权上下均有名额才好,可互相钳制,且官吏优劣,政绩如何,皇上也可了然于心。既此,则地方安中央稳,免得顾头不顾尾。”

胤禛也笑道:“有道理。地方上须如此,京官同样。十七,你现今掌管户部,协理理藩院,这事就由你尽快拟个规则出来。十三,密折呈上来后,你和十七先过目,把有价值的挑出来送到养心殿。也别太操劳,你那身子,也是我的心病。”

将药送到十三的面前:“十三爷,请吧。”望了我一眼,十三接过药道:“月喜,天天老守着我喝药。你呢,你的肩膀又怎样了?”

早已将刚才在御花园里听到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了,得意道:“泡了泡温泉,好多了,有劳十三爷记挂。只是我的生日礼物你和十七爷也得记在心上才好,啊。”

“噗嗤”三声,胤禛三人喷茶的喷茶,喷药的喷药,好端端严肃的议政气氛顿时毁于一旦,十七苦着脸道:“月喜,求求你饶我一命吧。好不容易才逮着这么一个可以发挥我聪明才智的机会,你就大发慈悲放我一马吧。”

信手拿过我手上的绣帕擦拭身上的水迹,胤禛笑道:“罢了罢了,这事也议的差不多了,你们就回去歇息一下吧。现在我身边也没几个使得上的人了。”

听闻此言,我又向十七道:“你见四爷的机会多的去了,还怕没有展示才艺的舞台?可你的救命恩人月喜我,一年也就一次生日,你就花点心思为我庆祝生辰不成?”

收拾好公文,十七迅速逃离现场,嘴里还嘀咕着:“还好有四哥在,这天下怕除了四哥也找不出谁来治得住她了。”在我一记毒辣目光的扫射下,十七借着十三做屏障,伺机夺路而逃。

从身后搂住我,胤禛在我耳边笑道:“真不知为何偏生喜欢你这一无是处的女子?”

不乐意道:“既然一无是处,你干嘛还死搂着不放?”

轻吻着我的耳根,胤禛喃喃道:“兴许我本也是个一无是处之人,故而天下也容不下我。一遇上个气味相投的,便当她是平生知己了。”伸手取下我的发簪道:“送给你也有十多年了吧,难为你还一直戴着它。”

我道:“就从这根发簪开始,我是连人带命一起卖给了你。不天天戴着提醒你行吗?”

把发簪重新与我戴上,胤禛道:“同你说话轻松,再不用想着如何算计,怎样筹谋,无须忌讳。”顿了一下又道:“月喜,今儿晚上去你那里,你待会就不用再过来了。”

正欲开口,门外传来胜文的声音:“皇上,长春宫的璎珞过来禀报说年贵妃突染重疾,已倒床不起了。皇上是否过去看看?”

胤禛放开我道:“我过去看看年妃。她那身子弱的不行,时不时就会病一场,怪不得留不下孩子,唉。月喜,你先回去吧。”

北京的七、八月份天气正是炎热的时候,所以我是弄的一点食欲都没有。皱着鼻子草草扒了两口饭哄哄肚子了事。好在那个视我为虎的十七为了讨好我,送了些新鲜葡萄来,还表示生日之时另有厚礼相赠,才算勉强让我在炎炎夏日里找到了一丝清凉。不禁怀念起圆明园里的那个碧池苑来,等晚上老四过来把香儿的事情搞定,我也请假到圆明园去消消署。

可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我是等的头发也洗了,消夜也吃了,胤禛也还没见踪影,也没叫胜文过来通知一声还要不要过来。等的火起,吩咐小多子关上宫门,全体熄灯上床睡觉。连留值的太监、宫女也一并赶回去休息。梳理好略略还有些湿的头发,躺在贵妃榻上就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得门口人声鼎沸,吵的不行。半梦半醒地随手就抓起榻上的枕头就向门口掷去:“要死呀!要死也请小点声,别闹着你姐姐我睡觉!”

我平生至恨有四件事,一是美食当前无法享用;二是珍宝当前无法挪用;三是帅哥当前无法调戏;四便是好梦正酣时被人吵醒。现下被这么一闹,才出了这么一招。

枕头一扔,噪音立消,回复清明世界。长长地舒了口气,翻了个身继续与周公周旋。身边有人轻轻挨了过来,将我身子扳过去。照例是一耳刮子送过去,却被人握住了手腕:“月喜,想谋刺朕不成?”

不爽地抽回手,仍旧闭着眼睛:“杀头还是赐药,阁下请便。”正好枕头被我扔掉了,还愁睡的不舒服呢,胤禛这么一来,刚好当肉垫用。

闷笑几声,胤禛将我抱到**放下,把一床薄被搭在我身上后道:“年岁长了,这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

费力地看向胤禛问道:“刚才干嘛那么吵,你来就来吧,非得弄那么大个皇帝排场呀。”

俯下身子仔细看着我,胤禛笑道:“月喜,你当这宫里谁都可以像你这般肆意的吗?”

胤禛这个人,出名的冷面皇帝,体质却是优良的冬暖夏凉型,实在是居家旅游,外出工作,便于携带的天然空调.故对我而言,除兼具衣食父母,情感寄托,大清宝藏等诸多作用外,还有冬天暖床,夏天祛暑的良好功能.考拉一样粘住胤禛道:“去了这么久,年贵妃病得厉害?”

胤禛道:“也是老毛病了,每逢天气天冷太热,都会犯病的。所以,月喜,我要你一定得健健康康地陪着我。”

突然想起早前在御花园听到的事,脱口就问道:“四爷,赵总管真是告老还乡了?”

胤禛警觉道:“你问他干嘛?”

更觉得有问题了,面向胤禛道:“他到底是走了还是死了?”

胤禛的肌肉一瞬间绷紧了,冷声道:“他已被朕赐死了。”

“朕?!”自老四登基以来,只要是同我,十三,十七一起,没外臣在的时候,第一人称基本都是用“我”,这会却将其变成了皇帝的专用称谓“朕”,里面怕真的大有名堂。

可问题在于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若胤禛温言告之,兴许我就罢了,反正我又没得过赵昌什么好处。他却这种口气,我的倔驴子脾气也发作了。当下便道:“皇上不是告诉过月喜,赵总管是您的人吗,现在将他处死,月喜敢问皇上是何原因?”

胤禛皱眉道:“月喜,朕处理朝政大事勿需向你交代。”

我这争强好胜的坏毛病是一旦发作就六亲不认,管你是皇帝还是玉帝。上次在圆明园和胤禛闹的那么僵也是因为如此。想不到,一点教训都没吸取,隔了几年为了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赵昌又旧事重演。也冷笑道:“那赵昌撑死也就一内务府四品,怎么就和朝政之事扯上关系了?还望皇上明示。”

刚才的亲昵,旖旎转瞬间已被沉重与猜忌代替。胤禛按下怒气:“他做的错事太多,朕不能容他。”

我不依不饶道:“那我做错的事更多,皇上是不是也打算找个时候赐死月喜?”

胤禛耐住性子:“月喜,不要无理取闹了。”

我笑道:“好。月喜不问别人的事,只问皇上一件与月喜有关的事,请皇上不要隐瞒才好。”

脸色稍霁,胤禛道:“既然你说与你有关,你讲来听听。”

直视着胤禛,我道:“皇上可还记得,我前次在畅春园受伤,您曾在晚间来看过月喜。临走之时说的那句话——‘若非你真心待我,怕早已是胤禛最大的敌人和阻碍了’。这句话月喜心里已经装了很久了,今天正好问问皇上,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稍有差池,您也会赏下一瓶鹤顶红或三尺白绫于月喜?”

此时的胤禛已看不出一丝怒意了,外表极是冷静。冷静的让人有些不寒而栗:“你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不甘示弱道:“当然是真话。”

淡笑一下,胤禛缓缓说道:“苦苦盼望了几十年的江山,你以为朕会因为一个女子丢弃?有了天下,何愁其他。其余的,你不会要朕说的那么露骨吧。”

抚掌道:“果真有魄力,够铁腕。只是月喜这地方,庙堂小,池塘浅,怕误了您的大事。为免无妄之灾,还请皇上回养心殿安寝吧。”

别说胤禛现在是皇帝,就算他做阿哥,亲王的时候,也没谁敢这样不要命地顶撞他。深不可测地看着我道:“月喜,你知不知道倚恩骄纵是什么意思?”

我回道:“那便请皇上把月喜这个万人景仰,后宫艳慕的常在身份收回去。最好再逐我出宫就一了百了了。”

胤禛置若罔闻,只是唤道:“胜文,回养心殿。”便头也不回地拂袖抽身而去。我则坐在凳子上抓头皮——怎么好好的就吵起来了,该死的赵昌!

其实这次的事情,赵昌不过是个导火索。没错,我和胤禛,对彼此的感情是很认真,可我们毕竟还是两个人。连舌头与牙齿尚且都有打架的时候,何况两个不同时代的人。而且在畅春园那次胤禛所说的话,的确在我心里留下了阴影。只是后来紧跟着康熙宾天,胤禛即位,十四返京等事,下意识的就把它给压了下去。现在情势已明,心中积压的问题与矛盾就借着赵昌事件一并爆发了出来。说白了,这场争执,我和胤禛迟早会发生,不过时间前后而已。

但事后一回想,我心里对胤禛的回答还上如鲠在喉。于理,在争夺江山大位,甚至别的事上,即便是我自己,倘是被最亲、最爱,最信的人背叛,我说不定都想杀人;可在情上呢,胤禛未必还不清楚我对他的情,他的意吗?他现在还不肯完全放心信任我吗,那我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他就视若无睹,谓之应该吗?

苦闷地转起茶杯就往地上扔去,一声脆响,瓷片,茶汤四溅。外面等候的喜蝶等人见胤禛怒冲冲地离开,这会儿我又拿着茶杯撒气,心知出了事,但也不敢多言。进来悄无声息地收拾好之后,又静静地退了出去。而我,枯坐在椅子上不知不觉间朝阳已现,玉华小心翼翼地过来告我道:“月喜,该去养心殿了。”

我这才猛然惊醒,只是想了大半夜,也还没想通。便向玉华道:“告诉胜文,说我身子不舒服,告假几日。”

我在养心殿一贯是迟到早退的楷模,不过皇帝都没说什么,底下人更是没话好说的。听我这么一说,玉华点点头往养心殿去了。

之后几天里,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呆在房里闭关修炼。可常言道,这人憋久了,没事都会憋点事出来。果然不假,本是想冷静一下,想想如何缓和胤禛及自己的情绪。岂料,这几天一憋下来,我倒更加火大——凭什么就非得我去迁就他?去低声下气地向他求和?不就是个皇帝嘛,用得着这么拽吗!他干嘛就不能主动示好,架子摆那么大能当饭吃呐。有什么大不了的,实在不行就一拍两散,我还正好出宫回四川。哼,我这次是绝对不会示弱的!

还在气头上啦,胜文贼兮兮地摸了进来。被我媚眼一瞪,立即干笑两声道:”月主子,皇上今儿晚上召你侍寝。“

我向来是即使有再大的火也从不伤及无辜,见胜文的畏缩模样,叹道:”告诉你家皇上去,月喜信期,不能侍寝,还请恕罪。“

胜文咕哝道:“不是吧,这么巧。”

我冷笑一声:“要不要找个嬷嬷来验明正身啊。”

许是见我的火气比自家主子还大,胜文迟疑片刻后还是退了出去。在外边和乐茵她们嘀咕了半天,方才离开。他一走,乐茵就进来了。

还没等她开口,我已道:“帮我通知敬事房一声,说我信期到了。”

乐茵却道:“月喜,你别耍小性子了。虽说我不知道你又怎么了,但皇上都让胜文过来传召了,你也别做的太过了。”

我要翻白眼了:“乐茵,你还号称我的贴身宫女呢。今儿个什么时候了,你忘记了?”

略一细想,乐茵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真的。可这时间也配合的太巧了,难免皇上不会”

我撇嘴道:“爱信不信。他要不高兴,没事也能让我进冷宫过年。正好我还没见识过这大清朝的冷宫呢,这下还可以开开眼界。”

乐茵急道:“月喜,怎么尽说这些浑话,能拿这事开玩笑吗?”

这古人真是太容易大惊小怪了,当事人还没着急呢,他就先急开了。怪不得这古人通常寿命不长,敢情就是这闹心闹的?

拿起团扇扇风:“乐茵,你就别操心了,我自有分寸。天气热,你们都下去歇着吧。”

忧心忡忡地看了我一眼,乐茵带上房门出去了。

因为本身也处于生理期,对心情就有一定的影响,再加上和胤禛赌气,我一连几天都没去养心殿。倒是去了几趟长春宫探望病中的年妃。

在宫里大小妃嫔里,与我处的最好的便是年妃以及熹妃。这两人本也是敦厚人,加之一个是抚远大将军,三等公年羹尧的妹妹;一个是受尽宠爱的弘历生母,也就没太大的争宠夺恩的心思。且待人谦和,故我愿意同她们亲近。时间一长,与这二位也就慢慢有了交情。现下年妃生病,我自然得去看看。

等到小多子报告,胤禛已经看完了年妃回养心殿,我才带着喜蝶七绕八拐地依据我设计的最不容易遇见胤禛的线路去了长春宫。这一路大太阳晒下来,我坐到年妃床边时已是脸红筋涨,汗如雨下了。

斜靠在床头的年妃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纤弱模样,见到我的狼狈样却叹道:“月喜,若我的身子有你的一半,也就不至于如今身边还空无一人了。”

我一贯的不以为然:“有什么大不了的。儿女多了操心,又是牵绊。圣祖爷子嗣不多?可也没见着省下多少事呀,添乱的倒不少。”

年妃微笑道:“月喜,世间如你这般豁达之人又有几个呢?”当之无愧地接受了年妃的夸赞,顺便把缨络送上来的冰镇酸梅汤一饮而尽。啊,爽死了。

紧接着,年妃却道:“说你是豁达人,对着皇上又是一副小姐脾气,你”

后面的话被我及时打断:“贵妃娘娘,您就好生养病吧。月喜那点蒜皮事儿,别乱了您的心性。”

年妃拍拍我的手背道:“月喜,我也年长你好几岁,有什么不对的,做姐姐的是应当告知你的,免得你自己误了自己啊。皇上待我虽好,可我明白,不过是怜惜我没有子嗣,身子又弱,且也有我大哥的情分在里面。而对你,皇上当真是视若珍宝。别的不说,有几次晚上在我这边过夜,半夜醒了,开口就是叫月喜。”又叹了一声:“月喜,我是真拿你当自家妹子才这么说的,你也别嫌我罗嗦。换做别人我还不肯说呢。把身段放下,找皇上认个错吧。”我闷头不语,我又没做错,干嘛全都来劝我,不去指责胤禛呢?!

接受了年妃的教育后,我怏怏地离开了长春宫。可一回屋,还没坐下喝口水,玉华迎上前道:“月喜,方才熹妃娘娘同四阿哥来找过你。见你老没回来,就让转告你——八月十三是四阿哥的生辰,邀你一定到场为四阿哥庆生,还特意嘱咐了好几次。月喜,你会去吧?”

我不发一言,只是起身取了一卷画交给玉华道:“帮我送到熹妃那去,顺便告诉一声。就说月喜身子不爽,为免冲撞了四阿哥的喜气,故而不能到场庆贺,还请见谅。”

玉华不肯接手:“月喜,你又不是小孩子,还这么不明事理。四阿哥生辰,皇上必然会去。你去下个话,赔个礼,这什么事不也就算了吗?”

我怫然道:“说的倒容易。可要是话说的不好,皇上一个不乐意,破坏了宴会气氛,坏了大家兴致不说。若弄的我血溅当场,那才叫得不偿失,追悔莫及!”

见我发火,玉华也再不敢多言,偷瞄了我一眼拿着画匆匆而去。不自觉拿起花蕊铜镜揽镜自语:“月喜,你和胤禛两个人加起来没一百也有九十岁了。干嘛就抹不下那张脸,非得针尖对麦芒呢?”换个语调又道:“月喜,别心软,你根本没错。千万别忘了,后世对雍正的评价,冷面无情,刻薄寡恩。不管真假,应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上次他在圆明园能狠心伤你,现时他未必然就不会再下杀手。赶快收拾细软,想法子逃吧。”

摇头道:“不会的,他发过誓,决不会再伤我一丝一毫。”

音调拔尖:“不会!到他动手的时候你就知道会不会了!”啪的一声放下镜子,再这么自己跟自己争辩。不用谁逼我,要不了两天我就自动精神分裂了。唉,真的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