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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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仇,死结难解_114. 中途揭盅不好玩

王晓丽急切地迈上台阶。她伸手想拉莫笑,却又胆怯地缩了回去:“笑笑,我来是想亲口对你说声……对不起。”

莫笑的肩颤了颤。她没扭头,带着门就要进去。

王晓丽真急了,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笑笑,我们聊聊吧。就五分钟,给我五分钟!”

莫笑卡在门口,直觉得胳膊发麻,头皮更是发麻:“没什么好聊的。”

“笑笑,我明天就走了!”王晓丽哭了。

莫笑仰着头,声控灯亮了,直刺眼。她闭眼,冷淡地抽手。

“我来,是想告诉你真相的,再憋心里,我会疯的!”

单元门外,昏黄路灯下,王晓丽哭着拉过莫笑的手抚上自己的肚子:“笑笑,对不起,我真的是没办法。我不想伤害你的,可我的宝宝……怎么办啊?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没钱,没工作,我压根当不起单亲妈妈。除了答应雷鸣霄,我没别的选择。”

莫笑像尊木头,呆呆的,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抚上那微微隆起的肚子。她还震惊在昔日闺蜜所谓的真相里。

“我元宵就要走的。可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尤其莫阿姨还……”王晓丽泣不成声,“我偷偷去了医院好多次,也去了机场,可是……我不敢露面。都四个多月了,再不走,厉家的人……要瞒不住了。我……”

莫笑微敛眸光,细细打量那张曾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她在睃寻真相的痕迹。可,呵……唇角泛起一丝苦笑,她只觉得无力。

“你不信我?”王晓丽一个劲摇头,越发紧地拉着莫笑的手抚住自己的肚子,“你摸摸,偶尔,我都能感觉到胎动了。我怀着孕,怎么可能——”她死命摇头:“我不知道雷鸣霄为什么要我演这场戏。我虽然出卖了我们的友情,可我,我们……是清白的。”

“清白”二字像颗闷雷炸得莫笑黯淡了眉角。他们什么事都没有,他们没背叛她,一切只是一场不得已的交易?可即便是场交易又怎样?除了没有龌蹉的肉体关系,这的的确确就是背叛,让她更为不解的背叛。

“对不起,笑笑,求你原谅我。我夜夜都睡不好。如果可以再选,我情愿去不成美国,我情愿到小山村隐姓埋名,我也不会干这种出卖朋友的事。”

莫笑自觉被点了麻穴。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切。她抽回手。捂住脸,她说:“我原不原谅你重要吗?”

王晓丽一个劲点头,泪流满面。

莫笑咬着唇,盯着她半晌。她故作平静:“一路顺风。”她说完就往单元门走。摁开密码锁,她钻进单元门,就只听见身后闷闷的嚎啕。她淌着泪,却始终没回头。原谅?她说不出口。她不是圣人。或许几十年后,某个夏日午后,老同学重聚,她们都已白发苍苍,或许那时携手游东湖,他们能冰释前嫌。

现在?她摁着电梯钮,指尖都微微轻颤。不可能了。

倒头靠在床头枕上,莫笑一直盯着手机上的号码发呆。拨还是不拨?拨,她怎么开口?又该说什么?不拨,憋在心口的十万个为什么,她该如何排解?

酒吧,雷鸣霄躲在角落,独自一人,埋头喝着闷酒。手机震动,他低眉,半个身子都绷直了。几步紧几步地拐到通往洗手间的过道,噪杂声稍稍小一些,他接通电话。连声“喂——”都懒得说,他直等着手机那头。

那头,静悄悄的。耳畔音响吵人,他却清晰地听见她的呼吸。他靠着墙,耐不住了:“有事?”

还是静,半分钟后,她说:“晓丽的事,我知道了。为什么?”

雷鸣霄惊住一秒。顷刻,他贴住墙,左手摸索着又在找烟。他其实已经搞不清他是希望她知道真相,还是希望她永远蒙在鼓里。知道真相,她会主动不再婚吗?他忽然冷笑。再婚?做她的春秋大梦。这个时候,要还有男人敢娶她,他把姓倒着来写。他冷声:“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无线电波的较量,见不着脸,却更磨心。莫笑无意识地揪住心口。她竭力平静语气:“为什么?协议都签了,我从来没纠缠过你。你为什么还要用这么龌蹉的事来折磨我?”如果不是这个问题翻来覆去像把钢刀生生铰着她的心肺,她绝不会打这个电话。

“为什么要这样……故意伤害我?”当她问出这句时,她整个人失重般滑进被窝里。她觉得冷,啃噬心扉的冷。

雷鸣霄冷冷盯着各色奇装异服往来洗手间,刺眼。他敛眸,面部神经都绷得扯疼。他忽地就冷笑:“真想知道?”

他听不见回音,却好像看见她整张脸惨白,更在惨兮兮地咬着唇、憋着泪。他越发不耐烦。他直起身,故作玩味地勾了嘴角:“玩骰子,中途揭盅就不好玩了。耐心等等,有你知道的那天。”

莫笑手颤,都近乎抓不稳手机。莫名其妙的恐惧包裹了整个人,嘴唇张张合合,她就是说不出话来。好久,她竟然鬼使神差地问:“为我买春的……真是……你?”

轰——狂嗨的音乐近乎震穿了耳膜。雷鸣霄只觉得眼前有点发黑。这通电话意外,这个问题更意外。他张嘴,本想冷笑着告诉她,“是,都是贵价货,中看中用吗?”就这一句就能直接打趴了她,可他竟然说不出口。

“真是……你?”

手机那头还在逼问,雷鸣霄莫名地觉得后背刺痛,墙上似乎长了钉子,他甚至都扭头去看了。就这一霎,手机那头空了,只剩嘟嘟的机械声混杂在震耳的音乐里,一声声敲打着他的神经。

他低眉,下意识地就摁了回拨。可一霎,他就掐断了电话。管她干吗?诛心情伐,他要的不就是这些吗?倾家荡产、坐穿牢底都是轻的,没哪个女人受得了深爱的男人这样插自己一刀。他就不信,疼不死她。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忽然只觉得酒精窜上了头,连心口都跟着突突地狂跳。他抓着手机,闷头冲出昏暗的过道。他妈的,这里空气实在差,差到都透不过气。他直往大门冲,临近出口却被一轮柔软的胳膊给柔柔腻腻地挽住了。

“真巧啊。”露露真像初春夜露,真他妈无处不在。她自来熟地贴上雷鸣霄的胳膊,半个身子都吊在他身上,也不管他一副爱搭不理的死相,铿铿踩着高跷就随他一路小奔……

盯着天花板,莫笑整个人都僵了。疼到极致,不会有泪,甚至感觉不到疼。她错觉七窍都开了,魂灵都脱了壳,直悬在天花板的吊灯上,惨戚戚地俯视着这副躯壳,顾影自怜。真是他?脑海里只泛起一丝虚无的怀疑,她只觉得像掉进了一个漆黑无底的深渊。

恐惧源自无知。她这样怕,怕到骨头都打颤,只因她不知道揭盅那刻等待她的谜底究竟是什么。他不爱她?不,绝不仅仅是这样。他讨厌她?讨厌不足以如此伤害……

八九周,正是宝宝颚骨发育的时期,她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她不想害得宝宝兔唇。不管真相如何,他们都离婚了,陌路了,再没一丝一缕的关系。十万个为什么都不再重要。

大清早,欧阳阳见到莫笑,有些吃惊:“怎么……化妆了?”

莫笑不自在地揉揉眼。热敷茶包都遮不住黑眼圈,她实在不想顶着熊猫眼和一脸憔悴去领证。她笑着挎上欧阳的臂弯:“要拍照嘛,淡妆,偶尔一次,没事。走吧。”

去市民中心前,莫笑执意弯去商场。她指着橱窗里的一对情侣手机:“苹果用得烦了,不如换着用用?”

不等欧阳开口,莫笑已招呼开票了。

欧阳阳在莫笑抠出电话卡,把手机扔垃圾桶那刻,伸手捞都没捞得及:“干吗——换手机?”

莫笑笑得轻松:“这个手机被我摁做一块白板啦,不扔也没用了。换个手机,换个号码,一切从新。”

欧阳阳干笑着点头。

“走吧,帮我选个靓号。”莫笑拉着欧阳直往负一层走。

选号、装机又拍照……莫笑捻着新鲜出炉的证件照,在欧阳眼前晃了晃,嬉笑道:“我怎么觉得我是王老虎抢亲啊,你看你,活脱脱一个受气小媳妇。”

“哪有?我一向不上照。”欧阳阳解嘲。

“饶了你。”莫笑今天似乎是心情格外好。她掏出新手机塞给欧阳:“这个是我的回礼,收下。”

欧阳阳有些愣住。

“对戒是你买的嘛。”莫笑提醒。

欧阳阳很不自在地接过情侣机:“用不着这么客气的。”

“以后少不得麻烦你。”莫笑抬头看一眼他,忽然就变得些许局促,“其实,你不用专程请假陪我去厦门的。”

“婚假嘛——”欧阳阳笑得很不自然,“不休白不休,再说,我不去,我爸和莫阿姨看着也不合适。”他瞟一眼腕表,扯开了话题:“走吧,不然要赶不及上午了。”

今天,算不上黄道吉日。排队领证的新人并不多。

第二次来这里,莫笑莫名地觉得难堪。她偷瞟四下的新人,那一张张脸孔都写满了幸福。她自觉格格不入,连脚步都缩了缩。

欧阳阳很善解人意地握住她的手。他露了个标准的阳光笑脸:“新娘,赏脸笑一个呗。”

莫笑禁不住莞尔:“新郎,那边领表。”

两人簇头填着表格。远远看着,倒像极了一对即将步入婚姻的甜蜜新人。

“莫小姐,我是豪兴建材、第一建筑……”

冷冰冰的一长串名称直惊得一对新人抬了头。

“我姓张,是上述企业的代表律师,这是我的名片。”

莫笑讷讷地接过名片,就只听那套沉闷的黑西服继续一板一眼,“对于贵企业拖欠货款、工程款一事,我们已申请冻结银行存款,鉴于贵企业已资不抵债,我们不得不采取法律手段向身为企业普通合伙人的您追究连带责任。”

“怎么回事?”欧阳阳拦在莫笑身前。

“莫小姐,你好,我是**银行的代表律师……”

又一个,再一个,不几分钟,这对新人已被催债的律师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