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
字体: 16 + -

第74章 今夕复何夕(4)

你从来都看不到我悲伤的样子,也不是说,你不在我身边的那些时候,我才会伤悲。只是素来都是这样勇敢,没有理由因为谁去改变些什么,原来这些原则,也不过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

——江浸月

江浸月忘着天,“我?我只不过是寻不到幸福的方向,徒凄美了一季芳华而已。”

听得任良有些触动,刚要接话,江浸月又笑了,“任公子,还有良哥哥呢。那日我与你提及的良哥哥,名叫苏良,人是极好的。他与艳姐姐隐居在幽兰谷深处,不问世事。他待艳姐姐自然是极好的,他们两人才算是世上少有的神仙眷侣呢。”

任良笑笑,“那你们的四年之约是什么?”

江浸月狡黠一笑,“到了你便知道了。”

只好继续跟着江浸月往前走,任良只觉得越往内路越难走。果真是很隐蔽的一处地方,常人怕是如何也找不到的。

见江浸月有些吃力,任良问道,“江小姐,这山路难走,不如我走在前面,你指路如何?”

身上穿得多又走了许久,江浸月也觉得有些热了,只好拿手帕擦了擦薄汗答应。

任良已经很特意地走得慢,江浸月还是跟不上,他停下来几次,竟然让江浸月有些过意不去了。

左思右想,任良还是伸出手,“江小姐,我牵着你走吧。”

江浸月虽不拘小节,还是犹豫着不敢伸出手去。任良瞧见江浸月手里的手帕,正是昨日江浸月替他擦手的那方,“你拉着手帕一角,我拉着一角,这样可好?”

遂换来江浸月的点头应允,任良温润地笑着牵过一角,江浸月便抬脚跟着任良的带引,总算是走得平稳了些。

任良时不时回头看一看江浸月是不是被什么绊倒了,江浸月都回以微笑。

又走了许久,江浸月与任良才走到一处开阔处。

任良讶异,“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没想到扬州郊外竟有这样好的地方,我还真是大开眼界了。”

见任良额上有细汗,江浸月笑着递过手帕,任良接过擦拭,“任公子,让人大开眼界的还在后面呢。”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不一会就走到了幽兰谷内。两边都是野生的兰花,优雅馨香。

隐约看到深处有一个木屋,虽然简陋但屋前屋后都是怒放的各色花朵,“任公子,你看,那就是艳姐姐和良哥哥住的地方了。”

任良笑着点头,“这里远离世俗,果真有刘禹锡的《陋室铭》里描绘的人间仙境。”

任良一说,江浸月开心地接过话,“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听江浸月语气轻快,满目的美景,各色奇花异草惹得任良也接过继续吟诵道,“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念完两人相视一笑一同往屋里走去,江浸月扬声喊道,“艳姐姐,良哥哥,我来了。你们在哪呢?”

艳姐姐听到江浸月的声音带了笑意,对忙于照料花草的良哥哥道,“苏良你听,准是月儿妹妹来了。”

良哥哥也笑了,扶了艳姐姐一同往外走去,“月儿妹妹,你可算来了。”

艳姐姐看到江浸月身后跟了名男子,江浸月以前来时从不带人的,如今却一反常态,于是偷了笑,“月儿妹妹,这位是?”

江浸月只好拉过任良,给艳姐姐和良哥哥引荐,“艳姐姐,良哥哥,这是现任任知府的公子任良任公子,我们就快要成亲了。”

听了这话倒是艳姐姐吃了一惊,良哥哥首先反应过来,“那月儿妹妹可是大喜了,任公子,往后月儿妹妹就劳烦你多担待了。”

艳姐姐也帮了腔,“是了,月儿妹妹可算是把自己嫁出去了,任公子以后你可得多让着她才是。月儿妹妹生性好动,性子也比较直,要是以后她有什么任性的地方,你可得多担待着些才是。”

任良笑着道,“哪里,我会的。”

惹得江浸月羞红了脸,“艳姐姐和良哥哥,才四年不见,你们怎的还是一味地记着我以前的样子?我现今可不是这样了,对不对,任公子?”

任良随着点头,“是,艳姐姐,良哥哥,月儿已经改了性子,不似以前那般顽皮了。”

江浸月一时愣了神,听任良也随了艳姐姐和良哥哥他们叫自己的小名,一时无法适应。但转念一想以为任良是陪了自己做戏,就应了是。

江浸月很快反应过来,打开包袱,里面全都是小孩子的物什。小衣服,小鞋子,还有小波浪鼓。都是小小的,样子很好看。“艳姐姐,良哥哥写信跟我说你有喜了,我可高兴坏了。所以置备了一些小孩子用的东西给你们带了来,我也不知道哪些好哪些不好,就挑了好看的买,希望你们能喜欢。”

任良趁江浸月说话的当,才看清楚良哥哥和艳姐姐的样子。艳姐姐容貌脱尘,穿了一身宽大的月白色襦裙,上面绣了几大朵淡蓝色的花,简单又不失风韵。良哥哥的衣着也很简单,样貌也是俊朗,看着两人果然是琴瑟和弦。

拿了小波浪鼓上前去凑到艳姐姐的肚子边,江浸月摇得叮咚作响,“宝宝,宝宝,你什么时候才会出来啊?艳姐姐良哥哥,我们可说好了,等宝宝出世了,我可要当他的干娘。对不对啊,宝宝?”

艳姐姐一脸祥和的笑,良哥哥笑道,“月儿妹妹你自己还跟个孩子一样长不大,怎么当宝宝的干娘?”

江浸月不依地站起来,摸着艳姐姐微微隆起的肚子,“宝宝,你看看你爹爹多小气啊。还看不起人,不让我当你干娘呢!”

好笑地看了一眼江浸月孩子气的神情,艳姐姐握住江浸月的手,“好好好,以后宝宝就认月儿做干娘,认任公子做干爹。这样好了吧?”

江浸月一时高兴,脱口道,“这还差不多。”

可想到艳姐姐说任良做孩子的干爹,江浸月窘迫道,“我当干娘就行了,拉上任公子做什么。”

良哥哥无奈地指了指江浸月,“月儿妹妹你看你,说你没变吧?你和任公子就要成亲了,孩子认了你做干娘,如何有不认任公子做干爹的道理?”

任良颔首道,“不敢当。”更是让江浸月微微地困窘。

艳姐姐又道,“月儿妹妹这样地喜欢孩子,以后你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我倒是怕以后你们儿女成群,却忘了我们的孩子了呢。苏良,你说是不是?”

任良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江浸月,发现江浸月也不好意思地转移了话题,“艳姐姐和良哥哥尽知道合了伙来欺负我,我们不说这个了。我今日来可是为了那个四年之约的,快些让我看看那个雪月花(即培育的仙人掌)的果实是不是真的成熟了?”

良哥哥才回身去偏屋取了一盆花卉,任良一看居然是没有见过的。

江浸月笑着对任良说,“我们今日就是来吃这难得一见的雪月花果实的,任公子,你看看,你可见过这样的花卉?”

任良摇头,眼里存了疑惑,“我不曾见过如此稀罕的花卉。且这名字也很是好听,不知是如何培育而成?”

江浸月接过良哥哥手上的花盆,放到桌上,“良哥哥,任公子也很喜欢栽培花卉。昨日就给我送了一盆绿**,也很是罕见稀有呢。不过,再看看良哥哥的雪月花,倒是也别有一番风情。你说呢,任公子?”

任良点头,艳姐姐已经拿出一罐东西递给江浸月,“我们知道月儿妹妹嘴馋,雪月花的果实成熟后你良哥哥就剥干净了那些长刺。我也拿来用糖煎煮,制成了蜜饯,不但风味独特,而且颇具营养,你拿了回去尝尝鲜吧。”

江浸月欢喜地接过去,迫不及待地打开罐子。暗香扑鼻,拿了一颗晶莹剔透的异于寻常的蜜饯放进嘴里,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嗯,味道很鲜美。”

任良见江浸月如此,握拳假装咳嗽了下,良哥哥笑笑,“月儿妹妹你光顾着自己吃,怎的不让你未来的夫君尝尝?”

嘴里吃着雪月花的蜜饯,江浸月拿了一颗递给任良,任良刚想接过。

江浸月却不松开,示意任良张口。任良无奈,只好张嘴接过江浸月递来的蜜饯。惹得江浸月嫣然一笑,“好吃吧?”

碍于嘴里嚼了东西,任良只能点头,倒是惹得艳姐姐揶揄了两人,“苏良,你看这两人郎情妾意的,都忘了我们在这呢。”说得江浸月又是一阵窘迫。

放下蜜饯,江浸月凑到桌前去看雪月花的果实,良哥哥介绍道,“月儿妹妹,任公子,这雪月花是我四年前培育出来的。那年花开得极其艳丽,且雪月花多在夜间开放。遗憾的是花开的持续光景也较短,如昙花只开两个时辰左右。倒是可惜了任公子没有看到,不过你看这果实是不是也和别的果实不一样?你们艳姐姐给它取了名叫‘仙人果’。雪月花的果实表皮覆盖着倒钩状刺,不仅难以采收且生长期漫长而稀少,现今成熟时是紫红色。不过雪月花的果实需要经过四年才能成熟采收表,这样才会皮深红色,果汁呈紫红色,可作水果一样供人食用。”

艳姐姐坐到椅子上,接着说,“你们别看仙人果外表坚硬带刺,内心却是相当甜蜜的果实,吃了可以祛湿退热。”

任良灵光一闪,出言问道,“不知良哥哥和艳姐姐取名雪月花可是典出自唐朝诗人白居易的七言律诗《寄殷协律》——

五岁优游同过日,一朝消散似浮云。

琴诗酒伴皆抛我,雪月花时最忆君。”

良哥哥看向任良,露出一抹欣喜之色,“任公子果真是博学多才,看来月儿妹妹真是得尝所愿了。月儿妹妹以前看雪月花开时都没有想出来,如今倒是你想出来了。”

江浸月倒是被说糊涂了,“良哥哥你说什么得尝所愿啊?”

艳姐姐给江浸月盖上蜜饯罐子,“月儿妹妹你忘了?你说过来日要嫁之人,必定是文武双全,且一定要比自己强。现下看来,这任公子不就是吗?”

这话愣是把任良听得不好意思了,转过眼看别处,神色不安道,“艳姐姐谬赞了。”

良哥哥却拍了拍任良的肩膀,任良岿然不动,又试探地与任良过了几招。

任良不明白苏良的用意,只好一一地闪退,“任公子谦虚了,看来是习武多年之人,想来武功不在我之下。月儿妹妹你看,我们都很满意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江浸月别过脸,看到任良对自己不好意思地笑,“艳姐姐良哥哥又笑话我了。”

一时四人都谈笑开了去,气氛很是轻松活泼。

江浸月转到雪月花身上,伸手摘下一个,“我也来剥剥看,真有那样难剥开吗?”

话才一说完,那长长细细的尖刺便刺到江浸月的食指,惹得江浸月吃痛地喊了一声。

任良一时紧张,走过问,“怎么了?让我看看。”

拉过江浸月的手一看居然被刺出了血,任良皱了皱眉,也没多想把江浸月的食指含进嘴里为江浸月止血。

江浸月本打算收回手,但是任良的动作极为突然,她只好任由任良做了。看到任良如此紧张的神情,江浸月只觉得一阵难过。

艳姐姐取了纱布来,良哥哥却说艳姐姐偏心,前几日他剥仙人果的时候也刺到了手,怎的就不见艳姐姐这般紧张他?

说得江浸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任良也跟着笑了起来。

又用过了午膳又坐着说了好些话江浸月和任良才离开,江浸月一路上都很是开心,“任公子,今日多谢你。陪我来幽兰谷,我许久不见艳姐姐和良哥哥所以话说得多了些,你不会嫌我烦吧?”

任良笑了笑,“无碍,故人相见,就是分外话多的。只是……”

江浸月见任良没说完,只好问,“只是什么?”

任良却说没什么,江浸月也只好不再追问,看着走在前头的江浸月,任良偷叹了口气。

只是,江浸月,本来你希望陪你同来的人,不是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