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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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江桥掩映暮帆迟(4)

我做了这样多,说了这样久,为何你还是不懂?原来路走了一段,却还是没到一半,我也不过是你路过的新娘,就算想借个肩膀,也是枉然……

——王子佩

江明朗见青月不回答,急忙走过去握着青月的肩膀,“青月你说话啊!是不是因为我说要娶王小姐,所以你为了气我才要嫁给别人?你告诉我,你要嫁给谁?”

青月低着头,“公子……”

她只是叫了一声,江明朗立马抢白道,“我不允许你嫁给别人!就算是要嫁人,也不可以是别人。”

江浸月倚在院门边,故作惊讶,“明朗你这也太霸道了吧?只允许你娶妻不允许青月嫁人啊?那你倒是说说,青月为何不能嫁给别人啊?”

紧紧地拉着青月的小手,江明朗死活不肯松开,“那就算青月要嫁人,也只能嫁给我!”

江浸月听了由衷地笑出来,青月惊讶地呆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朗,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要青月嫁给你的,可别回头不认账。”

江明朗不明白为何自己听到青月要嫁人会着急慌乱,脱口而出这句话。

江心月笑嘻嘻地从外面进来,走到江浸月身边,“姐姐你放心,我也听到了。哥哥可别想耍赖了。青月,哦,不对,未来嫂嫂你放心好了,要是哥哥食言我和姐姐定不饶他。对不对?姐姐?”

靠在那里的江浸月拼命地点头,开心地与江心月击掌庆贺。江明朗才恍然大悟过来,却没有松开青月的手。

窘迫得青月要挣脱,“公子,你别开玩笑。”

江明朗这才恢复一派清明,见青月一直不安地想要挣脱自己的束缚,反而握得更紧,“青月,你看看。你这辈子嫁不了别人,只能嫁给我了。”

江浸月笑着与江心月一起走上去,“是啊,青月。明朗说的话我和心月都可以作证,容不得他耍花样。”

嗫嚅地喊了声“小姐”,青月就羞红了脸。江明朗依旧笑着,“好啊,姐姐。你设计套我。”

江浸月无奈地耸耸肩,“怎的?难不成你还真的要娶了王家小姐?那可怎么办?青月岂不是一辈子都不能嫁人了?”

江心月过去拉过青月,一脸不满地看着江明朗,“哥哥,我可先说好了。我可不认什么王家小姐做我的嫂嫂,我可是只认青月做我嫂嫂。”

青月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被江明朗和江心月一人拉着一只手,不知如何是好,“小姐,你们别跟我开玩笑了。这可一点都不好玩。青月很傻,可是会当真的。”

江浸月也不说话,江明朗却急急道,“青月,我没有开玩笑。我可舍不得你嫁给别人,我不娶什么王小姐了。我就娶你,只娶你一人便好。”

再听到江明朗的话,青月才知道原来是真的,不知所措地看着江明朗好看的眉眼,又看了看江心月点着头看着自己。

最后青月只好无助地看向江浸月,“小姐,这可万万使不得。青月身份低微,配不上公子。”

声音虽小,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江浸月只觉得心疼,“青月,你听着。明朗娶你,不是为了别的什么,而是明朗是真的喜欢你,难道青月你已经不喜欢明朗了吗?”

江明朗听了姐姐的话,紧张地看着青月,“青月,我不娶王子佩了。我江明朗今生今世只娶你一人,绝不负你!”

青月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地落下来,惹得江心月赶忙伸手去擦,“嫂嫂你别哭,哥哥不会骗你的。难道你真的不喜欢哥哥了?喜欢了这样多年的人,现今就要娶你了,你怎的不答应?”

江明朗听到江心月的话,脑袋轰的一下就砸开了。青月喜欢了自己很多年吗?“青月,心月说的可是真的?”

江心月一把拍掉江明朗的手,“哥哥你就是笨木头,青月对你的心意是个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只有你,呆呆傻傻的那样多年一点都不知情。我看姐姐早该下了套让你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省得我看着你们两人烦心。”

青月轻轻地摇了摇头,江心月才不再说江明朗。

江浸月眉目含了笑,“好了,现下知道也不晚。青月,你就等着当明朗的新娘就是了。至于王府小姐那里,我已经与她说清楚了。你大可不必担心,只是你可要好好地待青月。如若不然,就算我嫁了人也会回来替青月出头的。”

最先反应过来江浸月话里意思的人是江心月,奔回江浸月身边,含了着急,“姐姐,你也要嫁人了吗?你要嫁给谁?王大哥回来了?”

江明朗和青月两人一惊,同时看向江浸月。江浸月却笑得一脸的云淡风轻,“不是王大哥,是任公子。”

江明朗才知道姐姐说过让自己不必担心,说她会处理好一切事情。原来所谓的处理好,也不过是换了一个人,难过而已。“姐姐,任大哥要娶你吗?”

江浸月点头称是,“任公子明日就来提亲,择日我就嫁过去。以后,你们就不用整日被我嚷嚷了,岂不是很好?”

江心月急忙摇晃着江浸月的手,“可是,姐姐喜欢的是王大哥啊。”

被江心月这样一晃,江浸月只觉得摔破的手心一直疼,却还是对江心月笑了笑,“可是,如今不喜欢了。”

青月听了江浸月的话,觉得喉头似有什么东西堵住,好似她偷了别人的幸福,“公子,我不能嫁给你。小姐你,也不要嫁给任公子。小姐你要等王公子回来的。”

江明朗本打算对江浸月说话,但青月突然甩开了他的手,“青月,你怎么可以反悔?”

江浸月轻叹了口气,“青月你这个傻丫头,你是不愿意嫁给明朗吗?白白地让我费了这样多心神,看来青月是不愿意代替我好好地照顾我最在乎的人了。”

青月一慌,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她怎么会不知道小姐最在乎的人是公子和三小姐还有安伯?可是,为了我们的幸福,你就要牺牲自己的幸福吗?

着急得江明朗把青月的手拉回来,“青月,你不愿意嫁给我吗?”

青月摇头,江浸月紧接着道,“心月,看来是你太淘气了。青月不愿意做你的嫂嫂伤神,你看这可如何是好?”

眼看江心月嘟了嘴,就快要哭了出来,“嫂嫂,姐姐不要我了,连你也不愿意管我了吗?”

惹得青月慌了神,连忙摆手,“三小姐,你别哭。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江明朗暂时没心思去管姐姐妹妹的揶揄,“青月,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青月败下阵来,含泪点头,“我愿意的,只是小姐……”

江浸月才开心道,“只是我如何?青月,你尽只知道瞎想。我都说了,任公子明日要来提亲。你们怎知道任公子就不会对我好?我嫁过去,便不会幸福了?”

江心月的手被江浸月拉了拉,只能帮腔,“是啊是啊,嫂嫂。任大哥人也很好的,姐姐嫁过去定然会和你一样幸福。是不是,哥哥?”

江明朗只好点头,弯起好看的眉眼,也知道姐姐这样做的意义。“姐姐,任大哥也不比……”

本来江明朗是要说“不比王大哥差”,话到嘴边却生生地咽下去,“姐姐,等明日任大哥来了,我们一起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适合做我们的姐夫。”

勉强地笑了笑,江浸月道,“好了,现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是不是该回房歇息了?”

青月赶忙挣开江明朗的手,江明朗只对她弯了弯眉眼。

江心月伸了伸懒腰,“对啊,我可是累了。怕只怕哥哥和嫂嫂不累,对吧?哥哥?”

江明朗倒是无所谓,只是让青月又红了脸,“三小姐,你就别取笑我了。”

她还没真正地过门,江心月就嫂嫂长嫂嫂短地一直叫着,任谁都无法招架。

江心月嘻嘻地笑着跟江浸月摆摆手离开了,江明朗也笑着离开,却在转身之后脸上都是难过。姐姐,你心里该是不愿意嫁给任大哥吗?任大哥人这样好,定是舍不得对姐姐不好的。只是姐姐,你怎的这样傻?

青月赖着不肯离开,江浸月拉过青月的手,意味深长地道,“青月,你是在怪我吗?怪我把你的感情揭露了出去,怪我怎的不跟你商量一声就让明朗娶你,怪我把江府上下的安好交给你。”

听着青月抬起头,脸上都是泪水,“不是的,小姐。青月只是心疼小姐,小姐明明喜欢的是王公子。却为了我们要嫁给任公子,为了我们,牺牲了自己在等待的幸福。”

江浸月叹了气摇头为青月擦眼泪,青月的泪水渗到手心的伤口里,钻心刻骨的疼,“青月傻丫头,我哪里有这样无私?你也说了是在等待的幸福,又怎么会知道是不是没有到来的一天日?任公子愿意娶我,这是好事,不是该高兴?而且,我都说了,我现今也不喜欢王大哥了。”

看到江浸月蹙着眉,青月哭得越发厉害,“小姐骗人,你怎会不喜欢王公子了?你每夜都会朝着北地的方向,轻轻地看一看那一方灰冷的天空。我就知道你是在等王公子回来,可怎么过了那么久,王公子还没有回来?王公子不知道小姐受了许多委屈吗?王公子难道不知道小姐等他等得如斯难过?小姐,为何在你最需要王公子的时候,陪在小姐身边的人却是任公子?”

江浸月缩回手,泪水把擦破的地方洗了个遍,疼得她冒出细细的汗珠,面上却还是笑着,“青月傻丫头,你自己也说了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的人是任公子。那你还哭什么?或许,嫁给任公子后,我就不记得王大哥了。”

江浸月眼睛里面依然看不清了青月的影子,青月才强忍了泪珠,“小姐,你说的是真的?王公子是不是不会回来了?那么,任公子会对小姐好吗?”

即使笑得有些苍白,江浸月却还是点头,“会的。”

她却不知道回答的是哪一个问题,“青月,你快回房吧。夜深了,我也要歇息了。以后,明朗和心月还有安伯就麻烦你照顾了。”

本来止住的泪水又落了下来,青月慎重地点头才离去。江浸月累得关上门,靠在门上,闭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江浸月才睁开眼睛,坐到梳妆台前,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一个深色的木盒。

江浸月小心地打开,里面竟是那朵王子青送给她的干花“金缠腰”。色泽暗淡,香味淡淡。

小心翼翼地拿出“金缠腰”,江浸月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一大颗,一大颗地狠狠摔在梳妆台上。

她不过是昨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才起身随手抽下一本书静静地翻开看起来。左右也不过杂七杂八的一些文字,以前都可以看得人昏昏欲睡。

以往只要睡不着觉江浸月就会抽过一本书有一页没一页地打发时间,渐渐地就会犯困了。昨夜看得很多,却还是很精神。即使是方丈大师送的冰台草也没有用,索性江浸月就看了一本又一本的书。

书本很厚,泛黄的书页。江浸月泛了一丝笑,突然想到“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话,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看出一个锦绣繁华来?

无意间看到关于芍药的介绍,江浸月就认真地看起来。

无非不就是说春秋时,郑国每逢三月初三,在溱河、洧河(今河南境内双洎河的上游)的河边上,都会举行一年一度的盛会,男男女女,人山人海地出来游玩。特别是小伙子和姑娘们,更是有说有笑,并互相赠送芍药以表示情意。

《诗经》里的《溱洧》诗就说到了当时的情景——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接着又说,芍药也用以赠别意中人或友人。

看到这,江浸月脸颊微热,接着看下去看到晋代牛享问崔豹的的记载说是:“有情的人将别离时,为什么以芍药相赠?”

崔豹回答说:“芍药又名‘可离’,因此离别时用它赠人。”书中还写了一句,后来大都以赠芍药作为爱情或离别的典故。

江浸月的手停在这行字上,轻微地颤抖,只能慌乱地把书放回原位。

回到榻上躺好,江浸月克制着就是不敢去看王子青送给她的芍药“金缠腰“,却还是一整夜无眠。

今夜再拿着“金缠腰”却没有昨夜那么难过了,只觉得一切都好像是安排好了。王大哥,你送我芍药花的时候,可曾想过它的含义?还是觉得我们,是那些例外?

江浸月拿着“金缠腰”的手差一些就握不住那些美好了,伸手狠狠地擦干眼泪。这时的渡口,在那些你离开的时候,是不是依旧幕帆迟迟?我去渡口,看到那些被霜染红的枫叶,竟然比二月的春花还要好看。

把“金缠腰”放回木盒,江浸月却舍不得合上,呆呆地望着,“王大哥,我们可能以后不能在一起了,但那并不代表我没爱过你。我也以为我们心心相印,差一些就可以天长地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