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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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3)

你或许不知道,为何我会为自己改了名字。那是因为,我在下了雪的早晨,于白茫茫的雪地上遇见了你。就好似那春天里露珠滴在了青草叶尖上,娓娓地颤动盈洁的光。江府的庭院,这样大,这样宽,我在里面来来回回地走了如此多年,走了那样多圈。现在我想做的事情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我想,离我去见你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安雪晨

夏日里是极容易下雨的,要不然也不会说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还真的就变了。

雨下得有些大,江浸月不得不撑开了一把绿色的油纸伞,伞面上开了几枝红梅。绿伞,红梅,色彩冲击极为强烈。

江浸月则是疾步走在回去的路上,懊恼不已自己不该那么执意地硬是要走回去,把马车打发了。

身后的万福万安一人各撑一把大大的灰色油纸伞灰溜溜地跟在江浸月身后,眼睁睁地看着江浸月及地襦裙被雨水打湿,又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雨停下来,只好想着赶紧回到府邸了才好。

江浸月却在前面停了下来,仅是下雨不闪电雷鸣她还是不惧怕的。江浸月那般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一条狭小的小巷子出神。

雨滴顺着伞沿形成了小溪,顺流而下,像极了老天爷的泪水。落到了积得很深的水坑里,辨别不出原来的模样。

雨气湿了江浸月的眉眼,平添了一份迷蒙的娇媚,若那冬日落入人间的白雪。

万福万安止住脚步,凑近江浸月身边,叫了声“大小姐”。

江浸月举起食指示意噤声,“你们在外面等等我,我去去就回。”

说着江浸月转身要往巷子里走,万福万安着急地说道,“大小姐,你进巷子里做什么?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江浸月笑了笑,指了指靠在墙上的一个模糊身影,“我认识他,我只是去和他说句话,即刻回来。”

万福万安才注意到靠在墙上的人,雨下得大,看不太清楚是谁。可他们大小姐既然说认识,那该是真的。

便听话地立在原地不动,看着江浸月走进巷子,两人也知道转过身去,静立雨中等候。

走得近一些,江浸月可以闻到有些淡淡的酒气,混合着雨水稀疏了那些刺鼻的味道。

有水顺着青衣男子刚毅的脸部轮廓蜿蜒而下,竟看不出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直到掉进了雨水潭里。

男子手里拿了一壶酒,雨水滴答滴答地落了进去,浑身湿漉漉地靠在墙上,摇头晃脑地叫着“娘”。

江浸月也听不仔细下面的话是什么,隐约有“不孝”的字眼。

轻轻地叹了口气,江浸月看到巷子尽头是王家祠堂,不明白为何他会大晚上不回家,躲到瓦檐低小的祠堂门口淋雨?这样淋雨,岂不是会生病?

尽管平日里很是讨厌这个人,可因为王大哥的关系,江浸月居然也觉得眼前的人没有那样可厌了,无奈地开口道,“你怎的下着雨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淋了雨会生病的,我叫万福送你回去吧。”

江浸月刚想扬声叫万福,青衣男子却开口说话了,“你可知道……饮酒和饮水有什么区别?酒,越饮越暖……水,越喝越寒……”

听这摸不着头脑的话,江浸月也只当是他遇到了什么不顺的事情才一个人夜里买醉,可也不该跑到自家祠堂门口来,还喊着“娘”。

江浸月心下嗤笑,你那个气焰嚣张的娘亲不是还好好地健在吗?哪有这样“不孝”的儿子,在自家祠堂门口这样?

“你快起来吧,我这便叫万福送你回去。”江浸月尽管不情愿,转眼看到他这个可怜兮兮的样子也于心不忍。

江浸月低身伸出手去拉他,却被青衣男子顺势硬生生地拉住冰凉的左手,“我不要回去……娘,我不要回去。”

惹得江浸月懊恼地挣扎着要转身,气鼓鼓地回嘴,“谁是你娘啊,你怎的跟长不大的小孩一样。”

男子却一把拉过江浸月,靠到自己的肩上按得更紧,“别走……别走……”

有温热的**滴落到江浸月的额头,分明就是泪水。那明了的温热**,让江浸月惊了惊。眼前的这个人,也是会流泪的吗?

“娘,您可否带了我走?生活这样难……要生要死,居然也不是我可以说了算的……您可知道?孩儿觉得累了……”

一手撑着伞,江浸月管不了被淋湿的襦裙,一手费力地扒拉着男子的手,企图让他松开,“你放开我。”

男子死活不松手,江浸月只好先把他手里的酒坛子扔掉。无奈她自己一个人又拉不动他,喘着气说道,“你神神叨叨什么呢?生活不外乎很简单——生下来,活下去。怎的?你那气焰嚣张的娘,没有跟你讲过吗?”

听到了江浸月的话,男子努力地睁开了眼睛,喃喃地重复着,“生下来……活下去……”

惹来江浸月没好气地说,“是啊,那你以为多么地艰难呢?”

见怎么都拉不动,江浸月干脆甩开男子的手,大声喊道,“万福,万安,你们快来。”

听到大小姐的呼唤,万福万安同时出现在江浸月面前,“大小姐,怎的了?”

竟然看到江浸月被一名醉酒男子压在肩膀上,万福万安气哼哼地要去拉开教训一顿。江浸月却示意二人把他扶起来,“你们看清楚他是谁。”

按捺住要打人的冲动,万福万安定睛看了一眼醉醺醺的男子,惊讶地异口同声喊道,“王家二公子!”

江浸月才点头,“是啊,要是你们打了他,他醒来了还不找你们算账?”

费力地搀扶着王子矜,万福依旧气不打一处来,“我管他是哪家的公子,欺负大小姐就该打。”

万安也连忙点头称是,费了很大的劲才勉强把王子矜怎的也不愿意松开江浸月的束缚给松了。

脱了身,江浸月轻敲二人脑门,拿过万福的纸伞,把自己的绿色纸伞递给王子矜,“万福你把他送回去吧,我的伞比较大。”

江浸月又推了推王子矜,不耐烦似地说了句,“你给万福撑着伞,知道吗?”

王子矜含糊地应了声“嗯”,没想到醉了酒,居然还可以紧紧地拿着伞。

万福就嫌弃地把王子矜背起来,迈开步子往前走去。走得有些远了,还可以听到万福不满似的大声说道,“王二公子,你别乱动,小心我把你丢到水坑里。大雨夜的你不在家里好好地呆着享福,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你出来也就算了,怎么还祸害我了……”

知道万福不高兴,江浸月也就摇摇头,对万安道,“万安,我们也回府去吧。”

万安点头答是,与江浸月一前一后地继续回家的归程。

四人都离开后,有一辆马车驶到刚才的小巷口。

身手矫捷的车夫下了马车往巷子里看没人,低身恭敬地朝马车说道,“玉小姐,公子人不在这。”

车内的人听了车夫的话,明显不信。十指芊芊地掀开车帘,她指甲上的红色丹蔻在雨夜里有些刺眼。

丫鬟桃红忙打开伞为她遮挡,女子下了马车,四处张望,还真的是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隔了雨帘,朦胧地可以看出女子倾国倾城的美貌——她着一身嫣红色的拖地襦裙,繁复的白色荼靡一一地跃动在裙幅上。柳叶眉用眉笔细细地勾画出了最美的流连模样,薄唇紧抿,肌肤雪白,已经被几滴雨水打湿。手上玉镯叮当作响,挽了高髻,如那高耸入云的青翠。

女子有些不甘心,往年的这个时候,她都会到这来接公子去天清楼住上一晚,尽管每次他都是醉醺醺的不省人事,但好歹自己可以照顾他一晚上。怎的这一次,没有看到?

淡淡地叹了口气,女子心下有些难过。公子,这世间除却你,再无一人可以让我如此牵挂。难道,连这唯一的牵挂,也要离我远去了吗?

貌美女子失望地上了马车,失落地回到天清楼。

回到天清楼已是深夜,一位擦了厚重脂粉的中年妇人看到只是她一人回来,不免惊讶,“如玉,怎的就你一个人回来?公子呢?”

被唤作如玉的女子抖了抖淋湿的襦裙,也难掩失望,“妈妈,我去时公子人便不在那里了。许是回家去了,这样晚了,你怎的还在这等我?快些回去好生歇息吧,公子今夜不会来了。”

话一说完女子就上了楼去,下马车时被雨水打湿的裙摆在天清楼红色的地毡上,留下了淡淡的水迹。独留妈妈一人摸不着头脑地呆立在那里。

万福极其艰难地把王子矜送到了家门口,泄愤似地用力拍打着王府大门的环扣,嘴里嚷嚷着,“开门,开门。”

王府的值夜的家丁打着哈欠极不情愿地抱怨着,“谁啊?”

开门一看,见到浑身湿漉漉的二公子王子矜,瞌睡虫立马被吓醒了,迎上去接过王子矜朝身后大喊,“快来人啊!二公子回来了。”

那家丁丝毫没有注意到一边的万福是如何的嫌弃模样,也顾不上去计较家丁的失礼,万福丢下一句,“以后把你们家二公子看好了,别让他大晚上的出去扰乱扬州城的安宁。”大摇大摆地回去了。

王子矜摇摇晃晃地手里拿着那把绿色油纸伞,打着酒嗝,“嗯”地应了一声。不知道应的是江浸月适才的话,还是万福含沙射影的抱怨。

身后一下来了许多仆人,为首的是丫鬟银欢,着急地奔到家丁的身边,扶过王子矜着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公子,你可算回来了。银欢担心得不得了,你们还不快些把公子扶进去。”

往年的今夜,公子是夜不归宿的,怎的今夜反而寻了家门回来了?银欢也顾不得许多,急匆匆地一把拿过王子矜紧握的油纸伞合上,关上大门跟家丁们送王子矜回房。

王子矜被下人们侍弄了一番,换上了干爽的衣服,喝过银欢硬灌下去的醒酒茶才睡了过去。

看了眼王子矜硬朗的轮廓,银欢拉了拉被子,叹着气走出房门,不料在门口看到王仁建站立不动的身影,惊得低身叫到,“老爷。”

王仁建低沉地应了声“嗯”,本打算转身离开,却在走了几步回过头来问,“银欢,子衿今夜怎的回来了?还醉成这样?”

想着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老爷会过问一两句也是应该的,银欢垂首答道,“回老爷的话,公子是被江府的家丁万福送回来的。因为淋了雨,又喝了许多酒,所以已经睡过去了,明日一早醒来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王仁建又应了声“嗯”,走到回廊木梯那里,打开近于白色的油纸伞,独自走进漫长的雨夜里。

过了会银欢才抬起头来,看到老爷王仁建消失在拱门里的身影,不知怎么的,觉得老爷的背影今夜居然多了一丝感伤的意味。

也不敢多加揣摩,银欢只是去换了热水依旧回到王子矜房里照顾。

王仁建的背影隐在雨雾里,更发地不清晰。走着走着,走到了那个女子生前待产的地方,早就是毁了最初的样子。只有棵枇杷树依旧挺立在那里,才可以确信原来她真的存在过。

静静地站在树下,王仁建伸出手抚摸着被雨水洗得清新无比的枇杷叶,嘴里低喃,“吾妻死之年所手植尔,今已亭亭如盖矣。晚晴,你看,这棵枇杷树,都长这样高了。你在那里,是不是已经走远,不再等我了?”

说完这些王仁建不再言语,只是一味固执地立在枇杷树下,任由雨水打湿自己的鞋面,连带那看不见底的双眼。

莫名地叹了气,王仁建轻轻低唤了一句“晚晴”。只是这一生呼唤,便可让他心里翻江倒海地心疼。

王仁建有些许孤绝的背影在雨帘里渐渐地模糊,思绪却飘出了好远好远——

都说细作是不该有感情的,我也以为我没有,却不知道,遇见了你,一切都分崩离析。晚晴,我一直以为我的一生没有什么是可以值得停留的,没有什么是可以值得珍惜的,就连那可笑的爱情,也是我的棋子。

到今日我还是不明白,老天爷为何让你走进了我的生命,让我遇到了你。我才知道,原来人间,还有人值得我去守护。可惜,却是来不及……

我该知足的,尽管知道,倔强没有出路,而且笑着哭最痛这个事实。那时候,我该问你的,问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离开我?我倾尽了我一生一世的执念,也换不来你的想念……

转念想到了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杨依依,王仁建重重地叹息。对不起,这一生,我都亏负了你。关于你的一生,我的一世,都只是演戏而已。

我们本来就不应该有感情的,我怕面对你,只是因为看到你,会让我想起晚晴,那个如海棠般美好的女子。而你,就如同我们院子里那一树树云豆树开出的紫色花朵。灿烂如霞,让人害怕……

早些时候王夫人听见了吵闹的声响,本已经睡下的王仁建立马起身前去看望王子矜。

她也只好披了披风,撑了伞追寻而来,没想到王仁建竟然又来到这里。

身后一直注视着王仁建的王夫人发狠地捏着伞柄,骨节泛白,深紫色的披风在雨夜里决绝地翻飞。

王仁建,为何我想要给你安稳和幸福,而你却给予我无尽的等待?

顺着王仁建的方向看一眼茂盛的枇杷树,王夫人终于是不甘心。

晚晴,死何其容易,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你赢了,他果然只会永远地记得,你美好的模样和我狠毒的手段,一辈子……

王夫人看着王仁建连一点点要转身看到她站在他身后的倾向都没有,一股虚无感油然而生,心里的疼痛好似也不必王仁建来的少——

王仁建,原来爱情从未没离开过。唯一不同的是,只有我记得,可惜你却忘了。

如若,你还记得从前的我,你是不是就会原谅现在的我?我记得你说过,如若我们走散了,要我记得在原地等你回来找我的。

我那样傻,那样傻,才会很想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你依然会把我当成你手心里的宝。

我到底要如何做,你才可以原谅我,你才可以,正眼看看我?

这样多年了,我改了那样多,为你做了这样多,原本说过的那些誓言,也只是逢场作戏吗?我们可是行过夫妻叩拜之礼的,你怎的忍心如此待我?

王仁建,你知不知道,我这一生,唯一的真实和快乐,唯一的悔恨与难过,都是你给的。

明明是我爱你比较多,为何你就是不肯原谅我?明明是我对你比较好,为何你就是不肯珍惜?明明是我陪伴你比较多,为何你就是不愿意与我一起?

你一定也不知道的吧,我爱你,爱到了没有自己,我以为我为了我和你的幸福,我可以放弃一切。我却不知道我怎么也不愿意放弃,一切关于你的记忆,自然包括你。

王夫人苦笑着,心口忽然一阵阵地疼。王仁建,原来你对她,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而我和你之间,确实是没有执念和永远。我知道,你不希望我这样做。但是没办法,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就算每一件事,你都不在乎,我还是愿意,一直只为你。

原来我错了,你的心事不只有我知道。可我不用你管,这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地老天荒,就算只是,梦一场……

这样想着,王夫人心里越发难过与不安,最后看一眼那棵承载了王仁建与王子矜思念的枇杷树,嘴角勾起一抹决然的惨笑。

晚晴,为何你死了,还是可以占据他的一切?没关系,既然你们如此待我,就什么都没有关系了。

想着王夫人就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个只属于王仁建与晚晴的地方。

王仁建艰难地移动着步子一步三回头,心底叹息。“晚晴,依依,我们这些人究竟是怎么了?做了那样多的事情,最后到底还是会后悔莫及。明明一早就知道结局的,为何还是要赌上一赌,也不愿意就此服输呢?最后的最后,我才知道,其实我们都是飞蛾。”

走到拱门处,王仁建费力地仰着头,看到雨滴顺着扁长的枇杷叶不停息地往下落,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般,“我答应你,只要他做到了,我就给你一个名分。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

一大早王子佩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地赶到王子矜的庭院,身后的彩衣手里端着一碗补汤,费劲地快步跟上王子佩,差一些补汤就铺散出来了。

王子佩却还是嫌彩衣走得慢吞吞的,“你个死丫头,快点,磨磨蹭蹭的作死吗?”

彩衣慌忙地应了声“是”,赶忙地加快脚步小跑跟上去。

一把推开王子矜的房门,看到倒在床边的银欢,却不见王子矜的身影,王子佩不满地扯过银欢的衣领质问,“二哥呢?你怎的在这睡着了?你就是这般伺候二哥的吗?”

银欢揉了揉朦胧的双眼,看了看空荡荡的床,真的没有王子矜,“小姐,我昨夜一直都在公子身边照顾,只是后来太困了才不小心睡着了。”

说到后面银欢声音细若蚊鸣,害怕得不敢喘气,听说前些日子小姐的贴身丫鬟彩衣就被小姐在大庭广众之下掌掴,今日不会轮到自己吧?

想着银欢下意思地连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却依旧不敢抬头。

王子佩刚想发作,王子矜就从门外走进来,嘴角勾笑地看着王子佩,“子佩,你怎的这样早?”

回身看到王子矜完好无缺地站在那里,王子佩哪里还生气,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去。

拿过彩衣托盘里的补汤,王子佩献宝似地说道,“二哥,你快把补汤喝了。我听说昨晚你喝得醉醺醺地,被江府的家丁送回来的。可惜我昨晚睡着了,没有及时来看你。你有没有好一些?头还疼不疼?”

说着王子佩伸手要去碰王子矜的额头,王子矜没辙地任由王子佩折腾一番,又把补汤喝得一滴不剩还配合地把汤碗倒过来示意真的喝完了。

王子佩才满意地说,“这还差不多。我只是纳闷二哥往年的昨夜都不会回家,怎的就回来了,有一些不习惯而已。二哥,你是不是被别人欺负了?告诉我,我让那些护卫去替你收拾他们,我看看是何方神圣,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欺负二哥。”

王子矜一手扶额作头疼状,“子佩,二哥今日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你赶紧回房去绣绣花,写写字吧,我再躺一会。”王子矜说着竟真的往床边走去,拉过被子躺下来。

见王子矜装得那样像,王子佩以为是真的不舒服,“那好吧,二哥,你再休息一会。我先走了。”

看到王子佩真的离开了,王子矜才长舒一口气下了床。银欢无奈地在一边笑了笑,“公子,你什么时候也拿小姐没办法了?”

接过银欢递过来的白帕子擦了擦嘴,王子矜对银欢笑了笑,“怎么会,我只是没闲工夫去哄她。对了,昨夜真的是江府家丁送我回来的吗?”

银欢一边在水盆里浸洗白帕子,一边答话,“是啊,是江府的万福。”

把白帕子挂好,银欢又想起什么似地,“对了,公子,昨夜太过匆忙,我都忘了把油纸伞还给万福了。”

银欢走到角落里拿起那把绿色的油纸伞,递给王子矜看。

王子矜接过油纸伞一把打开,看到绿意盎然的色彩,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伞了。

不等王子矜说话,银欢就赞叹道,“公子,这把伞真是好看。红梅,绿伞,竟然也不觉得突兀反而有相得益彰的搭配。我看定是女儿家的吧,十有八九还是……”

不待银欢说完,王子矜就打断她的话,阻止她把那个名字说出来,“银欢,我有些饿了,你去厨房弄些吃的来。”

银欢只好道了声是就提脚前往厨房,留下王子矜一人对着那把油纸伞微有走神。

江浸月,怎会是你?怎会让你见到我最无助的时候?

合上伞,王子矜轻轻地放在一个伞盒里,又想起了什么,打开一个木盒。

里面赫然是上次在大明寺的时候,江浸月用来给他包扎的手帕。那个“月”字,还是那个形状。

王子矜暗暗地心里下定了决心。我在乎的不多,所以我会紧紧地守护住那些可怜的屈指可数的仅有。

紧紧地攥着那方手帕,王子矜听到银欢的脚步声慌乱地响起。银欢喘着粗气,顾不上许多,“公子,不好了。夫人把老爷最喜爱的那棵枇杷树给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