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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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陌上花开(2)

你这样的女子,实在不该让我遇到的。如若没有遇到你的话,我就不会想要得到那些本不属于我和你的美好了。这样的相遇,来如飞花轻似霰,最后不还是,消失不见了吗?

——王子青

两人不一会就来到了琼花观,王子青扶了江浸月下马。两人并肩拾级而上,还没入到琼花观内就已经闻到了淡雅的香味。

王子青向江浸月问了琼花观的由来,江浸月笑着开口,“其实北宋政和年间是琼花观称作‘蕃厘观’,取自《汉书?郊祀歌辞》‘唯泰元尊,媪神蕃厘’义,蕃厘,即是多福的意思,改庙名为‘蕃厘观’,且徽宗时钦赐了“蕃厘观”匾额。世人以此观中有琼花,故俗称为‘琼花观’。”

稍稍停住,王子青似是有些许的感慨,“以前看到‘明月三分州有二,琼花一树世无双’这句诗歌时,我还不信扬州城里会有如此无与伦比的独特美景。如今亲眼所见,我才觉得此言不虚,竟是被折服了。”

沿途进入观内,有琼花花瓣飘飘洒洒地落下,果真如同诗句里所写的那般美好。

看了看满目盈洁如盘的琼花,江浸月清浅接话,“王大哥也是受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俗话影响,当然不相信‘维扬一株花,四海无同类’的赞美了。”

赞同地抬眼顺着江浸月的方向,王子青看到江浸月明亮的笑容,竟是自然地也被她感染了笑意,“‘天下无双独此花’这句话其实一点也不为过了,是不是?”

看到不远处的“无双亭”,王子青扬手指了指,“浸月,那座亭子为何唤作‘无双亭’?”

听了王子青的问话,江浸月笑着露出了整齐洁白的贝齿,“王大哥自己不是刚说了吗?”

这话弄得王子青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看了看江浸月,“我何时说过?”

江浸月指了指牌匾,“刚刚王大哥不是说了一句‘天下无双独此花’吗?这琼花观建于西汉成帝元延二年,但到了宋代欧阳修任扬州知州时于观内筑‘无双亭’,以供养花以示天下无双之意。每年的这个时候,琼花观内琼花盛开。朵之奇葩,若蝴蝶戏珠,似八仙起舞,以其绰约的芳姿和那美丽动人的传说,来绚烂本就美丽的暮春时节。”

王子青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自己知道的东西确实挺少的,听到江浸月说动人美丽的传说又染上了光彩,“原来如此,说到琼花观的传说,流传当年的隋炀帝就是为了一睹琼花的风采才大兴土木,开凿了大运河顺流直达扬州。”

两人说着话,边往琼花深处慢慢地走去,江浸月却不多加讨论隋炀帝,“那时候,欧阳修还作了一首诗呢。”

王子青“哦”了一声,江浸月知道他是想听自己提到的那首诗,就继续说道,“这首诗是这样写的——

琼花芍药世无伦,偶不题诗便怨人。

曾向无双亭下醉,自知不负广陵春。”

王子青赞许地点头,看到前方是本朝扬州知府吴秀在观里建的玉皇阁,阁高三层,高大壮丽,登阁可以俯视全城。

江浸月与王子青都不说话,登上玉皇阁,一同俯瞰全城。

一路走来,王子青细心看了看,只见观前的石牌坊系本朝所建。

那石质呈糙米色,有左右两根石柱,上圆下方,柱端分别雕刻日月的形状。左为赤乌,江浸月和他说那是象征着太阳,右为玉免,便是象征着月亮。

琼花观内的门楼也有三间,上方嵌一方石额。其后是具有民族风格的三间单檐山门殿,观内的主殿是一座砌在高基平台上的五楹重檐大殿“三清殿”。而平台四周围以白石栏杆,殿前植有两棵银杏树,已经是参天大树的模样了,平台石梯两侧各植一株龙爪槐、两株琼花。

顺着花开深深的琼花观再细细地看了看,王子青只见到观门至大殿的正中一条甬道,甬道中有一棵老榆树,两侧各植四株琼花,甬道东西侧各建两层楼结构的仿古廊房。

而在大殿后方围墙外的后花园内,小桥流水,九曲碑廊,造型别致的琼花台、无双亭更是巧夺天工。整个花园无不浓缩了江南园林美景之精华,令人流连忘返。

只看得王子青禁不住一直赞叹,惹得江浸月抿嘴笑了笑。

王子青想了想,这是第二次单独与江浸月如此相处。相处下来,发现她也是一个极其灵动的女子,口才很是了得。

并肩站在玉皇阁上一览无遗扬州城的全貌,王子青竟有一种感慨,“果真是站得高望得远。”

“王大哥,你别忘了,高处不胜寒。”江浸月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把一旁的王子青说得迷糊,一时弄不明白江浸月说这句话的意图。

“我的意思是,站得太高,肯定也会摔得很惨的。”江浸月感受到王子青探究的眼神,浅浅地笑了笑解释。

看着玉树临风的王子青,江浸月闪过“琼花玉树”这个成语。想到“琼花玉树”这个成语便是源于眼前这些令人心旷神怡的琼花,原本不过是指雨雾凝结为冰层或是冰柱、宛如玉树凌空、琼花烂漫。同样玲珑剔透,花大如盘,洁白如玉。

王子青见江浸月看着自己不说话,“浸月,莫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江浸月随即不安地别过头,向来都是在王子青跟前才会如此失礼无措,“没,我是看着王大哥突然想起黄庭坚的《雪花飞》这首诗来。”

听江浸月只好随意扯了些话来搪塞,不做多想的王子青温雅地带了笑,“哦?是吗?浸月念来听听。”

知晓王子青当了真,江浸月只好硬着头皮念出来——

携手青云路稳,天声迤逦传呼。

袍笏恩章乍赐,春满皇都。

何处难忘酒,琼花照玉壶。

归袅丝梢竞醉,雪舞郊衢。

念完之后江浸月暗舒一口气,幸好没有忘记,要不然就丢人了。王子青也没在意江浸月的小动作,嘴里只是重复着那句“琼花照玉壶”。

王子青轻念了两次,才继续看向江浸月,“不知道这样的光景该是如何的瑰丽?”

江浸月笑着伸手指了指琼花观内的琼花,回头看了一眼王子青,“就如王大哥如今看到的这样啊,这样的美景不就是同流光溢彩、璀璨晶莹、香味清馨、独具风姿这类词形容的美好难得一样吗?”

王子青听了也就释然,两人又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观赏琼花满树,盈洁空灵地增添了一抹美好时光的停留。

江浸月的目光忽然变得遥远起来,王子青歪头看到了,不禁好奇,轻轻地问了一句,“浸月,你怎么了?可是累了吗?”

勉强地笑了笑,要说不累是假的,骑了那么久的马,又一路走来,可江浸月突然很想知道。如若终有一天,王子青从自己眼前离开了,会是怎样?“王大哥,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吗?”

王子青染了温雅,用令江浸月安心的声音开口,“你问。”

转过头不看王子青,江浸月淡淡地开口,“王大哥,如若……我是说如若。王大哥,若是来日你离开了这个地方,或者是你不记得我了。又或许来日我们形同陌路了,你会不会跟《越瑶歌》里唱到的那样——

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

君担簦,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

怔怔地看着江浸月,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王子青却也无比认真地看着江浸月的侧脸,发现竟染了一丝忧伤,心里莫名地也也慌了慌,只好认真地开口,“不会有这么一日的。既然浸月当我是王大哥,就算真的有那么一日的话……”

王子青依旧看着江浸月的侧脸,郑重其事地接着说,“要是真的有那么一日,我一定会同你说的那样做。”

听完王子青认真的回答,江浸月淡淡地笑了一笑,回身对他答话,“这可是王大哥说的,要是以后王大哥反悔的话,我可不依。”

以为她碰见了什么事,看到恢复了笑意的江浸月王子青才放心。

或许连江浸月自己都忘记了,这首《越瑶歌》形容的是两人之间的友谊不会跟随时光和地位的变化而变质,忘记了两人之间,有的不只是情意。

接着又看了一会琼花开,两人才下了玉皇阁骑马归去。

江浸月边走边说,“不知道这个时候可不可放河灯。”

听说放河灯许愿是极其灵验的,但是清明已经过了。

王子青听到了觉得好玩,自己也没有放过河灯,看到江浸月期待的眼,想这应是极好玩的,“放河灯?浸月想放河灯吗?”

江浸月低头答道,“可惜现今不是放河灯的时节。”

完全看不到王子青脸上的雀跃,他反而无比希望可以放一次河灯,“不怕浸月笑话,我还没有放过河灯呢,不知道是什么场景。”

王子青眼光越过琼花树顶,飘渺起来。

“王大哥,那我们一起去放河灯如何?”江浸月也很开心地接过话,想到十日之后她会带了青荷到瘦西湖畔给林夫人送香粉,那时一定有机会。

“好啊,求之不得呢。”王子青很是意外江浸月会邀请自己一起去放河灯。

“那我们说好了,十日之后酉时瘦西湖畔,不见不散。”江浸月玩心大起,也很是想玩河灯。

王子青爽快地答应,“好,十日之后,瘦西湖畔,不见不散。”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约定的时刻就如此定了下来,王子青开始无比希望可以过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回到江府,江浸月强打精神用过晚膳,沐浴更衣之后就站到窗前,看着高大茂盛的梧桐,笑得清浅。

回头看了一眼玻璃缸里的乌龟,江浸月的心思不知飞到了哪里,就连青月站在自己眼前也没有发觉。

青月抱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枕头,隐约还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小姐,你今日是怎么了?看着比平日里去轩里忙还累。”

江浸月才回过神笑着回答,“青月,我学会骑马了。”

这句话把青月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枕头,“小姐,你怎么去学骑马了?我说怎么把我支开了,要是不小心摔了怎么办?我看看是不是伤到哪里了?”

说着拨弄起江浸月左看看右看看,担心受了什么伤。

对于青月的紧张,江浸月也只是拉过她的手,“青月你怎的说风就是雨啊,我好好的呢。没受伤,有王大哥在我怎会受伤呢。”

说得青月停了动作,一脸了然地揶揄,“原来如此,我说小姐怎会那么开心呢。原来是王府大公子教小姐的。”

被青月说红了脸,江浸月直接走到床边假装要睡觉,“哎呀,青月,你就知道取笑我。不说了,我乏了,歇息了。”说着作势拉过锦被要盖过。

青月这才收了笑,拿过枕头走过去,“小姐等等,我把这枕头给你换了再睡也不迟。”

江浸月只好直起身,好笑地看着青月手里的枕头,“这是什么?这枕头不是刚换没多久吗?怎的又换?”

青月一边拿过先前的绣花枕头,把手上的长枕放在原来的位子,“小姐,这个是**枕。前几日任公子不是来贺寿了吗?除了送给安管家的贺礼之外,另外还送了一个**枕。”

江浸月更加疑惑地看着忙碌的青月,“任公子送这个做什么?”

弄好了后青月站在江浸月床前,“小姐你忘了?上次辰儿小姐不是看到过你屋里的冰台草吗?许是她跟任公子说了你睡不好的事,这不才给你送的**枕嘛。听说这**枕可是用传统十大经典名菊之首的红衣绿裳做的,我听公子说是将红衣绿裳花瓣阴干,收入枕中,对睡不安稳的症状有较好疗效呢。”

听了青月的解释,江浸月暗自不安起来,不过是一次玩笑的承诺之言,而且自己也还没有讨要,这可倒好,任良却连着贺礼送了自己**枕。

估计也是不好明着送,才连着贺礼一起,江浸月又问,“那你没有谢谢人家任公子?”

青月掩不住地抿嘴偷了笑,“又不是我用,我这是道的哪门子谢?要谢啊,小姐自己谢去。”

知道青月是在取笑自己,江浸月伸出手要轻打青月,青月却躲到一边,“哎,小姐,我可是威武不能屈的。你累了还是赶紧睡下吧,可别把身子骨散了。青月告退了。”说完还吐了吐舌头关上门离开。

惹得江浸月摇摇头,许是真的累极了,江浸月也管不了许多,枕着**枕进入了梦乡。

窗外,月色正好,清辉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