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两幅人像

“初晓，初儿也长大了，有了心上人了，也许再过不久，我真的不能再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了……”

“或许你会怪我，怪我怎么将初儿留在身边那么久，那么多人提亲都不同意，将他们都给打发回去……”

“初儿都已经十七岁了，她在我身边待了也将近有十年了，你跟落谷走了之后，我也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了，我这么一个老头子，怕也是活不长久了吧……”

“还是不得不佩服初儿她的眼光，那位舒公子看上去的确是个人物，言行举止之间都透露出名门风范，而且，除了不会武功这一点，我觉得他跟落谷有点像，看来你们母女的眼光都是差不多的……”

“只是那舒公子家住京城，天南地北隔得如此之远，若是初儿……我还真的有些舍不得，你会理解我这样的心情的吧。可是那舒公子真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若是他也对初儿有意，我也不会阻拦初儿远嫁京城，可若是他对初儿无意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十四夜听着月华雄的这些话，双眉紧锁，用双腿勾着那横梁，缓缓地将身子放下来，做出倒挂着的姿态，墨色的长发用黑色的发带盘住了，没有丝毫垂下来。偏过了一些角度，只让半个额头和左眼暴露在那窗上的一个角落，那额头上也是早早地用黑色头巾蒙住了，倒只能看得见一只眼睛，幽深幽深。

他将目光往窗子里边投去，看到月华雄背着手站在一面墙前，他是背对着他的，雪白的长发铺在身后，如同刚刚被雪覆上去了，显得凄冷苍凉。

“今日我还见到了那舒公子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名字叫月色，倒是和初儿的小名是一样的，不知道这也算不算的是一种缘分。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我第一眼见到她，脑中就浮现了你的身影，明明长相与你没有一点相像的。后来我才注意到，她的那双眼睛同你的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比初儿的眼睛与你更像一些。只不过她的眼中要多一些清冷，少有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天真烂漫，也没有你的双眼那般时时都带着快乐，若是她的眼中再多一些快乐的话，我怕就要将她当成是你了……”

月华雄的目光一直对着眼前的那面墙，墙上挂着两幅画，两幅都是人像，左边的那幅是一个眉眼中都带着温柔的女子，长得很美，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手中执着一把扇子，面上还带着一些羞怯的意味，大概是被人盯着作画而感到害羞了。她的长发是盘起来的，一看就是已经嫁做人妇了，想来这幅图应该是她的夫君为她画的。

这是月华雄的亡妻，他一生中唯一爱过的女人，也是他唯一的妻子。

十四夜的目光从月华雄的背影移到那墙上的画上，看了左边的那幅画一眼，当他将目光移到右边的那幅画上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那幅画上画的是一个少女，年龄大概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模样，绝色妍丽，扎着少女髻，垂下来的头发被风吹散。她坐在一架秋千上，秋千晃得高高的，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脸上都是笑容，纯真烂漫，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使她感到伤心难过，使她脸上的笑容褪色。

她穿着月白色的裙衫，裙角也被风卷起了，露出半只穿着粉色绣鞋的小脚。

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秋千上的绳子，右手上还拿着一支海棠花，白中带粉，开得甚是灿烂美丽，与她的那张角色容貌相争辉。

这个女子美到了一种极致，雪初也美，同她长得很像，可也只有大概六七分的相似度，远没有她那般美，也没有她身上的那种灵气。

这张脸，与让他感到心动的那张脸是如此之像，简直是让他惊异到了极点。没错，月色卸下*之后的那张本来面目跟这张画上的女子是极为相像的，几乎有九分的相似度，远比雪初要像得多——除了她的脸色苍白了点，比图上女子又要瘦削了一些，也没有她脸上呈现的那种快乐的无忧的神情。

单单从容貌上来讲，她们两个简直是一个模子里边刻出来的！

虽然，十四夜在前些时候就已经在心中有了这方面的推测，可因为种种原因，他还是没敢轻易下结论，只是这会儿看到了这幅图，他总算是能够肯定心中的猜测了。

同时，他也对月色的身份感到诧然了。

果不其然，她才是真正的月缨山庄大小姐么？月初晓和雪落谷只有一个女儿，那么，那个雪初又是谁？那一场滴血认亲又是怎么回事？月色她当初又为何不回到月缨山庄用真面目面对月华雄做回月缨山庄的大小姐，而是选择改头换面跑进端沐王府做一个小小的丫鬟？

虽然才刚进月缨山庄就查到了这么重要的消息，可是与此同时，他心中的疑惑也在增加。

兴许是处于极大的疑惑中，他一时间有些忘了现下的处境，勾着横梁的一条腿不小心动了动，发出了细微的摩擦的声音，这声音虽很小，可是月华雄毕竟是武功极为高强的人物，这一点动静还是被他听见了，他蓦地将头转了回来，矍铄的目光射向窗口方向，同十四夜的对个正着。

糟糕！

十四夜暗暗倒霉地喊了一声，然后在月华雄有所动作之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将身子往上抬，双手攀住横梁，身子一晃，甩出去很远，双腿灵巧地翻动着，落到了这窗口正对过去的那个房子的屋顶上。

十四夜落到那屋顶上，脚一着地，他下意识地回头一看，月华雄站在了窗边，那双眸中闪着灵敏的光，直直地射到他的身上。

被那目光捉住，十四夜不由地感到一股沉沉的压力压在了身上，从那目光中所传达的浓浓的气势无形之中压住了他。

他一直盯着他看着，站在窗边的身体却一点动的迹象都没有。十四夜回头瞅了他一眼，心知他没有跟他动手的意向，可是他不动手并不代表他能够肆无忌惮地在他眼前晃，所以十四夜直起了身子对着月华雄抱拳致意，然后飞快地在房顶上奔跑起来，依旧是没有发出一点足音，不一会儿便在夜色苍茫中消失了。

看着十四夜消失的身影，月华雄目光深沉，转回头来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幅少女的图像，悠悠地道：“初晓……看来，对于那舒公子我不得不再次另眼相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