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政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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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落魄穷酸

    数日的颠沛恢弘巍峨的宫殿建筑群在灰蒙蒙中逐渐的清晰起来,袅袅春烟晨雾中犹似天宫。客船靠岸天都码头之一的风铃渡,赶脚僧侣,配剑游侠随处可见,儿女陪同赴京求医问药的老汉晕船呕吐不止,匆忙路人掩鼻恐避之不及。

    宋锦橖和陆紫星二人下船张望了一会儿,这里和天都兴安城还有一段路程,宋锦橖似乎有点陌生了,不由暗自感慨。遂找辆马车直奔天都而去,皇象劲书镌刻兴安城,犹如翱龙之神韵,穿过外郭入宫门即正门,朝天门。

    天子皇城的繁荣气派让陆紫星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表现得无比震撼,似乎超过了他想象的极限,不住的四处打量,一辆豪华配置的马车超了过去,就连马缰绳和马鞭都缠着金线,前呼后拥声势浩荡,就有好心的路人小声提醒身边配刀的游客藏好刀,注意走路姿态,这是端王府的马车,曾经有人被打断双腿。

    马是好马精良乌锥,可是闹市里翘起尾巴拉了一泡屎,负责环卫的老汉突然变得像小伙子似的麻利,很快打扫干净,生怕落下口实,主道路人不约而同主动避让,唯恐避之不及。

    宋陆二人在城里的集云客栈歇脚半日,备礼赍书拜帖去了县令恩师,礼部尚书司马闳的府上,见面时花甲老人正拿着大葱蘸酱嚼得津津有味,一看便是莱州人氏。

    宋锦橖叩拜后三言两语切入正题,询问道:“老尚书近日来给您老添了不少麻烦,晚生的商号情况如何?”

    老人家最是注重礼法,对端王世子有悖法礼的作派深恶痛绝,话匣子打开一时半会很难讲到正梗上来,只能耐着性子听他咧咧。

    “那厮有失皇家体统,俺都不稀得说他,不知从哪学来的混账话,什么男人一生中要十年花在女人身上,前五年等她们换衣服,后五年等她们脱衣服,你听听这像话不?”

    宋锦橖陆紫星不表态。

    老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口齿也不太清楚,“这话传的朝堂人尽皆知,像话不?这要不是他寡妇偷汉子上面有银(人)老朽早对他不客气了,谁让他爹是皇叔呢!”

    这活宝话讲出来也没思量自己的言语是否妥当,不过这个世子高靳的行事宋锦橖也有所耳闻,对女色深谙此道,坊间戏称蝶仙。

    听了老半天从言语中七拼八凑听出点眉目来,因为商号茶叶掺假的事情,封了铺子,一旦他觉得理在他那边,就不单单钱能解决的事情了,自己势单力微他办不了。

    二人辞别出府,老人家看着他们离开后身子骨硬朗起来,小声吩咐下人出去送送,口齿清楚起来,话语也简洁了许多。

    回到客栈按排陆紫星休息,宋锦橖独自去了天都钟楼街的福禄巷找到店掌柜的刘三观。

    在一个独门不起眼的椒泥赤砖小院,刘三观开了门,宋锦橖进入内厅,他左顾右盼一番关了门,然后煮了杯茶水,问道:“为啥东家没有直接过来,而是去那尚书司马闳那里?”

    “只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这样做是给司马闳看,也就算是给魏明川看,也是给那小子陆紫星看的。”宋锦橖用杯瓷盖蹭着杯沿缓缓吹了吹茶水,然后称赞了这湘阴窑烧出来的釉色还真不错。

    刘三观沉声道:“这样做值得吗?敝号损失个把月的进账不说,连声誉也有影响,还有这一摊子人要吃饭!”

    “成大事不拘小节,眼光要放长远,跟了我那么久怎么还没有一点长进?我们所谋之事难道仅仅于此?”宋锦橖道。

    刘三观低头良久还是禁不住问:“这是一步险棋,要是那司马闳出面真把事情给了结可怎么收场?”

    “如今朝堂党争愈演愈烈,皇叔端王明显站在皇后所出的二皇子一边,皇帝偏爱于嫃贵妃之子,而未来的储君就在两者之一。双方外戚,嫃贵妃更胜一筹,萧裕成身为左丞相是她大哥,万户侯萧战亦是其同乡,虽是如此皇帝对他们这帮人还是有所猜忌的,否则就不会扶植已故的越王麾下的几个旧部了。这些人对当年之事主要怨气,还是冲那萧战和萧裕成而来。”

    品了几口茶宋锦橖继续说道:“可你别忘了朝中还有一批以右丞相蔺无晦为首的中立派,两方都想拉拢,他司马闳和蔺无晦立场一致谁也不得罪,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而蔺相国和那沽州知县魏明川的微妙关系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置身事外才最稳妥。他世子高靳这样做极有可能激怒蔺无晦倒向嫃贵妃那一党,嫃贵妃的人倒希望事情闹大了才好!”

    刘三观疑道:“这端王府世子放荡不羁做出这等事来不足为奇,可那位老亲王是他父亲,虽回了雍州访友也该想法子制止才是,怎会任由儿子肆意妄为?”

    “端王近期虽不在朝堂,他不可能不关注朝堂之事,可能他已经行动了只是我们还没看到罢了!”宋锦橖作思考状。

    刘三观点头道:“东家拉那魏源进来确实是一步好棋,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招投石问路,堪称一石二鸟。”

    宋锦橖看不出喜色,自顾自的喝茶,“我这魏大哥对他们而言是丢不得又碰不得,拿捏不好会出乱子的,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这生意才会顺风顺水,以魏大哥在当地的声望民不告官不究自然不在话下,试问哪个不开眼的官员去触这霉头。”

    刘三观道:“我们商号几个伙计被关,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据我所知有一人被打死了。”

    宋锦橖起身踱步走到窗前,望着院内松树上几只叽叽喳喳的鸟雀,“成大事者,牺牲几个人在所难免,他起到了该起的作用,也没有白死,给他家属多发点抚恤金。”

    再说司马闳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宠妾为其揉肩正细声细气询问:“老爷,你这学生魏明川可是蔺相国的心头肉啊,这不是讨好他的大好机会?”

    “妇人之见你懂什么?我出面是与那端王府的皇后一党对立,嫃贵妃难免火上浇油,推波助澜,恐怕置身事外就更加艰难了,这京师暗中有多少双眼睛不得而知,如何取舍至关重要,保不齐把相国也牵涉其中。”司马闳叹气道。

    “未免太危言耸听了吧?”娇妾不以为然。

    司马闳有些不悦,幽幽道:“两党博弈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一旦站错了队秋后算账则大难临头,虽说富贵险中求,但还有一句话,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唉!老了,只求过些安生日子罢了!以后你们都要谨言慎行。”

    宠妾听了他的话有些惧怕低声应道:“是老爷!”

    陆紫星在客栈待着实在无趣,便走出了客栈瞎溜达,一路上听宋先生说了这边的一些事,就想去端王府一探究竟,打定主意一路寻问来到王府蹲守在后门。

    一个身材颀长匀称年过四旬的男人鼻子绑着块布条,推着一辆破板车走了出来,张撼立即捂住鼻子,原来是“倒夜香”的粪车,这人腰间悬挂一柄靓丽的宝剑,剑穗吊着几颗金珠,一副脸孔比这粪车还要臭,不观其貌论其身形实属世间翘楚。

    一个扫茅坑的都这样有派,陆紫星不禁感慨端王府就是龙潭虎穴。

    这个人出身寒门,非常合体的青衫是补丁摞补丁,脚蹬高齿木屐,却给人华袂飞髾之感。

    五年前一个雨天谋职于端王府,开门的一瞬间管事把他当作一个乞丐,破衣烂衫一双草鞋,长着一副让人吃不下饭的脸,像个杂毛的落汤鸡饿了几天的模样。

    管事愣是打发不走,也该那老小子走运,四岁的小王爷觉得这人好玩,哭着闹着以玩具的身份府上才留下他。

    此人来了之后天天讲他的大道经纶,王爷对他本就厌恶,没等他说两句就把他撵了,可此人就像苍蝇一般,逮着机会就在王爷面前嗡嗡作响,要赶走无奈孩子喜欢,就罚他“倒夜香”,觉得和他专业对口,这一倒就是五年。

    刚来的第二年媳妇带着孩子找到这里,讨要休书不想再等他,画饼充饥的日子过怕了,看他养活自己都困难,最终孩子也随了别人的姓。

    陆紫星尾随着他,想从那人身上打听些蛛丝马迹,一路经过繁茂荫翳的林间小道,来到一片长满庄稼的开阔地,周边豁然一片黄灿灿的油菜地。今年不同往年气象,油菜花几乎同汉中一带同时怒放,祥瑞之兆预示丰收的年景。

    那人一丝不苟的施完肥,抽出了那柄剑舞弄起来,陆紫星诧异居然是把竹剑,树林里除了一些鸟鸣很是静谧,麦田远处三三两两的姿燕追逐嘻戏。

    那人脚尖在绿苗上疾速掠过,飘忽降落如雪花落地悄无声息。练到后来似乎成了人被剑舞动,圈圈剑气绵绵千里,陆紫星差点忍不住叫好。

    剑法灵动自诩轻盈剑客,却被府上的人戏称为青蝇剑客。

    这位蝇叔名唤李乌泱,他的武道一途带着传奇色彩,七岁就梦想成为一名出类拔萃的剑客,十三岁那年,外出游历在乡间的某个茅房里得到一本残破的小册子,说白了实则是摆在那的厕纸的存在罢了,居然让他半部厕纸悟了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