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戏里作真心
“嗤。”
二楼的灯盏突然全都熄灭，浓厚的月光透过窗沿，悄悄爬上了李花的脸。
旺财站在窗户与窗户之间的阴影处，月光洒在他的身前与身后，他整个人是黑色的，只是他头上的那个竹篓刻着的财字，却依然煜煜生光。
李花将背着的剑缓缓从背后拿出，剑锋划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剑尖在月光下凛冽闪烁，对准了旺财的竹篓。
“这是什么剑？”沉默了一会，旺财突然问道。
“这是李花的剑，所以叫李花剑，有什么问题么？”李花展颜一笑，他在取名方面一向随便的很。
“贫僧从没见过这样的宝剑，采来月光当做剑身...稀奇。”旺财说道。
“啊，你既然能看出来的话，其实我也不妨告诉你，我这把剑，还有另外一个别名。”李花走上前一步，月光清如许，洒在他的身前身后。
“那...贫僧来猜一猜？采月神剑？”旺财开口问道。
李花轻笑着摇了摇头。
“月光也好，柳絮也罢，我这把剑总是能折来许许多多奇怪的东西，但无论是叫折月剑还是折絮剑，每折一次就要改名，麻烦的紧。”
李花又往前一步，他微微侧过身来，将剑别在胸口上。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我这把剑，还有另一个名字，它叫《折花》。”
“折花折水折月光，折来思念折断肠。”
月光下，微笑着的李花浅浅开口吟诗。
“我得不出下句，只是因为还没有下句；我讨厌杀人，但并不代表我不会杀人。”
他又往前一步，空气中爆开惊人的杀气。
“大师。”
“请！看！招！”
三字既出，剑也出。
快如月光，锋如一线。
刹那间，剑已当头劈下，又在瞬息之间收了回来。
李花收剑入鞘只是未曾将剑插进去完全，他转过身去，对着一直坐在那儿的林江仙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咔！”
他伸手将剑柄往下一插，剑与鞘相逢发出咔擦一声轻响。
“咔擦！”
随之裂开的，是旺财头上的竹篓。
那竹篓裂开之后，并没有露出这个天竺和尚的脑袋，反而是另外一个金灿灿的篓子套在上面，又大又亮的烫金财字刻在这金篓子的上边，财大气粗得很！
“奥米陀佛！施主好剑法。”
旺财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又道了一句佛号。
“只是，贫僧这用千年金精制成的金精篓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
“哦？是吗？”李花侧身过来，微笑道。
“咔！”
旺财的话语突然凝滞住了，他感觉到有什么声响在他的头上逐渐崩坏、炸裂开来。
“咔咔...”
几小块金屑从那金精娄上脱落下来，摔在了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砰！”
金精篓轰然一声炸裂开来，露出了一张侏儒一般的脸，旺财的脸上带着讶异的表情，久久不能消去。
没有人知道，这天竺第一有钱的和尚，旺财竟然是长得这么奇怪，所有人都被他那富丽堂皇的袈裟吸引去了眼光，毕竟当一个人有钱到了某种地步之时，人们大多就会主动去忽略他的脸。
他长了一对尖尖的耳朵，生着两只倒三角眼，鼻子与嘴却不是正常人的倒t字，反而歪成了一个l，旺财的脸是不对称的，他的嘴已经快歪到脖子上去了。
而这些扭曲的五官却又长在了一个比一般人的脑袋小了至少一倍的脑袋上，就显得更是邪恶。
所有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世间还有长得如此巨丑之人？
“......”李花转过身来看的时候，却也是被吓了一跳。
“惊讶么，害怕么？李施主，贫僧生来就长成这幅扭曲模样，凡是看到贫僧之脸的人，无一不惊慌失措，引为从地狱来的阿鼻恶鬼。”旺财脸上露出笑容，他双手合十，又对着李花鞠了一躬。
“歧视与偏见，或许能毁掉一个人，但有时候也造就了一个特殊的灵魂。”李花看着他的脸，却说道。
“奥米陀佛，正是如此，后来贫僧师傅渡我入了佛门，赐号旺财，贫僧虽然长得丑，但却有探宝之天分，那些终日长在石头里不见天日的珠宝玉钻，只要我经过其方圆百米，便能知晓它们处在何方。从那以后，贫僧便戴上了头套，披上了宝石袈裟，在人间行走、云游，所到之处，必然是一声又一声高僧与大师。”旺财说道。
“那想必你也从中获得了些许快乐。”李花微微转头望向窗外的月光，他不禁说道。
“非也，虚情假意而已，世人大多都爱财，无论是崇拜我也好。诽谤我也罢，冲的都是贫僧这一身宝石袈裟而来，贫僧自认为通晓佛理真经，却无一人愿与贫僧真心促膝相谈，人间何其大，贫僧却不得一知己，只是披着这头套与袈裟一年又一年，心里已经将近扭曲变形。”
“甚至，在原本的竹头套里，贫僧还特意加了一层坚硬的金精，本想着就如此度过余生，不曾想今日被李施主破了一身功力与魔障，贫僧...也终是明了。”旺财也转过头去，与李花望着天空中那轮弯月。
“明了是明了，但你用财物蛊惑军众、刺杀大将的罪名可洗不掉，你们这群叛徒，若不想等会被我上报给卫将军问罪的话，现在就将那和尚给我抓过来！”林江仙冷哼一声，江湖道义在他们军队里可行不通，再者这又不是中原那边的和尚，抓就抓了，那天竺寺庙难道还敢过来问罪？
“你明了什么？”李花在这时却笑问道。
“明了，却说不出口。但回首过往，贫僧犯下的杀业罪业太多，如今也无力偿还。”摇了摇头，旺财悲天悯人地说道。
“这身宝石袈裟，贫僧也不再需要了，便赠与李施主吧。”
旺财脱下他的袈裟，一把扔给了李花，李花接在了手里，看也没看又扔到了一旁的林江仙的头上。
“既如此，贫僧自当回天竺寺庙去了，李施主，有缘再会。”旺财迈步就要从窗户里跃走，但是一把剑封住了他的去路。
“我听人说，天竺那边的和尚似乎都很会演戏，如今看来，却倒是真的。”
“如此声泪俱下的表演，我差那么一点点就信了，哼哼哼...”一只手捂着脸，李花似乎是在哧哧浅笑，但是他的另一只手却持着剑断了旺财的退路。
“李施主何出此言？”旺财眼带疑惑地问道。
李花却只将手放下给了他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这笑容犹如太阳一般温暖。
“啪啪啪。”
掌声突然从楼梯口响起，银甲红氅的卫青锋鼓着掌从楼梯下缓缓走了上来。
“不错的表演，丑和尚，只是无论一个人再怎么说谎，他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是善是恶，是黑是白，只要看眼睛便能看得清清楚楚。”卫青锋走到旺财的身边，重重地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生得本就一副凶相不谈，你这眼睛里，满满的杀气与仇恨，你却觉得别人看不出来么？想来你应该是在头套里待久了，阿谀奉承的话也听得多了，真把自己当做风流帅气的高僧了，你说是吧？”
“更何况，从四气寺里出来的天竺和尚，怎么会有一个好人呢？”在旺财的身边轻轻耳语一句，卫青锋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地走向了林江仙。
“乖乖去死吧，本将军甚至都不想从你的嘴里掰出一点东西来。”
一把短刀插在了旺财的背心之中。
李花收剑，他摇了摇头便转过了身去，这等恶人，从来就不需要同情。
“我...我不想死...”
“救、救救我，李...施主...”
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旺财捂着透出了胸口的短刀，鲜血从他的衣服里渗出。
“我并不乐意去救一个对我说谎的人。”李花侧过头来，他说道。
“因为到头来，连‘谢谢’二字也可能只是违心的谎话而已。”
“你...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死后永世堕入阿鼻地狱受无边之苦！”临死前，旺财吼出了他这辈子最恶毒的诅咒。
在说出这句话之后，一口血箭从他的嘴巴里喷出，地上又多了一具瘫瘫软软、还残余着温暖的尸体。
“没关系，反正像我们这样的江湖人士，大多也没个善终，李花这就先承你吉言了。”李花洒然一笑，迈步跨过他的尸体就准备下楼。
“李少侠等一等，卫将军与我还有些话想要跟你说。”林江仙看他要走，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喊道。
“但讲无妨。”李花转过头来，脚却已经踏入楼梯一步。
“李兄大才，一手剑法也是当世无双，不知可愿入我卫青锋麾下，作一名带甲军师？”卫青锋认真看着他的脸，定定地问道。
“大才没有，当世无双倒也称不上，这天竺和尚只不过会些蛊惑人的妖术罢了，他武功不济，又自己将那防守绝佳、厚重无比的宝石袈裟脱了下来，身上不着片甲，这才死于卫将军之手，于我倒没什么太大的功劳。”
“就此拜别。”李花转过身来，对着卫青锋一拱手，便真要走了。
二楼的灯盏突然全都熄灭，浓厚的月光透过窗沿，悄悄爬上了李花的脸。
旺财站在窗户与窗户之间的阴影处，月光洒在他的身前与身后，他整个人是黑色的，只是他头上的那个竹篓刻着的财字，却依然煜煜生光。
李花将背着的剑缓缓从背后拿出，剑锋划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剑尖在月光下凛冽闪烁，对准了旺财的竹篓。
“这是什么剑？”沉默了一会，旺财突然问道。
“这是李花的剑，所以叫李花剑，有什么问题么？”李花展颜一笑，他在取名方面一向随便的很。
“贫僧从没见过这样的宝剑，采来月光当做剑身...稀奇。”旺财说道。
“啊，你既然能看出来的话，其实我也不妨告诉你，我这把剑，还有另外一个别名。”李花走上前一步，月光清如许，洒在他的身前身后。
“那...贫僧来猜一猜？采月神剑？”旺财开口问道。
李花轻笑着摇了摇头。
“月光也好，柳絮也罢，我这把剑总是能折来许许多多奇怪的东西，但无论是叫折月剑还是折絮剑，每折一次就要改名，麻烦的紧。”
李花又往前一步，他微微侧过身来，将剑别在胸口上。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我这把剑，还有另一个名字，它叫《折花》。”
“折花折水折月光，折来思念折断肠。”
月光下，微笑着的李花浅浅开口吟诗。
“我得不出下句，只是因为还没有下句；我讨厌杀人，但并不代表我不会杀人。”
他又往前一步，空气中爆开惊人的杀气。
“大师。”
“请！看！招！”
三字既出，剑也出。
快如月光，锋如一线。
刹那间，剑已当头劈下，又在瞬息之间收了回来。
李花收剑入鞘只是未曾将剑插进去完全，他转过身去，对着一直坐在那儿的林江仙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咔！”
他伸手将剑柄往下一插，剑与鞘相逢发出咔擦一声轻响。
“咔擦！”
随之裂开的，是旺财头上的竹篓。
那竹篓裂开之后，并没有露出这个天竺和尚的脑袋，反而是另外一个金灿灿的篓子套在上面，又大又亮的烫金财字刻在这金篓子的上边，财大气粗得很！
“奥米陀佛！施主好剑法。”
旺财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又道了一句佛号。
“只是，贫僧这用千年金精制成的金精篓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
“哦？是吗？”李花侧身过来，微笑道。
“咔！”
旺财的话语突然凝滞住了，他感觉到有什么声响在他的头上逐渐崩坏、炸裂开来。
“咔咔...”
几小块金屑从那金精娄上脱落下来，摔在了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砰！”
金精篓轰然一声炸裂开来，露出了一张侏儒一般的脸，旺财的脸上带着讶异的表情，久久不能消去。
没有人知道，这天竺第一有钱的和尚，旺财竟然是长得这么奇怪，所有人都被他那富丽堂皇的袈裟吸引去了眼光，毕竟当一个人有钱到了某种地步之时，人们大多就会主动去忽略他的脸。
他长了一对尖尖的耳朵，生着两只倒三角眼，鼻子与嘴却不是正常人的倒t字，反而歪成了一个l，旺财的脸是不对称的，他的嘴已经快歪到脖子上去了。
而这些扭曲的五官却又长在了一个比一般人的脑袋小了至少一倍的脑袋上，就显得更是邪恶。
所有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世间还有长得如此巨丑之人？
“......”李花转过身来看的时候，却也是被吓了一跳。
“惊讶么，害怕么？李施主，贫僧生来就长成这幅扭曲模样，凡是看到贫僧之脸的人，无一不惊慌失措，引为从地狱来的阿鼻恶鬼。”旺财脸上露出笑容，他双手合十，又对着李花鞠了一躬。
“歧视与偏见，或许能毁掉一个人，但有时候也造就了一个特殊的灵魂。”李花看着他的脸，却说道。
“奥米陀佛，正是如此，后来贫僧师傅渡我入了佛门，赐号旺财，贫僧虽然长得丑，但却有探宝之天分，那些终日长在石头里不见天日的珠宝玉钻，只要我经过其方圆百米，便能知晓它们处在何方。从那以后，贫僧便戴上了头套，披上了宝石袈裟，在人间行走、云游，所到之处，必然是一声又一声高僧与大师。”旺财说道。
“那想必你也从中获得了些许快乐。”李花微微转头望向窗外的月光，他不禁说道。
“非也，虚情假意而已，世人大多都爱财，无论是崇拜我也好。诽谤我也罢，冲的都是贫僧这一身宝石袈裟而来，贫僧自认为通晓佛理真经，却无一人愿与贫僧真心促膝相谈，人间何其大，贫僧却不得一知己，只是披着这头套与袈裟一年又一年，心里已经将近扭曲变形。”
“甚至，在原本的竹头套里，贫僧还特意加了一层坚硬的金精，本想着就如此度过余生，不曾想今日被李施主破了一身功力与魔障，贫僧...也终是明了。”旺财也转过头去，与李花望着天空中那轮弯月。
“明了是明了，但你用财物蛊惑军众、刺杀大将的罪名可洗不掉，你们这群叛徒，若不想等会被我上报给卫将军问罪的话，现在就将那和尚给我抓过来！”林江仙冷哼一声，江湖道义在他们军队里可行不通，再者这又不是中原那边的和尚，抓就抓了，那天竺寺庙难道还敢过来问罪？
“你明了什么？”李花在这时却笑问道。
“明了，却说不出口。但回首过往，贫僧犯下的杀业罪业太多，如今也无力偿还。”摇了摇头，旺财悲天悯人地说道。
“这身宝石袈裟，贫僧也不再需要了，便赠与李施主吧。”
旺财脱下他的袈裟，一把扔给了李花，李花接在了手里，看也没看又扔到了一旁的林江仙的头上。
“既如此，贫僧自当回天竺寺庙去了，李施主，有缘再会。”旺财迈步就要从窗户里跃走，但是一把剑封住了他的去路。
“我听人说，天竺那边的和尚似乎都很会演戏，如今看来，却倒是真的。”
“如此声泪俱下的表演，我差那么一点点就信了，哼哼哼...”一只手捂着脸，李花似乎是在哧哧浅笑，但是他的另一只手却持着剑断了旺财的退路。
“李施主何出此言？”旺财眼带疑惑地问道。
李花却只将手放下给了他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这笑容犹如太阳一般温暖。
“啪啪啪。”
掌声突然从楼梯口响起，银甲红氅的卫青锋鼓着掌从楼梯下缓缓走了上来。
“不错的表演，丑和尚，只是无论一个人再怎么说谎，他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是善是恶，是黑是白，只要看眼睛便能看得清清楚楚。”卫青锋走到旺财的身边，重重地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生得本就一副凶相不谈，你这眼睛里，满满的杀气与仇恨，你却觉得别人看不出来么？想来你应该是在头套里待久了，阿谀奉承的话也听得多了，真把自己当做风流帅气的高僧了，你说是吧？”
“更何况，从四气寺里出来的天竺和尚，怎么会有一个好人呢？”在旺财的身边轻轻耳语一句，卫青锋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地走向了林江仙。
“乖乖去死吧，本将军甚至都不想从你的嘴里掰出一点东西来。”
一把短刀插在了旺财的背心之中。
李花收剑，他摇了摇头便转过了身去，这等恶人，从来就不需要同情。
“我...我不想死...”
“救、救救我，李...施主...”
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旺财捂着透出了胸口的短刀，鲜血从他的衣服里渗出。
“我并不乐意去救一个对我说谎的人。”李花侧过头来，他说道。
“因为到头来，连‘谢谢’二字也可能只是违心的谎话而已。”
“你...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死后永世堕入阿鼻地狱受无边之苦！”临死前，旺财吼出了他这辈子最恶毒的诅咒。
在说出这句话之后，一口血箭从他的嘴巴里喷出，地上又多了一具瘫瘫软软、还残余着温暖的尸体。
“没关系，反正像我们这样的江湖人士，大多也没个善终，李花这就先承你吉言了。”李花洒然一笑，迈步跨过他的尸体就准备下楼。
“李少侠等一等，卫将军与我还有些话想要跟你说。”林江仙看他要走，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喊道。
“但讲无妨。”李花转过头来，脚却已经踏入楼梯一步。
“李兄大才，一手剑法也是当世无双，不知可愿入我卫青锋麾下，作一名带甲军师？”卫青锋认真看着他的脸，定定地问道。
“大才没有，当世无双倒也称不上，这天竺和尚只不过会些蛊惑人的妖术罢了，他武功不济，又自己将那防守绝佳、厚重无比的宝石袈裟脱了下来，身上不着片甲，这才死于卫将军之手，于我倒没什么太大的功劳。”
“就此拜别。”李花转过身来，对着卫青锋一拱手，便真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