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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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何以她的精神力量这样坚强?她怎能克服我们的金刚摧心咒?”

七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著,却又并不混杂,这种情景,看起来很有趣,可是听他们的话,听到后来,却并不有趣──那“金刚摧心咒”这样的名称,听来还令人有点心惊肉跳。

我略有不快:“她的事,你们不必理,她和你们,并无冤隙,何致于要用甚么‘金刚摧心咒’来对付她?”

七人怔了一怔,一起道:“你误会了,那咒语不过能令人说实话,并无别的害处。”

我仍然恼怒:“她要是不愿意对你们说甚么,你们何以要逼她?”

奇)那七人神情苦涩,一起向红绫望去,声音之中,带著委屈:“是她自己说的,知道我们是在找长青师弟的。”

书)我呆了一呆,也向红绫望去,只见她向我眨了眨眼,容后再说。

网)我也就不再追问,只是道:“陈长青?”

七人一起点头,神情更是焦切,我深知其中必然大有文章,就道:“能不能先别急,好好地从头说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红绫在一旁,也道:“我早就对他们这样说了,他们偏不听,出家人心急得要死,想自己有点本领,就想逼人,真过份。”

红绫这时,教训起人来,像是她的本行一样,我知道眼前这七人,是天池上人的弟子,在精神领域上,必有过人的修行,可以说归于“高人”一类,红绫却毫不容情地教训他们,未免太过份,正待出声阻止,却又见那七人,个个面有惭色,低下头去。

等到红绫说完,他们才道:“是……是!我们……因为和师父的再生有关,所以一时情急,请原谅。”

红绫笑了起来:“不管你们出家也好,在家也好,我爸来了,一切和我爸说吧,要是能帮你们,我和我爸,一定不会袖手。”

七人大是感激──我早就说,称他们为“僧人”并不妥当,果然他们否认自己是出家人,他们的身分很特别,没有一个固定的名称,他们是精神和灵魂学者,但又进行轮回再生,有前世今生,实在复杂得很。

我在这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向门外看去,只见带我进寺来的那三个僧人,在院子外探头探脑,我忙大声道:“没事了,只是要暂借宝刹,商量一些事,你们自去休息吧。”

那三个僧人连声答应,退了出去。

我望向那七个人,看他们有不知如何说起才好的神情,就先问道:“陈长青怎么了?”

那七人互望著,神情仍然为难,我道:“或者,事情从陈长青说起──从何说起,你们自己决定好了。”

此言显然甚合他们心意,七人一起点头。

九、转世高人

他们又互望了片刻,我注意到了他们在商议问题之际,不必交头接耳,只是交换眼色即可,红绫所说他们心意相通,显然不假。

于是,他们就开始说话──他们说话的方式,相当特别,我就不细述了,我只是记述他们所说的内容。

他们一开口,第一句话是:“先师圆寂,归位,是一年之前的事。”

他们又称“圆寂”,又称“归位”这正表示了他们复杂的身分,事实上,天池上人正是这样的一种人,身分比高僧,智者还要特别,已勘破了生死奥秘,自成一家,得人崇敬,那境界,比诸单纯的宗教,又高了一层。

他们又道:“这一世生命结束,下一世生命开始,那是生命的延续。”

我点了点头,但是补充了一句:“那是你们专注研究的一种生命方式。”

生命的方式有许多种──即使是地球人的生命方式,也有许多种,刚才他们所说的“转世方式”,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种而已。

可是七人对我所说,显然大大不同意。

我不等他们开口,就道:“好,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你们且说下去。”

七人沉默了片刻,并无异议。

过了一会,其中一个才开了口。

接著,他们就叙述一些发生的事──他们仍然是你一言我一语,那些过程,我都略去了,不然,占了许多篇幅,却接触不到故事的中心,实在是浪费作书人和看书人的生命,无聊得很。

那人一开口就道:“家师功德完满,此生一切都已完成,自然要转世再生──”

我很用心地听著,我知道他们信奉的轮回、再生等等,和佛教的理论,极其近似,而且更接近喇嘛教。当年我见到天池上人他们,就是由一个名叫“五散”的喇嘛转世发生了问题而起的。

那位五散喇嘛,是一个得道高僧,可是在转世的过程之中,发生了由于不能控制的差错,后果,他的新生命,是一个生活在一个小岛上的小女孩。

这种情形,堪称黑色喜剧,连喇嘛教也束手无策,于是求助天池上人,替五散喇嘛换一个身子。

这其间的过程,奇妙无比,所以令得陈长青入了迷,不舍得离开,要跟他们去“学道”了。

那七人续道:“但是在……这之前,师父却做了一件令人感到极度意外之事──”

一说到这里,七人都有悻悻的神情,令我感到那件事一定严重之至。可是他们一说了出来,我不禁感到好笑,他们道:“师父竟然收了一个外人为徒。”

我知道他们口中的“外人”,一定是指陈长青。在某种程度而言,陈长青确是“外人”因为天池上人的弟子,跟随乃师,大有年资,有的甚至是转世而来的,陈长青突然加入,当然在原来弟子的心目中,成了外人。

看来,他们对于这个“外人”,不表欢迎──这是必然的事,这样神秘的团体,一定有排他性,何况陈长青这个外人“外”得十分彻底,连语言、文化习惯,都与之不同,我真怀疑陈长青是不是能在三五年之间,学会他们的语言。

果然,七人又愤然道:“他甚至连我们的话也不会说。”

我沉声道:“这也没有甚么不对,只表示你们的修为不精,对你们的师父来说,只要是人,就没有分别,而且,语言更是‘皮相’,你们的修为,讲究的是心灵相通,互相沟通之际,早已超越了语言的束缚。我相信陈长青和令师之间,绝无沟通的隔阂,而你们却还在斤斤计较,这不是可笑得很吗?”

我据理为陈长青争辩,而且毫不客气地责怪他们,由于所据之理,全是他们修行的宗旨,所以说得他们哑口无言,个个面有惭色。

我又道:“何况陈长青诚心学道,只怕进展大在你们之上,是不是?”

七人倒也坦诚:“是,师父说,他天资聪敏,一说就明,一年修行,直可抵我们一生。”

我不禁暗自咋舌,因为我绝未想到,陈长青在这方面,竟然还有这样的慧根。我道:“令师既然如此说,你们自然不应该排挤他了。”

七人齐道:“我们没有排挤他,他和师父同修,我们都很尊敬他,直到师父要转世,这才出了问题。”

我大是好奇,这些年来,陈长青音讯全无,我们曾设想过许多他的处境,都不得要领,却未曾想到他会和世外高人在一起静修。

可是,静修又修出了甚么问题来了呢?

我思绪相当紊乱,一面想,一面又顺口问了一句:“一直在寺庙之中?”

七人道:“不,不知在甚么地方,我们都不知道,师父则经常神游回来,给我们教诲,他究竟身在何处,我们上下,无人得知。”

我更是大奇,再问了一句 :“请问,七位在令师座下,地位如何?”

那七人此时大有傲色:“我们七位一体,是师父的首徒,逾千弟子,当师父不在,均听我们的号令。”

我点了点头──对他们的地位,我并无怀疑,当年我就曾见过他们在天池上人座前侍奉。而根据这情形看,陈长青一加入,就取代了他们“首徒”的地位,难怪他们大有不平之意了。

我示意他们说下去,七人道:“最后一次,师父神游归来,告诉我们说,他即将转世,我们听了,自然不免大是焦急,这──”

他们当时,一定真的十分焦急,因为这时说来,仍然情见乎辞,很是紧张。

我不等他们说完,就一挥手,冷冷地道:“师父要转世,乃是好事,何以焦急?”

七人道:“这──”

他们了一个字之后,却又没有再说下去。

我这时闷哼了一声,逼他们往下说。七人支吾了片刻,才道:“这其中,牵涉的问题太多太大,师父是一派宗主,弟子逾千,统领九大寺院,信徒十万,他一个人身上的责任太重,不次于喇嘛教的达赖,班禅和羯磨。”

他们口中的那三个名字,是喇嘛教中的三大活佛,他们举这三个活佛做例子,很生动地说明了他们的焦急,是为了甚么。天池上人不但一身系著重大的责任,而且,也关系著巨大的财富。

这九大寺院之中,究竟有多少财富,只怕没有人说得明白,而掌管统领上千弟子,过万信徒,又是一项稀世的权力。

说得明白点,这七人是担心他们的师父死了之后,这巨大的财和势,统属权归于谁!

照说,这是不成问题的,因为他们之间,并不存在甚么继承权的问题──天池上人死了,天池上人转世再生,一切全是他的,不会落入旁人之手。

可是,其中的问题,却绝不简单,而是复杂无比。第一,从这一生到下一生之间,有一个时间空档,这个时间空档,从一天到十年不到,甚至于更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