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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没有再问下去,因为那专家在讲这句话的时候,连他自己也露出了不相信的神色。而他的话充满矛盾,不要说在这样的天气是不会有突如其来的气流,如果有的话,半只飞机从高空跌了下来,能够这样完整无损么,能够看来那样安详地在沙滩上么?而且,飞机的前半部呢?机上的人呢?

当我踏上了橡皮艇之际,我被这一连串疑问弄得我像是踏进了一只冰箱,遍体生寒。

那不单是因为和我阔别已久的白素在这架飞机上,而是整个事情,实在太诡异了。我已知道,连同机上服务人员,在这架飞机上,有著八十六人,这八十六人,如今都陷入甚么境地之中?

我和泰勒首先跃上了沙滩,向前奔去,到了那半架飞机的残骸之前,飞机尾部略陷入沙滩之中,没有燃烧的痕迹,没有爆炸的痕迹,我们又迅速地绕到了飞机的前面,那时候,我们这几个人,更是没有一个说得出话来。

从远处看来,飞机像是被一柄巨大的利刃切成两半,从近处来看,它简直就是被一柄巨大的利刃所切开来的,像是果刀剖开苹果一样,切口平滑,丝毫也没有卷口,所有的一切,在经过“刀口”之际,都断成两半!

而机舱内部则是空的,空得一无所有,没有人,没有椅子,没有一切,只有空的机舱。

我们又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天,天空碧蓝,几乎找不到一丝浮云,我们抬头看天的动机一样:心中感到了极度的惶惑,所以都想看一看,在上午十一时,究竟天上产生了一种甚么样巨大的力量,使得这架飞机成为这样子?还有半架飞机,和机上的人,又到哪里去了呢?

根据先后两架军机的报告,这架飞机本来是“插”在岩石上的,现在跌下来了,它的前一半难道还“陷在”岩石中?

这是荒唐透顶的想法,但即使这样假定,也找不到任何痕迹。

我们这些人的眼光,从碧蓝的晴空,转到了嶙峋的岩石上,岩石上何尝有著曾被飞机“插进”过的痕迹?何况,“飞机插入岩石”,无稽之极!

那两个飞行问题专家面色苍白地在摸著飞机的断口,我一直跟在他们的后面,想听取他们两人专家的意思,但是他们一直不出声。

小岛上静到了极点,只有海水缓缓拍著沙滩时所产生的沙沙声,但突然间,在我们的头顶之上,却响起了一种十分奇异的声音。有点像飞机声,但是却又夹杂著一种“嗡嗡”声,似乎还有人在高空大声叫嚷,我们连忙抬头向上看去。

可是天上却仍然甚么也没有,而那种声音,也立即静止,就像刚才根本没有这种声音,全是我们的错觉。

我忙道:“谁有望远镜?”

泰勒递了一只给我,我彷彿看到了有一点银光,闪了一闪,但是随即不见。也不知道那是甚么,可能那是一架路过的飞机,可能,可能,不知怎地,我的想法变得莫名其妙,我竟想到,那可能是飞机的前半截,还在继续飞行!

那两个专家苦笑著:“我们怎样作报告:一架飞机断成了两截,另一半不见了,只有一半,完整无损?”

我指了指那半截飞机,心乱如麻:“看来你只好这样报告了,这是事实!”

那两个专家怔怔地站著,一言不发,这是超乎每个人知识范围以外的事情,除了发怔以外,还有甚么事可做?

我走开了几步,在海滩上拾起了一枚贝壳,螺的天地就在一枚贝壳之中,人类的天地呢,就在地球上,地球在整个宇宙之中,和一枚贝壳在沙滩上,有甚么分别呢?人类直到如今,连闯出地球还未曾做到,人类的知识又有甚么值得夸耀?

(一九八六年按:这个故事写于二十多年前,人类的宇宙飞行不及今日,但今日,这句话倒也适用。)

我握著那枚贝壳,在沙滩上沉重地踱著步,泰勒他们站在沙滩上,望著全速驶来的水警轮,用无线电话告诉水警轮的指挥,水警可以不必再前来了。

本来,警方出动大批水警轮,准备来拯救伤亡,可是如今连人影不见一个!

水警轮的速度慢下来,我道:“泰勒,留下一艘水警轮交给我指挥,我还想留在这里继续研究。”

泰勒答应了我的要求,他又命令道:“七○四号水警轮,继续向前进。”他转过头来,对我道:“这艘水警轮由朱守元警官指挥,他是一个十分能干的年轻人。”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朱守元这个人,他曾破获过不少海上走私案件,是一个能干的警官。

泰勒和其余人,匆匆地登上橡皮艇,向水上飞机划去。

小岛的沙滩上,只剩下了我孤零零的一个人,那种诡异的气氛也就更甚!

我望著那半截飞机,希望这时在机舱中突然走出一个人来,我不敢奢望那走出来的人是白素,只希望有一个人出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我向飞机的机舱中走去,进了机舱之中,我一直向机舱的尾部走,空无所有的机舱给人以进入一口棺材的感觉。

我来到了机尾部分,那里是侍应生休息的地方,和机上调弄食品的所在,我大声地叫著,希望有人应我,但是我却得不到任何人的回答。

而且,我还发现,所有可以移动的东西,全没有了,剩下的只是一个机壳,像是有一场强力的飓风,将一切可以刮走的东西,尽皆卷走了。

我颓然地在机舱中坐了下来,双手紧紧地捧住了头,喃喃地道:“给我一个信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眼前突然一阵模糊,那阵模糊是由于我双眼之中含满了泪水之后所产生的,在朦胧中,我恍惚看到了我面前多了一个人。我陡地站了起来,我面前的确是多了一个人,但却不是白素。

那是一个穿著十分整齐的警官,年纪轻,高额、薄唇,一看就知思想灵敏,意志坚决。

我站起来,他向我立正、行礼:“朱守元,奉上级的命令,接受你的指挥。”

我疲乏地伸出手来,和他握了一握:“欢迎你来帮助我。”

朱守元转动著眼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那种不慌不忙的态度,先使我有了好感,眼前的情景,他从来也未曾遇到过,但是他却绝不惊惶,这表示他有著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去探索事实真相的非凡决心。

我摇头道:“直到如今为止,一点眉目也没有,一架客机,八十六个人,在良好的天气中飞行,联络中断,接著,有人看到它插在岩石上,而至我们赶到时,便是这个样子。”

朱守元望了我半晌,突然道:“听说,你的未婚妻正是在这架飞机上?”

我转过头,回答他的声音,也变得十分生硬:“是的。”

朱守元道:“对不起,你有甚么吩咐?”

我默默地走出机舱,朱守元跟在我的后面,我向小岛上指了一指:“这个岛并不大,你指挥所有的人去搜索,找寻一切可能属于这架飞机上的东西,不要错漏。”

朱守元跑步而去,不一会,几艘快艇,载著三五十个警员,向小岛驶来,十分钟后,这三五十个警员,已遍布小岛的每一个角落。而在水警轮上,还有十来个有潜水配备的警员,正在陆续下水,在小岛附近的海域搜索。

我也参加了搜索的工作,向那个山峰攀去,心中想,如果那飞机曾经停留在岩石上,那么多少会有一点痕迹。

可是,直到攀到了山顶,仍是一点发现也没有。

我和朱守元一起攀上山顶的,同时看到了一样东西,在山顶一块岩石上,那是一块正方形的金属块,大小恰如一只方的乒乓球,在太阳光中,闪著银辉。

朱守元快步走向前去,想将那个金属块拿起来,可是他的手放在金属块上,却并不取起来。

朱守元退后了一步,面上现出了讶异之极的神色来:“卫先生,你……拿拿看。”

我伸手去取那只金属块,可是也拿它不动,那么小的一块金属,我竟拿不动!天下还有更比这个荒谬一点的事情么?

我用更大的力道,但是那块小小的金属,却仍然不动,用力去推,用的力道之大,相信那金属块就算是从岩石中生出来的话,我也可以连石头一齐推倒,可是金属块仍是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候,朱守元忽然叫了起来:“卫先生,你看!”

他的手指著一株松树,树干上的皮被人剥去了一大片,白色的松木上,写著一行整齐的英文字:“没有一个人可以拿得起或推得动半架飞机。”

第二部:自天降下两个怪人

我眯著眼睛,将那行字又看了一遍,不错,那行字是这样写。

然而,这又是甚么意思呢?

自然没有一个大力士可以拿得起半架飞机,那是白痴也知道的事情,那么,树干上的这一行字,又是甚么意思呢?为甚么不说“一架飞机”,却说“半架飞机”,“半架飞机”……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起来,不知该如何才好。

朱守元则仔细地在察看著那些字,他看了好一会,才道:“这是用一种火焰烧上去的,卫先生,你看,这些字深入木里,只怕经过三五百年,仍旧可以和如今看来一样清楚!”

我吸了一口气:“先别研究这行字是怎样写上去的,你得研究它是谁写上去的,为甚么留一行字在这里,那行字究竟是甚么意思!”

朱守元抬头望天,而我则凝视著那一小块金属块,我发觉那一小块金属块似乎在摇动,我定睛看去,不错,它是在动  会动的金属,这究竟是甚么,我伸手去按住它,等到我按住它之后,我才知道移动的不是那块金属,而是承受著金属的那块大石,那块大石正在慢慢地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