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雪传奇
字体: 16 + -

56章 多情总被无情伤

    罗暮春一早站在“忆旧游”客栈二楼的窗前,手把窗台不住向下张望。

    算时辰,凌如霜也该买菜路过此处了。

    他记得很清楚,五年前,那是一个午后,凌如霜与她爹爹要饭到了村里,因她爹爹病重无法行走,村里好心人帮忙搭了一茅草屋让二人住了下来。

    凌如霜那年十二、三岁,虽衣衫破烂却仍难掩她姣好的容颜。罗暮春始终感觉她并不是穷苦家的孩子,恐是父女因故落了难方流落至此。

    在村里住下来后,凌如霜父女极少与人往来,二人在茅屋后种了些庄稼蔬菜,因她爹病得无力气,都是凌如霜独自去耕种与砍柴。而罗暮春读书之余总会来帮她背柴,还自家中偷些米面送来。最初,凌如霜并未接受,无奈他太过坚持,也只能随他。

    如此过了三四年,随着二人相处日久,罗暮春发现自己一日不见凌如霜连读书都没了兴致。村中人也都瞧出了端倪,又见他二人相处和谐,皆以为会成姻缘。

    岂料不久凌如霜父亲病死,而凌如霜正为无钱葬父烦恼之际,书画大家岁如烟游历至此,见她可怜,便出银百两助其葬父。凌如霜感其恩德,竟跪地不起愿追随岁如烟并服侍终生。

    罗暮春求遍亲友借齐银两时,凌如霜已打包随岁如烟离去。他追出十里方寻到,虽再三肯求凌如霜留下,她却态度坚决。

    “如霜,你瞧!我带了银子来,将钱还他随我回去吧?”罗暮春求道。

    “暮春,你我二人并无牵扯,你无须如此帮我。我已应了岁先生今生不离又岂能言而无信?”凌如霜面无表情道。

    一句“你我二人并无牵扯”直将罗暮春浇得浑身冰冷,顿了片刻方道:“我以为你懂我的心,我时常帮你,你从未推却,分明就是接受了我,如今为何又说这种话伤我?”

    “我对你从未有情,何来接受?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多谢你多年来对我父女的照顾,可不至于要我以身相许吧?”

    至凌如霜随那岁如烟离去多时,罗暮春方缓过劲来,跪地大哭。回家后病了三月方下得床,也不顾家人拦阻揣了银两便进城来寻凌如霜。

    打听了三日,方寻到岁如烟宅院。又得知那岁如烟已有妻室,凌如霜并未嫁与岁如烟做妾,只是做了一个照顾起居的随身大丫头,论身份比府内丫鬟婆子身份略高少许罢了。

    罗暮春在门外等了两日,始见到凌如霜早出市集买菜。将她拉扯进了偏僻街巷,作揖哀求与自己回去。

    凌如霜默然摇头,甩开他自行离去。

    罗暮春痴心作怪,毅力竟远超读书。隔三差五来此等候,凌如霜视他如无物,始终不理不睬。

    银子花光,罗暮春便返家,等积攒的够了便会再来。如此,二人竟相持了一年。

    “来了。”罗暮春喜道,眼神霎时亮了许多。

    远处,一身兰色织锦长裙,臂挎菜篮的凌如霜款款行来,脸上未施粉黛,却依然感觉是位芊芊优雅的小家碧玉。

    待凌如霜快要行至窗下,罗暮春返身将桌上茶碗端在手中,手指探进去沾了水向窗下弹去。

    凌如霜忽觉得有水滴落下,身子一顿,也未抬头,却道:“大好时光何苦如此荒废?所花费的光阴与银两若用于正事,方使人瞧得起。你瞧瞧周围,有哪一个如你这般整日游手好闲?”

    “我不觉得是在浪费光阴。如霜,一日寻不回你,我便毫无心思去想其他。再者,对我而言,能见你便是正事。”罗暮春在上面高声道。

    “哎……随你好了。”凌如霜举步欲行。

    “如霜,我的心你难道不知么?我也不愿如此虚度,可我如此又是为何?”

    “无人强迫你这样。”

    “是我自愿。”

    “男人做到你这般,不见得会俘获女人心。”

    “那你教我,我该怎样做你方能随我回家?”

    “莫要再寻我了。”

    “就这样?”

    “嗯……”

    “那你会来寻我么?”

    “你我到不了一处,你还不懂么?”

    “不懂。”

    “随你怎样做吧,无人再劝你。”凌如霜讲完便离去了。

    买了菜回到岁府,有婆子出来将她手中菜篮接过去。

    “如霜,说过多少回不要你做这些粗活,你这点菜也不够众人吃,还要人再去买。”房中一女子朗声道。

    “姐姐,妹妹原只是个山村丫头,本就做惯粗活,也晓得这菜禁不得几人吃,可总闲坐着身子反不舒服,姐姐就当如霜是活动下筋骨好了。”凌如霜恭声道。

    “你这话我倒也认同,”门帘挑开,一身材丰腴、浑身珠光宝气的妇人迈步行出,对凌如霜微微一笑又道:“人呐,须得常动动身子才有益,否则就会如我这般走路都会气喘。可老爷再三叮嘱过不要你做粗活,他如今到底身在何处尚未可知?可他既然有言在先,我岂能不遵从?”

    “如霜自然晓得老爷夫人都极疼爱我,可哪有坐等着白吃的道理。”凌如霜施礼道。

    “来,随我入房,我刚寻到一件物件,觉得极适合你。”妇人招手道。

    “这如何使得?姐姐你已经送如霜好多饰物了,如霜实不敢再接受了。”

    妇人过来一把拽住她的手道:“随我来吧!”

    进得房中,凌如霜道:“姐姐,如霜心下实在不安。”

    “无须如此,其实心下不安的是我才对。妹妹,老爷将你带回来时我曾极力反对他纳你为妾,你不会怪我吧?”

    “姐姐说的哪里话?如霜岂敢责怪。”

    “来,我为你插上这玉簪子,将你那木簪丢掉。妹妹,姐姐之所以阻拦其实是为你着想,你也晓得在我之前老爷曾有房正妻,却毫无缘由暴毙了,连子嗣也未留下一个。自我入了岁家,至今已有数年,也未生育一儿半女。只如此也就罢了,可近几年我却感觉身子一日弱过一日……”

    “姐姐话里的意思是?”凌如霜道。

    “妹妹,姐姐觉得岁家不详,未必是你我姐妹的安身立命之所。姐姐初见你便瞧出你乃是有大富贵之人,如果任你入了岁家岂不是害了你?如今,老爷已莫名走失近两个月,派人查了这么久仍见不到踪影,可说是生死未卜,由此可知我的判断并无差错。”

    “如此说来,如霜倒要感激姐姐的一番恩德。”

    “呵呵,你我姐妹一场,何谈感激。”

    “对老爷的下落,姐姐还会派人查么?”

    “那是自然,他毕竟是我相公,乃一家之主。如此一大家人,全交由我主事,此刻方知实在不易。”

    “姐姐辛苦了。”

    “妹妹,姐姐如今有桩喜事要说与妹妹。”

    “是何喜事?”

    “前任知县朱大人的公子,你可知晓?”

    “不知。姐姐何故提到此人?”

    “呵呵,不知为何他家忽放出风来,说要招一房妻妾侍寝。”

    “姐姐,这与我何干?为何对妹妹提起此事?”凌如霜问道,言语透着不安。

    “妹妹,你在装傻不成?你的大富贵来了。”妇人欣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