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备
字体: 16 + -

第14章

不认识我了?”

陶启泉挣扎了一下,我伸出手去,想去扶他坐起来。可是我的手才碰到他的身子,他却陡然震动了一下,身子向后一缩,缩开了一些。

在那一刹那间,我感到陶启泉这时的神情、动作,和我在湖边遇到的那个人,再像也没有。

我曾在湖边遇到的那个人,那个杜良医生,曾说他甚么来?间歇性痴呆症患者?说是这种病症发作,人就像白痴。

我知道陶启泉绝没有这样的病症。陶启泉所患的是严重的心脏病,不是甚么先天性痴呆症。

我又伸出手去,这一次,陶启泉的反应,仍然和上次一样,缩著身子,想避开我的手。他的这种动作,不是反抗性,看来是一种毫无反抗能力的躲避。他身子一缩,我便将他的手臂抓住,拉著他向我靠来。这个动作,可能粗鲁了一点,可是也绝不应该引起陶启泉那么大的惊恐,刹那之间,他反应之强烈,令得我不知所措。

首先,他现出了极度骇然的神色,接著,他张开了口,发出了可怕的呼叫声。那种呼叫声,其实只是“啊”的一下叫唤,但是听得陶启泉像是白痴一样,发出那样的叫声,真是令人毛发直竖,我忙松开了手,身子向后退去,连声问道:“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由于当时,我实在太震惊了,只顾面对面前的陶启泉,身后有事发生,也全然无法防范,我身后的房门,是甚么时候打开来的,我都不知道,我仍然只顾盯著陶启泉。

等到突然我感到身后好像有人时,已经慢了一步,我还未及转过身来,背上,就感到一下尖锐的刺痛。那分明是一支针突然刺中了我,我陡地转过身来,看到有两个穿著白色制服的人,站在我的面前。

可是我没有机会看清他们的脸面,当我转过身,看到他们的时候,我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在那一刹那间,我想到了:有人在我的背后,向我注射了强烈的麻醉剂,我要昏过去了。

事实上,我甚至连这一个概念都没有想完全,就已经人事不知了。

我连自己是怎样倒下去的都不知道,当然更无法知道昏迷过去之后的事,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事后才知道,当才醒过来时,并不知道。

我醒过来时,除了感到极度的口渴之外,倒并没有甚么其他不适。我挣扎著动了一下,立时感到有一根管子,塞进了口中,一股清凉的,略带甜味的汁液,流进了我的口中。连吞了三大口之后,我睁开眼来,看到自己躺在一间病房中,一个护士,正通过一根胶管,在喂我喝水。

床前还有一个人站著,那是我曾经见过的杜良医生,他一看到我睁开眼,就过来把我的脉膊,一面摇著头:“你太过份了,大过份了!”

我想开口讲话,但是语音十分乾涩,口中有著胶管,也不方便,我伸手拨开了胶管,第一句话就问:“陶启泉呢?”

我问出了一句话后,已经坐了起来。由于我曾受到这样不友善的待遇,我也不必客气了,我一坐起来,伸手就向杜良推去,杜良被我推得跌出了一步,叫了起来:“你干甚么?疯了?”

我冷笑道:“一点也不疯,你们有本事,可以再替我注射一针!”

杜良有点发怒:“你偷进医院来,谁知道你是甚么人?我们是医务人员,除了用这个方法对付歹徒之外,还有甚么办法?”

我怒道:“我是歹徒?哼,我看你们没有一个是好人,陶启泉在哪里?”

杜良喘著气:“他才施了手术,情形很好,不过像你这种动作粗鲁的人,不适宜见他。”

我一呆:“他才施了手术?我昏迷了多久?”

杜良没有回答我这句话,只是道:“你偷进来的目的是甚么?”

我冷笑著,我的目的,是想发现这家医院有古怪,而今,我更可以肯定,陶启泉居然会在这里,真是怪不可言。

在说话间,又有两个白衣人走了进来。

如果要动手,人再多点我也不怕,但是我却念著陶启泉,所以我忍住了怒意:“我是他的好朋友,我要见他。”

杜良有怒意:“胡说,据我所知,陶启泉来到这里,极端秘密,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

我立时道:“至少还有一个带他来的人。”

杜良摇头道:“没有人带他来,他是自己来的。”

我恶狠狠地道:“少编故事了,让我去见他。”

杜良的样子十分气愤,他走向床头,拿起一具电话来,拨了一个号码:“我是杜良医生,是,我想知道陶启泉先生的情形,他是不是愿意见一个叫卫斯理的人,对,就是偷进医院来的那个,请尽快回答我。我在三○三号房。”

杜良讲完之后,就放下了电话,鼓著腮,望著我,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我急速地转著念,在那一刹那间,我所想到的,只是他们不知道又要施行甚么阴谋,我绝未想到,我能在和平的环境下和陶启泉见面。

僵持了大约一分钟左右,我准备用武力冲出去,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铃声令得我的动作略停了一停,杜良已立时拿起了电话来,听著,不断应著。

他讲了没有多久,就放下了电话,然后,用一种十分异样的眼光望著我,我则只是冷笑地望著他。

他道:“真怪,陶启泉虽然手术后精神不是太好,但是他还是愿意见你。他并且警告说,千万别触怒你,要是你发起怒来,会将整所医院拆成平地。”

我怔了一怔,只是闷哼了一声,杜良像是不十分相信,向我走过来:“真的?”

我有点啼笑皆非:“你不妨试试。”

杜良摊了摊手:“陶启泉既然愿见你,那就请吧,我陪你去见他。”

我心中极其疑惑,心想杜良要将我带离病房,一定另有奸谋。

但是我继而一想,却又觉得没有这个道理。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时间一定相当长。在我见到陶启泉的时候,他绝不像是曾动过手术,如今,已经是手术后了。

陶启泉要动的并不是小手术,而是换心的大手术,那需要将近十小时的时间,或者更多,如果杜良和医院中人,要对我不利的话,在这段时间中,可以轻而易举地下手,不必等到现在,再来弄甚么阴谋。

一想到这一点,我心中不禁十分不是味道,看起来,我的一切猜测,全都错了?

杜良已在向外走去,我跟在他的后面,经过了一条走廊,又搭乘了升降机,再走在一条走廊上。我注意到医院的走廊上,有不少穿著白衣服的人,像是守卫。杜良压低了声音,对我道:“这间医院,来就医的人,全是大亨,包括国家元首、金融界钜子等等显赫人物,所以保安工作,比任何医院尤甚。”

我只是闷哼著,等到在一间病房前停下来,门口两个人向杜良打了一个招呼,又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望著我,然后,在门上轻敲了几下。

将门打开的,是一个身形极其窈窕,容颜也美丽得异乎寻常的妙龄护士。相信只要不是病入膏肓,明知死神将临的人,有这样的护士作陪,都会觉得是赏心乐事。

那位美丽的护士向杜良医生和我,展示了一个令人至少要有好几天不会忘怀的笑容,门内是一间极其宽敞舒适的病房,正中的一张病床之上,躺著脸色苍白的陶启泉。

我和杜良向前走进去,陶启泉从床上侧过头,向我望来。

我一看到陶启泉,便不禁怔了一怔。

他的情形看来极好,虽然脸色苍白,身上并没有才动完大手术的人所必有的各种管子。我发怔的原因,是因为我曾见过他,在我昏迷之前,而当我醒来之后,他不但已经动完了手术,而且看样子,已经在迅速复原之中。

那么,我究竟昏迷了多久?

我的思绪十分紊乱,陶启泉在看到了我之后,想弯起身来和我打招呼,但那位美丽的护士,立时伸出手来,轻轻地按住了他。

我来到了床边,陶启泉摇著头:“算你本事,我曾叫你别自作聪明!你为甚么还是来了?我很好,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我很好,你不必再多生事端了。”

我静静地等他讲完,才道:“不是我自作聪明,是你。我根本不是为你而来,也根本不知道会在这家医院之中见到你。”

陶启泉发出了“啊”地一声:“原来是这样。”

我再走近些,仔细打量著他。绝无疑问,如今躺在床上的这个人,正是我所熟悉的陶启泉,亚洲有数的大富豪之一,一个患有严重心脏病的人。这个人,和我在储物室中见到过的,显然是同一个人。

我在一时之间,不知道讲甚么才好,还是陶启泉先开口:“我很快就会康复,谢谢大家对我的关心。”

我只好指了指他的心口:“你已经做了心脏移植手术?”

陶启泉眨著眼:“我不知道医生在我身上做了些甚么手脚,反正我只要能得回我的健康就成了,我又不是医学专家,不需要知道太多的专门知识。”我实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甚么事。连巴纳德医生都认为不可能的事,这家医院却做得到?

我转头向杜良医生望了一眼,他也看著我,我道:“手术是甚么人──哪一位医生进行的?”

杜良的神情有点冷漠:“这个问题,非但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连陶先生都不会问。谁进行手术都一样,主要是手术的结果。”

我碰了一个钉子,可是却并不肯就此甘休:“你们已经解决了器官移植的排斥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