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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白素在一旁插口道:“是的,它可以使人做梦。”

柏莱的神情很正经,扳著脸,以致他脸上皱纹,显著地变宽了。他道:“这是最简单的说法,详细的说法应该是:当人的头部靠著它而又处在睡眠状态中的时候,这个仪器所记录的一切,可以进入人的脑部,使人产生一种感觉,感到它所记录的一切。”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柏莱这样的解释,堪称透彻,可以接受。

柏莱看到我们出现了明白的神情之后,又道:“我和辛尼,一连经过了将近十晚,做同样的梦。也就是说,我们感觉到同样的‘记录’已经有十次左右。已经对它的内容,熟得不能再熟了!我已经坚信,那不是普通的梦。于是当我单独一个人的时候,我在考虑:这个记录仪器,是不是还有另一套记录,而使我可以感觉得到的呢?”

我和白素同时吸了一口气。这正是太不可思议了,柏莱的想法,听来异想天开,不可思义!

柏莱道:“我打开了它  你见过这仪器,当然知道它是可以打开的,而且也知道打开了它之后的情形。我当然不知道如何去操纵他,我只是用了一支铁丝,凡是可以按下去的地方,我都按了一下,当我这么做的时候,有一些地方快速地闪亮起来,我知道可以成功!”

柏莱说到这里,神情极其兴奋,不断做著手势。

他又道:“当我感到已经准备好的时候,我又将头枕上去,尽量使自己的心境平静,进入睡眠状态,不一会,我就有了一个新的梦……”

他说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又道:“和第一个梦一样,我又感到了有人在说话,说话的人语气十分激昂、果断,他道:‘我的办法是一定要他们相信我的话,我一面向他们讲明我的来意,一面用武器显示我的威力,令他们服从!任何对我服从的人,经过考察,认为他们确然够条件了,我会使他们回来!’这个人的那种肯定的语气,给我深刻的印象,由于以后还有三个人发言,所以这几人,姑且称他为a!”

柏莱向我望了一眼,像是在徵求我的同意。我当然没有甚么反对的理由。用a来代表一个人,和用一个名字来代表一个人,意义是同样的。

柏莱见我同意了,又道:“在a说完了之后,另一个声音又开始讲话,这人的声音,充满了平和宁谧,他语调缓慢,可是有极强的说服力,他道:“他们和我们本来是平等的,他们所受的苦楚,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甚么,他们的贪嗔无知,并不是他们的过错。只要他们一认识了自己的过错,我就会带他们回来。当然,我要每一个信我的人知道我是最尊贵的,他们信我,就必须要能放下一切。我会要他们将已经根本没有用处的头发全去掉  ’”

柏莱讲到这里,停了一停,才又道:“这个b,又提到了头发!”

我点头,表示同意,因为在第一个“梦”中,就有一些神秘人物不断提到头发和头发的功用。

柏莱续道:“b的话还没有完,他又道:‘去掉了根本没用的东西,才能使他们知道还有更多东西没有用,包括他们认为最珍贵的肉体在内!’”

听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又自然而然和白素握紧了手。

柏莱说得出了神,也不望向我们,继续道:“接著,是第三个人  我称他为c的讲话。c说:‘他们实在是太值得同情了!遗传因子的发作,使他们渐渐地愈来愈接近他们的祖先,而他们不自知。他们所在的地方一定已成了罪恶之都。我要他们明白,他们的一切成就,根本算不了是甚么成就,我要显示一定的力量,但力量只能使他们惧怕的。唉,希望他们能信我!信我的人,都可得救!’他的语调,诚挚恳切,令人感动。”

柏莱讲到这里,又停了一停,然后以一种极其奇异的神情望著我。

而这时,我心中乱到了极点,除了将白素的手握得更紧之外,不知做甚么好。

白素和我有同样的感觉,因为我觉出她也将我的手握得更紧。

柏莱沉默了片刻,才又道:“最后一个说话的人,语调最轻松:‘当然要讲道理给他们听,但是以他们知识程度而论,可以讲给他们听的道理,就不会是真正道理。我看只好看他们各人的领悟能力,不能强求。他们要是明白了身从何来,自然会觉得他们现在的所谓一生,实在只是一种虚象,当他们明白这一点之后,当然有资格回来了!’”

那四个人,被柏莱称为a、b、c、d的话,柏莱显然已经讲述完毕了,他望著我和白素。

我思绪极度混乱,呆了片刻,只是道:“如果只是那样,那应不足以导致你叫辛尼用力刺进你的心脏!”

柏莱道:“当然不止这样。在这四个人讲完了之后,我又感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就是在第一个梦中,提议派志愿工作者去那个地方,看看是不是有人够资格回来的那个,我知道这四个人中,有一个是那人的独生子!”

我略为回忆了一下他们的“第一个梦”,便知道柏莱所指的是那一个人了。

柏莱道:“这人道:‘很好,你们四个人性格不同,使用的方法自然也不同,但是结果殊途同归,完全一样。在你们决定动身之前,还可以考虑退出,因为那实在是一件十分凶险的事。你们在那里,不知道要受多少苦楚!你们没有他们的资料可供研究,我们这里,甚至不能有一定的把握接你们回来!’接著是一阵沉默,才听到b说:‘我不去,谁去?’其余三人一致表示同意。”

柏莱又停了一停,闭上眼睛一会,才又道:“那人说了一些话,那人,应该是这四个人的领导人。他道:“你们前去的方式已经定下,你们将和他们在一起生活,一起长大,外形完全没有分别。当然,你们的知识仍在,你们分别起程,到达那里时,先后有一定程度时间的差别,你们随身可以带一些应用的东西。记得,在最初的时间中,你们几乎没有任何能力,然后,能力才会慢慢恢复!’那四个人齐声答应著。那领导人又道:‘不论成功失败,我会尽一切力量接你们回来。’

“这时,d问了一句:‘如果回不来呢?’领导人道:“这是最坏的情形了,如果有这种情形出现,你们三个人应该互相联络一下,就算暂时有因难也不要紧,我们是永生的,和他们不同。’卫先生,你不感到这是一个极大的诱惑么?永生!”

我只觉得自己的思绪飘飘荡荡,不著边际。好像找到了一些甚么,但是却又空虚得全然不知道自己想到的是甚么,所以我并没有回答柏莱的话。

柏莱又继续道:“第二个梦到这里为止了,当我醒过来之后,我不断想著,和第一个梦联结起来,我终于明白了。卫先生,我明白了,我们  地球上的人类,根本不是地球上发展起来的生物,而是外来的,不知多少代以前的祖先,是一群罪犯,被剥夺了智力,送到地球上来,让他们继续生存下去。他们才来的时候,智力等于白痴,那就是原始人!”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没有表示意见。

柏莱愈说愈是激昂:“当时不知道有多少原始人被遣谪到地球来,他们完全和地球上的野兽没有分别。他们原来是极具智慧,智慧之高,远非我们现在所能想像的!原始人在地球上繁殖,智慧的遗传,一代一代逐渐恢复,恢复的速度,一定是几何级数,最初几百万年之中,根本没有甚么进步,在最后的几千年,有了飞速的进步。卫先生,这就是地球人类的进步史!”

我呆了许久,柏莱目光的的地望著我。我道:“这样假设,未免太过武断了!”

柏莱笑了起来:“你不觉得,我们对地球的一切是多么不合适?尽管过了那么多年,人对地球的气候还不能适应。地球的空气中水分太多,你记得那个梦?空气的相对湿度一超过百分之八十,人就不舒服;而一低过百分之六十,人也会不舒服,这是在地球上进化而成的生物应有的现象。”

我道:“这也不能确定人是从外星来的!”

柏莱直盯著我:“还有,人和地球上的生物,多么不同!”

白素道:“是的,人有头发,地球上的生物,只有人,才在最接近脑部了地方,长有这样长的、不知有甚么作用的头发!”

白素是一直留著长头发的,当她这样说的时候,我自然而然的看她束成一束的长发,白素有时对一件事,会很固执,而且反应迅速而直觉,对一件事信或不信,都是这样。这时她看来完全接受了柏莱的想法。自然,柏莱变成了黑军族的土人  这一个奇异的事实,也令得她非信柏莱的想法不可!

柏莱立时兴高采烈地道:“是的,人有头发。人会使用工具。人会凭空发明出一种东西来,你想想,别的不说,单说自矿物中提炼金属,这是一个何等复杂的过程,如果不是不是几个人的智慧遗传因子突然发作,有甚么生物可以凭空想得出来?”

我挥了挥手,想挥去我脑中许多杂乱的念头(当然那不可能)。我道:“这一切慢慢再讨论,说你自己!”

柏莱道:“好!我明白了我们根本从别地方来。那地方才是我们的家乡,在地球上的人可以回去。在地球上,人的生命短促犹如一声叹息,痛苦和罪恶充塞,而回到原来的家乡之后,我可以永生,那里,是  天  堂!”

他将“是天堂”三个字,分成三个拖长的音节来说,以加强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