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尊在上,我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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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楼氏父女

    门前冷清的五方阁院内却是一番热闹景象,方才一接到国主近身公公的口谕,仅有的几个侍女便忙前忙后的收拾打理起来。有人打扫前院落叶,有人整理后院乱书,还有一人正凄哀的诓着自家公主。

    楼骨原本正安逸的在树下打盹儿,没成想那公公草草几句话,竟扰了自己清静,面上明显有些不快。

    近身侍女解忧正一边整理着一旁小几上杂乱的话本儿,一边耐着性子与自家公主讲着道理,试图将她们不着边幅的主子,诱导成大家闺秀。

    说来这楼骨虽是不修边幅了些,但对外处事却是有些手段。单从这不得重视的弃女却依旧活的滋润安逸便可看出,她也不是没头没脑没教养的小女孩。毕竟,她所生活的地方是皇家后院,一个听似天堂,却胜似地狱的地方。

    “公主,不多时陛下便会前来,您这般懒散没形象的样子还是莫要摆出来了。要是陛下一个不高兴又让您抄个道德经或是女戒什么的,苦的可是我们这些下人。您虽是不在乎,但多少还是为我们考虑考虑呀。”

    一旁的解忧满脸苦涩的教导着正磕着瓜子的楼骨,顺便将那躺椅旁散落遍地的瓜子壳拢了拢。

    楼骨将翘在小几上的二郎腿挪了挪,方便解忧收拾,满不在意的懒散之音幽幽响起。

    “他要来便来呗,我是个什么性子他又不是不知晓。对了,我有些口渴,解忧帮我泡盏茶过来吧,嗓子干的都有些疼了。”

    收拾完瓜子壳的解忧无奈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转身进屋泡了壶清茶,还十分体贴的倒好送到楼骨跟前。

    “您自醒来便在这椅上躺着看书嗑瓜子,这一旁的茶凉了不知多少遍也不见您喝一口,这嗓子不干疼才奇怪。我说公主殿下,我们三人不在一旁时,您还是照顾下自己身体。这些市井上的话本儿还是少看些为妙,尽是些花里胡哨的桃花事。”

    解忧苦口婆心的说道明显让楼骨有些招架不住,赶忙喝了几口茶润润桑:“好好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下次注意。”

    这近身侍女解忧说来也是算得上楼骨的好青梅,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这解忧也算楼骨的半个师父。小时候教她宫廷礼仪,琴棋书画。这长大了又要教她行为处事和这后宫中的人心险恶。

    至于解忧身为一个小小侍女却能有如此能耐,终归是拜了楼骨那一身邪煞之说得来的。身带邪煞的楼骨自是没人敢与之亲近,更别说教她什么礼仪诗词了,单是听到她的名字,数丈之外必定寥无人迹。由此,楼骨如今懂得这些便只能由解忧去学习之后再回来一一教她。

    不过这解忧也算争气,如今的楼骨除了性子乖张了些,其他倒也算不错。至少琴棋书画拿得出手,诗书礼仪也算将就,身为一国公主也不算太差。且对待这五方阁中的侍婢也从没有个公主的架子,即便向解忧这样没大没小的言语,她也从没觉得有何不妥。

    楼骨抚了抚衣袍上不小心散落的瓜子壳,起身便又要去取桌上的话本儿,却被眼疾手快的解忧伸手拍掉。

    “方才才说过,您怎的又犯?”

    楼骨摸着自己微疼的手背,干干笑道:“我不看,我就是,就是帮你们收拾收拾。”说着,手又向小几上的话本儿伸去。

    可解忧明显不打算相信她,转身便将桌上的话本儿抱起往书房走去,走时还极其清淡的撂下一句话来。

    “您若是在国主面前表现的好,我便再托人帮您买些新的。若是表现的太过差强人意,我便将这些书送去给染娘点火。”

    楼骨一听当即便慌了,赶忙道:“别别别,你还是托人帮我买新的吧,我等会儿保证不惹恼他。”

    解忧听闻还算满意,转头看向一脸紧张的楼骨,叹道:“公主,国主是您的父亲,莫要他他他的叫。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这五方阁怕是又要不安生了。”

    楼骨皱了皱眉,没有说话。良久,以微不可闻的音量幽幽说道:“有我在,这五方阁中的你们定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解忧转身进了书房,并没有听到殊华这段话。

    楼颖到这五方阁时,原本忙乱的几人已是收拾妥帖恭候在院门前。见过礼后,染娘和小侍女柳锦便退了下去,各自忙各自的事。而剩下的解忧,便恭敬的将她们的国主引去了自家公主所在的院子。

    走过修剪得宜的盆景绿化区,再拐过一处落荷碧玉塘,眼前便出现一扇犹如美人团扇的拱门。解忧将楼颖请了进去,便自觉进屋备茶去了。

    楼颖环视四周剑眉微挑,心中轻叹:“许久不来,倒依旧是之前的景象。”

    不远处一株姿态极佳的松柏树下,正幽幽坐着位粉衣少女。少女明眸粉黛倒是位难得的美人,只是这美人此时的坐姿……却太显的慵懒,多少坏了些美好的气氛。

    楼颖站在那处呆看了许久都不曾有动作,想是楼骨终于发现有人看她,扭头看了过去。见是说要来看自己的楼颖,挑了挑眉出声道:“站在那里作什么,过来坐啊。”

    楼颖被这一打断回了神,抬走了过去,落座在楼骨对面的椅上。此时的解忧适时的上了一壶茶,恭敬的揖了揖退出了院门。

    楼骨看了看离开的解忧,又转头看了看对面注视着自己的父亲,抬手为两人倒了杯茶,随即淡淡开口:“这么盯着我做什么?虽说许久不见,我也长的越发惹人怜爱,可说到底我也是你的女儿,你这么看着也看不出个什么道道来。”

    楼颖原本喝茶的动作一颤,手背上撒了少许茶水。看了看对面面不改色的自家女儿,楼颖心中一叹,悠悠取出袖中罗帕擦了擦手,出声道:“你一个女孩子,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语,莫不是你身边那侍女教的?”

    楼颖语气虽是稍显冷硬,但楼骨显然是不怎么怕的。小嘴嘶溜喝了口茶,不紧不慢道:“那不也是你送给我的侍女,怎么你这是在说自己看走了眼?”

    楼颖闻言一噎,说来这解忧确是他当初赐给自己女儿的玩伴。当初见那小女孩言行举止十分乖巧懂事,也不似一般小孩咋咋呼呼,寻思之下便送给了当时只能孤身一人扑蝴蝶的楼骨。

    只是看着如今楼骨这一身说不出感觉的气质,他又不觉怀疑自己当初本着近朱者赤的心思安排的侍女,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楼颖回神看了看自己这个二女儿,沉声道:“说来倒真是看走了眼,要不明日便将她调到别处去,重新给你物色一个。”

    楼颖此话一出,楼骨果不其然如预料中的要炸毛。

    “你……好吧,你调走吧。反正你是国主你说了算,我不过是个废物,我无所谓。”

    此话一出,周边的气氛明显一滞,渐渐的楼骨觉得原本还算舒暖的温度,顿时冷了冷。

    “谁说你是废物?”楼颖声音极度低沉,让周边的温度再次降了几分。

    楼骨不自觉捋了捋手臂,干干道:“我自己说的,本来也是,除了吃和睡,我也做不了什么。”

    闻言,楼颖撤了周身的低气压,恢复了空气中原有的温度。

    “你什么都不必做,也比她们能干许多。”

    “恩?那你说说,我哪里比她们能干了?”楼骨好奇道。

    楼颖默了许久,挤出一句话来:“比她们能吃能睡。”

    “……”

    楼骨被打击的半天没有言语,只是时不时冷眼瞟向对面俊逸的中年国主。时间随着沉默溜走,两人只是你不言我不语的喝着各自的茶,没人出声打破这宁静却又温馨的氛围。

    良久,想是这茶楼骨是实在喝不下了,开口打破了沉静。

    “你今日来看我是因为昨日我去了那萧美人的寝宫吧,想必她来找你的时候面容一定是无比憔悴,无比虚弱。”楼骨说的十分随意,似是根本不担心楼颖会怪罪。

    不过楼颖也确实没有要怪罪她的意思,只是不甚在意的答了一句:“妆容是一贯的精美,只是嘴却较平时呱噪了些。”

    楼骨偏头看去:“哦,如此你这次打算怎么惩治我?”

    楼颖亦是望向自己女儿,淡淡一笑:“革了萧美人的称号。”

    “啊?怎么受害的还要受惩?你这样当国主,不怕失民心吗?”楼骨一脸的不解,这样的逻辑虽是怪异,可莫名的她很喜欢。

    “有些事,有些人都太过没有脑子,这样的人留着做什么。”楼颖说的极淡,完全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楼骨假意受教的点了点头,好奇的追问道:“你觉得这萧美人太过恃宠而骄,所以便将她直接贬了?说来,你们也算有段情,你这样会不会太过无情?”

    楼颖似是对楼骨的反应感到奇怪,不解道:“这样的事,你不是最喜闻乐见的吗?今日怎的还多愁善感起来。”

    楼骨撇了撇嘴,不甚在意道:“我只是可怜那萧美人太过愚笨,被人利用却不能自保。”

    “此话何意?”楼颖皱眉,撑颚看着楼骨,示意她继续。

    楼骨瞥了他一眼,眉目微动,默了少时才幽幽道:“我只是为这些后宫女人叹息罢了,命如蝉翼,薄似纸。一个被时间摧残,一个被执笔的人掌握,当真是半点不由自己。”

    楼颖闻言,陷入悠远的回忆里,良久才淡淡道:“你还是在怪我,就像你从不唤我父王。”

    楼骨望着逐渐昏黄的天际,幽幽道:“我只怪她太傻,而你……太过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