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似此星辰非昨夜1
“你想？也对，你们也就只剩下些念想了。”望因笑得极是不屑，“好了，你自己慢慢地想罢，我走了。”
刚走几步，望因便听到了身体倒在地上的声音。
血，渐渐地浸入泥土，化开一片鲜红色。
此时的名扬山庄热闹非凡。
红色的地毯由大堂铺起，一直延伸到门口，那扇红色钢铁制成的大门上早已贴上了两个“囍”字，檐下挂着两个大红灯笼，清晨的阳光映在那块刻有“名扬山庄”四个大字的玉匾上，流转着令人瞩目的光芒。
长孙成婚，龙啸心中自然是高兴，陪着龙亦一同在外迎接客人。今日的龙亦，大红婚袍加身，头戴高冠，足蹬祥云长靴，当真是玉树临风，俊朗潇洒，引得那些随爹娘前来贺喜的少女们频频顾首，芳心大动。
可是，龙亦却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沈慕枫也在一旁帮忙，他看看神情飘忽的龙亦，低声道：“要不，我替你去看看？”多年的兄弟，他怎会不明白龙亦所想。
“这……”龙亦犹豫了一下，“好罢，早些回来。”还是担心她的欲望占了上风。昨天茗烟出去，很晚才回来，他丢下一切去找她，茗烟却又闭门不见，龙亦心里还真是有些慌了。
“知道，知道。”沈慕枫好笑地道，“犹犹豫豫的，你还怕我抢走了茗烟不成？”
人来人往间，沈慕枫很快消失在人潮里。龙亦痴痴地看了几秒，暗叹口气，又露出一副并不真心的笑容，招呼着前来道喜的众人。
“方老爷到！”小厮高声报道。
“龙老爷，恭喜，恭喜。”一个中年男子走上前来，“哟，龙公子今日当真俊朗得很呀！”说着，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仆人立刻便将贺礼捧上，龙家的仆人赶紧上前接住。
“方老爷说得哪里话。”龙啸笑道，“你的女儿才真真是长得好呀。呵呵，老夫可羡慕得很。”龙啸看看尾随而至的那个女子，她穿着一件白底碎花裙，淡淡施妆，眼角眉梢间不经意流露出些许哀愁，正是方竹依。
那个中年男子便是方竹依的爹方还。方还叹口气道：“她的命可没你家孙子的命好呀。”
龙啸也听说了许子英退亲之事，他看着面容有些憔悴的方竹依，心里也不禁有些可惜，大好的一段姻缘，说没就没了，也不知许家是怎么想的。许方两家的婚事早已板上钉钉，没料到许家竟会突然反悔，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龙啸并不知道许子英退亲的内情，只道是方竹依和许子英两人注定有缘无分。
“也罢，不说这些了。今日，可是龙公子的大喜之日呀，说这些多扫兴！”方还露出豪气的笑容，他对方竹依说道，“竹依，我们先进去罢。”
方竹依乖乖地点点头。许子英的抛弃，让一向性行高傲的方竹依狠狠地饱尝了悔恨感，她的骄傲就在许子英退亲那天全都散了，散了，她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张扬。现在的方竹依，只会乖乖地听方还的话，做个懂事的女儿，因为她开始怕了，怕有一天爹爹也会讨厌她，也会离她而去。
也许人真的需要失去，才会懂得珍惜。
“许家公子到！”
这不是很大的声音，却震得方竹依步子一滞，险些便摔倒在地上。方竹依慢慢地回头，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朝思暮想的男子，他，还是那么俊逸儒雅，举止之间，都含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风韵，可是，那双温柔的眼眸里却再也没有她的影子。
方竹依微叹口气，子英瘦了呢！一定，是为了那个女子罢？
许子英身后跟着几个捧了锦盒的家仆，一行人很快便走到龙啸面前。许子英拱手道：“祝*爷爷喜得孙媳！”又转向龙亦，“龙兄，恭喜了！”
龙亦笑道：“你小子，这么久也不来我这儿。若不是我成亲，你小子还不肯来呢！”
许子英轻轻扯动嘴角：“我不来，你便不会来找我吗？”说着，吩咐下人将锦盒交给了许家的仆人。
许子英看到了龙啸身边一脸不满的方还，心里一阵黯然，但面上还是依旧平静：“方伯父好。”
方还冷冷地道：“方伯父也是你叫的吗？”
许子英并不在意方还的冷意：“方老爷好。”
方还“哼”了一声，冲着呆呆地望着许子英的方竹依道：“竹依，走罢，咱们进去。”方还知道，现在就算再不舒服也要忍着，毕竟，这里是龙家在办喜事！得罪了龙家便是自掘坟墓。
方竹依走上前，再次留恋地看了看许子英，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她向龙啸施了个礼，跟在方还身后进入了名扬山庄。
待方家父女走远了，龙亦才轻轻地对许子英道：“何必呢？”许子英和方家解除婚约真是一个非常不明智的决定。且不说方竹依和许子英从小青梅竹马，本已有厚谊，单说方家的势力，许子英也该好好利用这层关系才是。
许子英自然知道龙亦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叹口气：“我这辈子，就顺了一次心罢了。”
龙亦低下头，不再做声。许子英好歹还顺了一次心意，而他呢，如今却当真要为了家族而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了，说许子英傻，那他龙亦又何尝聪明？
由于龙亦的婚事，忆柳斋的下人都到那人群密集的地方帮忙去了，所以忆柳斋的空气不免显得有些寂寥。沈慕枫穿过拱形院门，飘飘而落的秋叶里，那个彷徨踌躇的黑褐色身影很轻易地就进入了他的眼中。沈慕枫微微眯起眼，那不是龙亦的二叔龙兴吗？
沈慕枫已听下人讲过那日龙兴失控之举，心里也是为龙兴的痴痴苦侯而感动。但是，身为长辈，对晚辈女子做出那种举动，确是让人生愤，也难怪龙亦提起此事便火冒三丈。或许龙兴也意识到了龙亦的怒气罢，那日以后，龙兴便离开山庄去处理家族的生意，若不是这次龙亦成婚，龙兴怕是还不能回来呢。
龙兴抬手欲敲茗烟的房门，却又在将要碰到门面之际哀哀地收回了手，一头青丝被秋风吹得飘飘忽忽，竟有种为世所遗的沧桑。
沈慕枫见到此情此景，心中亦有些难过。他和龙亦自小没有爹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把待他们极好的龙兴当做了爹爹，此次若不是茗烟的事，龙亦和龙兴大概会秉烛夜谈，共饮明月罢？可惜，可惜，世事就是如此玄妙，龙兴少年时的恋人，竟然就是茗烟的娘亲，而看龙兴的样子，大约是将茗烟看做了木柳儿的替身了。
沈慕枫叹气。自古多情空余恨，自古多情空余恨呀！千载沉浮，却没有人能逃得过一个“情”字。
门，突然打开，一个美丽的少女探出头来，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对上了龙兴落寞的脸。
“你，你不是，二爷吗？”韩菲允问道。对于这位“二爷”的到来，韩菲允很是意外。
“我，我……”龙兴不知该怎么开口。他也不清楚，为何自己就是对茗烟恋恋不忘。今日他很晚才醒，没去向龙亦贺喜，没去向龙啸请安，却是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这里。
那个女子不是柳儿呀，可龙兴却无法忘却她的面容，忘却她的歌声。
“沈公子！”韩菲允的声音突然活跃起来，“你也来了？”
龙兴惊讶地回头。慕枫，也在？
翩翩落叶里，沈慕枫走向二人，脸上还是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他轻声道：“二叔。韩姑娘。”
龙兴的脸色有些难看，仿佛是被人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他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韩姑娘何时开的门，我便是何时来的。”沈慕枫迎着龙兴探寻的目光，“不知二叔来此，有何贵干？”
“我，我来看看茗烟。”龙兴有些尴尬地避开了沈慕枫的目光。
“呵呵，看看？”沈慕枫笑得极是温柔，“那二叔便进去看看呀？”
韩菲允笑道：“你们来看姐姐？这下好了，姐姐见了你们，大约会开心些罢。”
龙兴看着韩菲允：“茗烟……她不开心吗？”
韩菲允鼓鼓嘴：“少庄主都要娶夫人了，姐姐怎么开心得起来？”
名扬山庄的庄门外，依旧是人来人往，喧闹异常。
“镜公子到！”
报名小厮一喊出“镜公子”三个字，众人的注意力不禁都被吸引了过去。谁不知道“镜公子”欧阳敬凡是如今神策军中尉田令孜的侄子，而田令孜，又素来与名扬山庄在暗中较量，龙亦成亲，欧阳敬凡却来贺喜，看来今日的婚事，还真是有些热闹呀。
在一双双各怀心思的眼睛中，一对神仙似的人儿牵着手慢慢地走了过来。男子着青，女子着红，风过袂动，衣带轻摆，竟给人一种进入仙境之感。
一个女子痴痴地看着二人，不禁感叹出声：“好美的人呀！”
龙亦虽然也被那两张美丽的容貌震撼了一下，但他心中早有所属，不过是以欣赏的角度望着二人罢了。但是，龙亦看看身边的许子英，许子英的脸色变得很不正常，苍白的可怕，手也不知何故而有些颤抖。
龙亦推推许子英：“子英，你怎么了？没事罢？”
然而，许子英并没有回答龙亦的话，只是低低地道了一声：“是她。”
“她？”
“她，就是，我的心！”
似乎漫天都是破碎的桂花沫儿，淡黄色，金黄色，乳白色，朱红色，橙黄色，那些美丽的颜色交织在一起，混合成醉人的香气。君涯坐在桂花树下，却怎么也闻不到属于娘亲的桂花香。
“灰獠，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娘亲的声音是如此的遥远，刺目的鲜红色在纷纷而落的桂花中显得更是凄美，“我已经，给了你要的……涯儿以后，就只有你一个至亲之人了。”
“不！”君涯站起来，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娘亲，那些花儿落得太密了，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娘亲的面容，他多想，再见见娘亲温婉的笑容，“不！娘亲！涯儿只要娘亲！”君涯在那片花海中奔跑着，像一道闪电一般穿过花间，直到再也没有一丝力气，累得跪在了地上，“娘亲，不要！涯儿只要你！只要你！”
君涯听到了那个浑厚的声音：“放心罢。涯儿，到底是我的儿子，我不会……亏待他。”
“呵呵，灰獠，你还不明白吗？”娘亲的声音伴着剧烈的咳嗽，“我不是要你对他好，而是要你，真正的做一次他的父亲，履行一下做父亲的责任，给他一点父爱。”
灰獠似乎沉默了半晌：“我知道了，你安心去罢。”
“不！娘亲！”君涯强撑着站了起来，“涯儿不要他！涯儿不要这么冷血的父王！”
朦胧不清间，娘亲的手似乎伸了过来，淡淡的温度贴上了他的嘴唇。君涯抿了抿嘴，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桂花香，全身顿时放松了不少。他喃喃地念着：“娘亲，娘亲，不要走，不要走，娘亲……”好像就这么叫着，娘亲就不会离开一样。
突然，一道极强烈的光芒射了过来，君涯微微抬头，却见一个女子的脸一闪而过，那丝丝交缠的青丝，温柔的拂过他的鼻尖，发梢的尖端，仿佛还跳跃着美丽的阳光。
又是一阵桂花的香气流过。
然后，浓重的黑暗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