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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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

在医院的502病房,到处都是女人的哭声,叶文及妹妹叶欣哭喊着“嫂子”,孙妍哭着说:“姐姐,我的好姐姐,你走了,我上哪找这么好的姐姐去呀!”凡是女人都在用哭声哀悼,而屋子里的男人,则是无声地流泪。

    萍萍呢——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看到人类的死亡,徘徊在内心的,并不是可怕,而是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带给她的不真实,她从心里真的不愿意相信,趟在病床前的,亲人们呼喊的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患者竟然是自己的母亲,她似乎是在目睹与她无关的事件,可是,她偏偏却在现实中要面对和承受这一情境,心里一直在说:“不,这不是真的,趟在那里的怎么会是自己的妈妈呢?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可是自己的耳朵却真切地听到那刺人的哭声,她看见妈妈去世时的全过程,此时,她真的哭不出来,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其实,她并不是对孙嫚没有感情,只是心里藏着太多的否认和不接受及太多的不真实。

    当殡葬人员将孙嫚放进棺材里的那一刻,萍萍流出了泪水,一种从未有过的悲伤、不安全感及内心难以承受失去妈妈的恐惧使得她紧紧盯着棺材,周围的人与事在她的世界里都那么的不重要了,似乎是不存在一样,她不愿意也没有力量和力气地喊出“妈妈走好”那简单的几个字,那么苍白的字眼是无法表达对母亲的依恋和不舍。就这样,萍萍在不真实的感觉和现实残酷的折磨下,为孙嫚守灵,那三天,萍萍无法睡下,头脑里全是孙嫚的影子,她跪在灵台前,看着妈妈的遗像,想说太多的话,可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遗像中美丽的妈妈,心里说道:“妈妈,您就这样走了,您不想女儿吗?您的离开,让我失去了太多,我的世界坍塌了,您是我的天,我的世界,您走了,我的世界从此再无快乐可言,我也失去了那份爱。妈妈,今天在医院,我不是无情,只是我真的哭不出来,因为我至今也不相信,我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难道老天就让我快乐幸福三十年吗?妈妈,我从小到大,都是您宠我,惯着我,我任性,您也包容了,这么伟大的母爱,我还没有来得及报答,您就走了。您为我忙碌了一辈子,就在要享受清福的时候,您却离我而去,我都没有机会看到您老时候的样子,有你在,我回家有奔头,您还没有尝过我做的菜那?妈妈,我现在真的体会到了,人只有在失去了以后才知道珍惜,原谅我,妈妈,妈妈,以后我该怎么办,以后我的路该怎么走?”

    萍萍一身孝衣,跪在火盆前,不停地给孙嫚烧之前,随着吊唁的亲友来了去,去了来,萍萍不停地给宾客回礼,眼泪不停地流着。

    三天的守灵时间过去了两天,家人劝萍萍多休息,萍萍回到了卧室,打算上床上休息,可是,连续两天在火盆前烧纸钱,造成了萍萍不停地咳嗽,躺在床上休息的丈夫不耐烦了,冷冰冰、恶狠狠地说了句:“回你妈那块咳嗽去。”

    本来就需要安慰的心被丈夫无情的话语刺痛了,可是,这个场合下她不能去计较,她也无心计较,只好回去了,亲人再次把她劝了回来,铁军依旧无情,萍萍没有办法,只好跑到了卫生间,她确实忍不住了,不停地咳嗽,只是,她这次确实忍不住了,她一边哭一边咳嗽,不知道她咳了多长时间,亲人们开始敲卫生间门,萍萍因嗓子难受,说不出来话,只好把门打开,亲人们看见萍萍满头大汗,面色不太正常,问她怎么了,可她依旧说不出来,只是无声地哭,这时,叶文觉得萍萍不对劲,用手摸了一下萍萍的额头,这是萍萍失去母亲后,第一次感觉温暖,那是姑姑的手,是亲人的手,就如过去自己发烧了,妈妈的手来摸自己一样,她真的地绷不住了,加委屈地哭起来靠在了叶文的怀里,只是再也没有了声音,身子一软,如同过去受了委屈靠在母亲怀里,叶文说:“这可怜的孩子呀,怎么这么烫呀,哥,我送她到医院。叶茂、博宇(叶文妹妹——叶欣的孩子)你们也陪着去吧!”

    “好!”兄弟俩答应着。

    萍萍在家人的陪伴下,来到了阳城医院,经过验血、验尿的诸多化验,诊断结果为上呼吸道感染和支气管感染,俗称:感冒。

    可是,萍萍内心的苦楚远远超过了身体上的疾病,她依旧不能说话,只是躺在弟弟博宇怀里哭,博宇没有多说话,只是用手拍了拍萍萍的肩,说:“姐,想哭就哭吧,哭过以后,就不那么悲伤了。”

    “好懂事的弟弟呀。”萍萍心里感受道:“铁军,你的无情把我推向了谷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萍萍拖着烫烫的身体,于凌晨4点为自己母亲送行。

    萍萍在殡葬工作人员的安排下,手捧着母亲的遗像上了灵车,表妹孙海洋陪伴在她身边,哀乐就在车里回荡,萍萍更加承受不了失去母亲的事实,对坐在旁边的海洋勉强地哭诉道:“怎么会这样,老天太不公平了,我的妈妈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对妈妈。”说着,扑向了海洋的怀里。

    海洋是萍萍舅舅家的孩子,很喜欢孙嫚这个姑姑,孙嫚的离开对她来说真的是伤痛至极,她哭着安慰道:“姐,哭吧!哭出来能好受些,妹妹陪着你。”

    海洋的一席简单的话温暖了萍萍早已被现实击得粉碎的心,抱着海洋,尽情地发泄着。

    萍萍在哭声中来到了回龙岗,她从灵车下来,看着不那么可怕的火葬场,想起妈妈生前曾来过多次主持葬礼,而如今,自己的妈妈却要在回龙厅与那些对她有深厚感情的人们告别,萍萍在姑姑们的陪同下,来到了回龙厅,看见水晶棺材里的妈妈,想要扑过去,可是,被姑姑们拦住了,经过葬礼司仪的主持,遗体告别在亲人的眼泪和朋友的哭声中结束,萍萍被那些叔叔阿姨温暖了一下又一下,当孙嫚的遗体要去火化的时候,她冲了过去,嘴里说:“不要——不要——我要再看看妈妈——我要再——再看——看——”萍萍真的说不下去了,萍萍的姑姑们用力拦着她,劝说:“孩子,让你妈妈安心地去吧。”

    萍萍再也没有力气挣脱了,手里拿着妈妈的遗像,整个人瘫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地上,一只手用力垂着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离去。

    母亲离去了,在萍萍的生活中再也没有孙嫚的身影,再也没有孙嫚的陪伴,萍萍再也支持不下去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的,都抽离了她的身体。从那一刻起,健康、快乐、安全感都从她的身体里抽离了,留在自己躯壳里的只有悲伤、痛苦和对孙嫚无尽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