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立卿为后
欧阳鸿心中知道自己说的话已经触犯了圣颜,如今也不再多说,他死了事小,连累父亲事大。
轩辕暮现在并不想动他欧阳一家,毕竟欧阳明丞相为他顺利继承皇位立过汗马功劳。他可不是为渊驱鱼为丛驱雀的人。为了大局,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长舒一口气,让欧阳鸿退下。
欧阳鸿离开,轩辕暮推开窗户,看着满院开的正盛的牡丹,心中长叹:知秋,你是否还好好地活着?
东苑百花居。
唐夫人应柳夫人之邀去了柳府,百花居内室只有唐文忠与女儿坐在木椅上。
“婉儿,你怎么想?”唐文忠一脸沉重,问女儿。
唐婉晴别过脸去,静静看着窗外百花盛放,映眼的竟是一片红色的花瓣飘然而落。她心叹红颜易老也是如此吧,即便不老又如何,心也会老的。几百年的寿命她难道就要这样圈在那个高高的城墙中?锁住红颜,锁住寂寞。
“婉儿,你要明白,唐家一家的性命并不是在你手中,一切的痛苦也并不需要你来承担。”
她依旧静默,阵阵的花香十分醉人,有几度都差点令唐婉晴失神,却也不知这样的花香她究竟还能再闻几次。
许久,她长叹一声:“我答应。”
“婉儿。”唐文忠唤道,他不想女儿一个人背起这么沉重的责任。他一生经商,为的是儿女丰衣足食今后的日子能过的好一些,但如今却要女儿替自己付出代价,那么他做这一切的意义何在,即使还有儿子,那么他的女儿呢?
唐婉晴此刻冷静的吓人:“父亲,我若为后,那么唐家与轩辕皇室便是亲家。一切便都好说,唐家不会舍得害自己的女儿,名利双收,皇家也有了唐家财力为依,众大臣的悠悠之口必然被封,唐家财产和一家性命因此便得以保全。
唐文忠不再劝她,只问道:“你要想好,如此一来你交付的便是一生自由。孤独双剑已经认主,还可能是几百年的自由。”
唐婉晴不再说话,就这样父女无话的坐了许久,紫玉壶中的茶沏了一壶又一壶。
她起身要离开之时,脚步停滞了一下:“我想好了。”语气坚决,背影落寞。
离开百花居,唐婉晴并没有回北苑,而是在整个唐府漫无目的游走。她要走遍每一个地方,触摸遍每一件事物,这是她的家,她从小长大的地方,给她留下无数美好回忆的地方。她带着回忆,带着品味,带着心酸,走过长长的碎石路,走过青石板铺就的长廊地面,穿过花草树木,看过静湖红莲。
整个下午她什么都没想,看着这些熟悉无比的事物,她心中欢喜,但更多的是留恋。如果可以她愿意把性命双手奉上来换取唐府一家安宁,可如今她却要日日受这思念之苦,宫廷囚禁之苦。她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度过自己的下半生,要忍受陷害诡计,被礼数束缚。
这些她都没想,只是单纯的走过看过,留下她身上天仙玉露的清香。
太阳西斜,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晚霞格外的红,美的人都不忍移开目光。绕了一个大圈子,她又回到了北苑,这里是她待得最久也最熟悉的地方。不知为什么这地方她却不想看了,许是一下午太累了,或是她根本就不忍心。
晚饭她没有出现在百花居,回话说自己没胃口,唐夫人不知情便觉得是女儿大病初愈的缘故,要厨房送了晚饭去北苑阁楼。
轩辕暮心中明白,不住自责,自己用了最不齿的手段逼她嫁给自己,让她陪自己去皇城中受苦。可他依旧无法放手,即便如此,即便她不情愿自己也要留她在身边,是自己太自私了。
他找出了无数理由让他放弃婉晴,可他不忍眼见她因为一家人更加痛苦。这也是保住唐家最好的办法。
唐文忠依约什么都没说,女儿做了决定他又能如何,舍弃一家性命,也要了女儿性命吗?毕竟在皇城,自由虽然受到限制,但女儿依旧活着,没准还能活得很好。
欧阳鸿心中担忧,用过饭后赶去了北苑阁楼。
“婉晴,你怎么样?”欧阳鸿看着唐婉晴静坐在桌旁喝茶,面色不算很差,心中也放下心来。
唐婉晴冲他莞尔一笑:“我很好啊。”
“皇上他……”
听到这个词唐婉晴脸上的表情明显停滞了一下,随后浅笑道:“我可能要做皇后咯。”
听罢此话,欧阳鸿整个身子剧烈晃动了一下,脑子中一片空白,面上尽是惊讶的表情。随后心痛,剧烈的心痛,痛的他似乎没有了任何感觉,手中的茶杯直落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声响。
他猛地惊醒,伸手去捡茶杯碎片,却被棱角割伤了手掌,血顺着指尖缓缓流下,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溅出血花,刺痛了唐婉晴的眼睛。
她有些慌了,忙去翻找房间内的金创药,叫靑羽收拾了破碎的茶杯,她自己开始小心的为欧阳鸿上药。
“欧阳,疼了便叫出来,我会再轻一点。”唐婉晴悉心的为欧阳鸿上药,她的动作很轻,药沾到伤口钻心的疼,欧阳鸿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他在婉晴的脸上看到了担心和心疼:“婉晴。”
“嗯?”她下意识应道,手中的活计并没有因为回答而慢下来。
欧阳鸿心底深吸一口气:“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唐婉晴突然手下一重,欧阳鸿眉头皱了一下。她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忙道歉:“对不起,我轻一些。”
其实她是有过的吧,她是属于比较慢热的,欧阳鸿跟她从小相识,青梅竹马,对她极好,很难令她不动心,但她不能自私的伤害他,伤害欧阳家。所以很早以前,早在她能够压抑自己情绪的时候,她就不再对他有任何朋友以外的情愫了。
“为什么这么问?”她突然间的冷静让欧阳鸿始料未及,从她的表情竟再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欧阳鸿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弄好了,小心点别让伤口沾水。”欧阳鸿看到自己被包扎好的伤口心中的感觉很复杂。突然间,他想要放下一切带婉晴走,走到谁也找不到他们的地方,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他能如这般自私一次吗?
“你可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吗?”欧阳鸿轻声问道。
唐婉晴冲他灿烂一笑:“以前喜欢。”
欧阳鸿幸福一笑,他明白婉晴做的决定决不会轻易更改,所以他的要求并不高,也很容易满足:“我算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了?”
看到他的笑,唐婉晴突然间很想哭,她转过身,深呼吸调整着情绪,随后笑道:“自然咯。”
她知道过了今晚,他与她就只剩了友情,所以她会告诉他应该告诉却没有告诉的,除了她不嫁他的真正原因。
欧阳鸿没多说什么,只说夜深了,要她早些休息便离开了。
唐婉晴又怎么睡得着,今夜注定无眠。欧阳鸿离开之后,阁楼安静的可怕,就连最爱说话的靑羽今夜也沉默了下来。她出门在看台上远望,夜风吹过她白皙的脸颊,拂动了脸旁的几缕青丝飘动。
一旁梧桐上的铃铛开始叮咚作响,和着风吹树叶的声音,十分好听。如此这般她竟轻轻吟了起来:“风卷梧桐,水映残花,怜红颜易老,又叹世事繁华。最不愿,惜金台上坐长叹,此生蹉跎归白发。最不愿,与人离别相恨远,山水几重阻天涯。”
靑羽感叹如此美好夜景,风吹梧桐,水映莲花,竟被小姐说的这样悲伤,宛然若萧瑟秋景。
“‘与人离别相恨远,山水几重阻天涯。’你终是不愿。”轩辕暮不知何时进入了北苑,方才唐婉晴吟的几句话一句不少他都听了进去。
唐婉晴看到来人,示意靑羽下去,靑羽离开。
唐婉晴对轩辕暮清浅一笑,笑得云淡风轻,让人捕捉不到一丝心情:“你打算在庭院里站多久?背后偷听,君子不齿吧。”
轩辕暮一个瞬身来到看台,神色中充满歉意:“对不起。”
唐婉晴黯然道:“不必道歉,本应是我感谢你才对,这或许是唐家付出的最小的代价吧。”
许久两人对视,一个充满歉意,一个表情清浅。
唐婉晴长叹一声,随后道“我答应你,入宫为后,许君为夫。”一句话她说的不易却很坚定。
轩辕暮心中思绪万千,因得到婉晴而喜,因逼迫婉晴而愧。
“不过,我有两个条件。”唐婉晴如今的冷静深深刺痛了轩辕暮的心,或许他要的并不是这样,但他还是无法割舍。如今,他想用尽全部宠爱去疼这个女子:“什么条件?”他虽没有说出来,其实心中早已答应了,无论什么条件。
“第一,册封大典那天我希望在昭告天下的皇榜上添上一句,‘永不废后’。”她说的云淡风轻,轩辕暮却心中了然,她不爱权力,否则不会有方才悲伤之叹,不知道为什么轩辕暮不止一次感受到唐婉晴内的痛苦,似乎他们两人之间有着什么特殊的感应,这一次也不例外。
轩辕暮知道她的内心煎熬了许久,不知用了多长时间多大的勇气才做了如今的决定,她爱自由,爱唐府,想要保全唐府,一朝为后,便要永居后位,这是请求,更是无奈:“好。”他答应,因为此生他只想娶她一人。
“第二,在我没有完全接受你之前,请不要强迫我,你纳多少妃我可以一概不问。”轩辕暮没想到她提出的竟然是这个要求,心中犹豫。
唐婉晴并没有强迫他答应的意思:“你若不答应也无妨,我依旧会同意入宫为后。”
轩辕暮已经强迫过唐婉晴一次,如今这个要求却令他无法拒绝,她越是不强迫他,他越是愧疚,但是他有皇者应有的自信,他自信终有一天她会敞开心扉接纳他,因为她是他的后,他此生唯一的妻。
“好。”
芜城一年一度堪比过年的花灯节在芜城百姓精心准备下终于到来了。
这一天到处可见大红的纱帐挂满了每家每户的门楣,花穗顺着门的两边自上而下垂了下来,十分漂亮。在芜城几乎每家每户都种莲花,人们纷纷采食莲子,晚上会在清水湖畔放彩纸制作的莲灯,水托莲,莲蕴火,火映天,那景象壮美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