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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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这就是哑谜的谜底,是要留待后人去猜的。

应该去猜这个谜底的人,当然不是我,而应该是李规范口中的“七个姓氏”的后代,好叫他们凭此取得联系。

对了,突然使我想到的,就是由这里开始:第一次分裂,带走了大量财宝,和七姓先祖遗骸的陈姓家族,就是陈长青的上代。原是“七姓”中的一份子,在大约一百年之前离开。

陈姓族长离开了海岛之后,并没有回到中国的北方,而选择了现在建造大屋的地方,为甚么原因,只怕难以查考。他为甚么不主动和余下的六姓联络,也难以查究原因517ζ,从他留下了哑谜线索这一点来看,他也绝不是想就此脱离关系的。

肯定了这一点之后,要明白何以我和陈长青之间的关系那么好,但是陈长青却一直绝口不提他屋子的古怪处,自然也不难理解,因为“永不泄密”是他绝不能违背的祖训,正如胡明所说,这种祖训甚至如同决定他们生活方式的遗传因子一样。

那大屋之中,何以有这样多的珍藏宝物,也不成问题了。那些宝物,一大半只怕全是当年由中原携带到海岛去,后来又从海岛带出来的,有一小半,可能是进了大屋之后再陆续购买的,自然,也有许多是陈长青买来的,例如那超过一万种不同的昆虫标本之类。陈长青当然知道自己的家族秘密,这可能令他感到十分困扰和不安,心理上“永不泄密”的压力一定也十分大,这多半是他行事方法异于常人的原因,而最后,他毅然出世去追求生命的奥秘,却把祖屋送给了温宝裕,自然是潜意识中,对“永不泄密”的祖训的一种对抗。

他不算是违背了祖训,但是他一定知道,屋子到了会拆天拆地的温宝裕手中,他祖上的秘密,自然也会逐步逐步显露出来的。

至于事情忽然会从胡明博士和田青丝那边,有了突兀的发展,这一点,自然不是陈长青所能预料的了。

而在大屋的地窖中,有著那么多灵柩之谜,也迎刃而解;那全是当年陈姓家族带走的七姓的先人遗体。照李规范的说法是:很有些非同小可、轰轰烈烈的大英雄大豪杰在内!

这是令人相当伤感的话,轰轰烈烈怎么样?非同小可又怎么样?大英雄大豪杰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都是棺木中的一具尸体?

从x光透视的结果看来,棺木中的尸体,大都身形魁伟,而且陪葬的衣甲物品,都显示出他们是驰骋沙场的武将,可以肯定他们之中,有的人确曾在中国历史上写下过悲壮的一页!

第十一部  第二次分裂

我把所有可能推测到的事,都联系了起来之后,心情变得十分轻松,伸了一个懒腰,暂且不把我想到的事说出来,只是问:“你们之间这一次分裂的情形怎么样?做为首领,你已无法控制了,是不是?不能再令所有人在这里隐居下去了?”

李规范睁大了眼睛:“卫先生,你错了,要结束这种隐居生活的一面,以我为首!”

我愣了一愣:“原来是这样,那就分裂好了,谁愿意在这里继续生活,我看也不必勉强!”

李规范叹了一口气:“问题不那么简单,从去年开始,当地政府、驻军,已开始留意我们,我们的生活力式太奇特,再想和外界不发生任何联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而且,当地政府……并不是十分贤能,我们也没有必要受他们的鸟气!”

我点头:“所以,早一刻离开就好一刻。”

李规范默然片刻。缓缓点头:“有些人舍不得这建筑物,其实是舍不得……舍不得……”

我有点冷冷地:“舍不得祖上的基业!”

李规范又点了点头,我陡然跳起来,打开门,看到外面两边的走廊上影影绰绰,像是有不少人,我又想起胡明说,这建筑物相当怪,只要在门口说话,几乎每一个角落的人都可以听得到。

所以,我跳到了门口之后,提高了声音叫著:“你们全听著:不论你们祖先的名字在历史上占甚么地位,你们的祖先都未曾有甚么基业,要是有的话,何必逃到这里来。”

又道:“我不管你们的祖先是甚么人,只知道他们全是失败者,自己失败了还不够,还要祸延下代,把下代全都关在这种只有昆虫才适宜住的屋子里。”

李规范来到我的身前,脸色苍白,神情激动,他并没有阻止我说下去,可能是由于我所说的话,是他心中早想说而不敢说的。

我又“嘿嘿嘿”三下冷笑:“你们只管去恪守永不泄密的祖训,事实上,根本不会有甚么人对你们祖上的秘密有兴趣。你们关在这里练武功,当地驻军如果派一连人来进攻,你们个个都得躺在血泊里。我提议你们离开这里,外面世界多么广阔,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在外面活得很好,而我,也愿意尽力帮助你们。”

我一口气讲完,通道中还传来一阵嗡嗡的回音,然后,我听到了牛一山的声音:“愿去者去,愿留者留。”

李规范朗声答应:“说得是,这本来就是我萌生去意之后的初衷。”

牛一山的长叹声,幽幽传来,他人在甚么地方,也无法确定,但是他的叹息声像是自四面八方传来一样,这种叹息声,令人感到心情沉重,那是真正的感叹,感叹一种曾经辉煌存在过的现象的逝去。

我定了定神,这才宣布:“我也知道,早一百年离去的陈姓一族的下落,别说你们只有一百多人,就算再多十倍,也绝无生活上的问题  ”

李规范道:“生活上绝无问题我们也知道,当年我们祖先带来的一些东西,全都价值不菲,我们需要帮助的是,怕离开之后。不适应现代社会的生活,所以希望在必要时,可以有人……帮助我们  ”

我“哈哈”笑了起来:“放心,你们之中不论甚么人有事要找人帮忙,找我好了。”

牛一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谁愿意留下的,请报出名来,我们不违祖先遗训,才是响当当的好男儿。”

接著他的叫声的,是一片沉寂。

牛一山又叫了一遍,这一遍,他的叫声听来已十分凄厉。

可见,“不违祖先遗训”和“响当当的男儿”,显然及不上可以离开这里,融进广阔的天地中去生活吸引人,黑暗之中,整幢建筑物中仍然是一片静寂。

牛一山的声音更是尖厉,他又叫了一遍。然后,他纵笑了好一会,笑声才戛然而止。

在笑声停止之前,他的笑声听起来已经像是号哭一样,难听之极。

当时,谁都没有想到后来事情会有那么意外的变化,李规范一声长啸:“既然如此,那就一切全听我安排了。”

建筑物之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然答应之声,和牛一山连问三遍,无人理睬的情形,形成了强烈无比的一种对比。

这种怪异的隐居生活,看来从此结束了。

接下来的几天之中,发生的一切事,都是在一种狂热的情绪下进行的,我无法一一记述,只能拣主要的提一下,因为千头万绪,实在十分混乱,而且,要了解这伙久经自我禁闭的人的心态,也不是容易的事,他们有些言行,我全然无法理解。

而更重要的,自然是他们仍然紧守著“永不泄密”的祖训,和他们讲话不是很能畅所欲言,这又和我性格不合,所以我也尽量少和他们接触。

当时,在建筑物中轰然响起了响应李规范的声音之后不久,就是杂沓的脚步声、各种杂乱的语声,情形就像是一个大蜂巢突然被人自中间劈开来了一样。

我和胡明相顾骇然,齐声问李规范:“怎么了?你能控制局面?”

李规范哈哈一笑,双手一摊,一副不负责任的样子:“为甚么还要我控制?从此之后,除了牛一山一个人之外,人人都自由了,从身体上,到心灵上,都自由了。你听听,所有的人,甚至都急不及待地奔出屋子,奔到空地上去。”

胡明大喜过望,一伸手,抓住了李规范的手臂:“那么……是不是自此之后……你们的一些戒条……也不必遵守了?”

李规范道:“戒条太多了,你是指  ”

胡明吞了一下口水,转头向我望来,我示意他不妨直言,胡明的神情仍是十分紧张:“我是说,有人从你们这里逃出去……不必再……自杀了?”

李规范大笑了起来,甚至笑得前仰后合,一面笑,一面道:“当然不必,如果还要被逼自尽,那我们所有人全都该死了。”

他说著,用力一挥手,斩钉断铁地道:“从现在起,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和祖先的关系就和普通人一样。”

我盯著他:“不要说得嘴硬,你祖先是甚么人,你就不肯说。”

李规范听得我这样说,先是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道:“不是不说,而是我真正认为不值一提,说来干甚么?”

我还想问甚么,胡明重重推了我一下,李规范道:“两位请随便,我要去看看外面的情形,请卫先生等一会也出来一下。”

李规范不等我再说甚么,他就走了开去,我埋怨胡明:“你撞我干甚么?我再问他几句,他就会把祖先是甚么人说出来了。”

胡明笑了一下:“你这人怎么了?他的祖先是甚么人,还用他说,你还料不到么?”

我略想了一想:“我是可以料得到的,但总不如听他自己说了来得好。”

胡明仍笑著:“你太执著了,他都认为自己的祖先是谁不值一提了,管他是谁,和他以后的生活关系不会太多,几百年来在这些人身上的恶梦,现在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