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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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一眼看出这人活不长了,我连忙去观察四周围的情形。

那草丛离公路并不太远,而在草丛的四周围,又全是平地,在那些平地上,虽然有些土坑,但却也难以藏得下一个人。

探照灯已将周围的一切照得通明,我相信我听到声音和看到那死者,相隔不会超过四十秒钟,可是这时在我目力所及的范围,却看不到凶手。wωw奇qìsuu書còm网

我从望远镜中,看那探员背部的伤口,可以看得十分清楚,那是一个深而狭小的伤口,一定伤及内脏,要不然,那探员不会在惨叫一声之后,便立即死去的。

那凶手实在太大胆了!

我几乎怀疑这是一个狂人,因为没有一个正常的人,会在警员密布的情形下,去杀死一个探员的。

如果那不是一个狂人的话,那么这个凶徒,就可能是一个身手灵活之极,而心思又缜密、狠辣到极点的人,他杀那个探员,是有意在向警方示威。

虽然我一听到声音,便立即循声去看,探照灯也立即照到了行凶的现场,但所谓“立即”,至少也有二三十秒,二三十秒对身手特别敏捷的人来说,是可以奔出一百多公尺的了。

那么,那凶徒就可以在没有探员的路面中穿过,隐入路对面的草丛中,然后从容离去。

一想到这里,我又想起,在我发现第一个死者的时候,曾有人在我的背后偷袭,而当我转过身来时,凶徒却已不见了。

毫无疑问,那向我偷袭的人,一定便是连杀两个人的凶徒了。

看杰克中校和许多探员忙碌的情形,他们显然是一无所获。但是我却掌握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线索,那便是:我曾经握住那凶徒的手臂,而当那凶徒挣脱时,我手心留下了几根金色的毛。

那当然不是亚洲人,没有一个亚洲人会有看这样金色的体毛的。我如今不知道那凶徒是欧洲人还是美洲人。

但是我很容易知道,我有一个朋友是十分成功的人种学家,他会告诉我,有这样体毛的是甚么地方人,这是一项极其重要的线索。

我心中暗自决定,如果杰克中校来求助于我的话,我就将这个线索供给他。

我从望远镜中看到杰克中校的情形,他几乎要疯了,青著脸在拚命踢著草丛,和草丛中的石块。这也难怪,任何人都会像他一样:他在率领著数十个探员办案时,其中的一人,被人所杀!

警务人员一直忙到天亮,还未曾收队回去,我则早已躺在床上,思索著这件事,和审视著那几根金色的硬毛。

到了清晨六时,突然响起了急骤的门铃声,我由于要清静,连仆人也没有用,我只得下去开门,我一开门,四个彪形大汉便冲了进来,其中一个则取出了证件,道:“警方特别工作组。”

另一个立即取出了手铐,我连忙问道:“这算甚么?”

那人冷冷地道:“你被捕了。”他一面说,一面取出手铐,便向我的手腕铐来。

我不禁大怒,道:“我为甚么被捕?”

我一面说,一面陡地一翻手腕,反将对方的手腕一压,只听得“拍”地一声响,那只手铐反而铐到了那个探员的手上!

那个探员陡地一呆,一时之间,几乎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会是事实!

我趁机向后退去,就在这时,杰克中校在门口出现了,他大声叫道:“卫斯理,不要拒捕!”

我站在一张沙发旁边,怒道:“杰克,你凭甚么捕我?”

杰克冷冷地道:“谋杀,连续的谋杀!”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你以为作晚发生的凶案,是我所为的?我杀了人还在这里不走?你有甚么证据这样说?”

杰克十分有把握地笑了笑,一挥手,一个便衣人员捧著一卷纸,走了进来,杰克冷冷地道:“你自己看吧,不必我来解释了。”

那便衣人员将这张纸摊了开来。

那是一张经过微粒放大的照片,足有一码见方,照片中是我的那幢别墅,从角度上来看,一望便知照片是在陈天远住宅的墙外所摄的。

从那张照片上可以看出,别墅的二楼,我做卧室的房间,有著微弱的灯光,而在窗口则有著一个人,手中持著一具长程望远镜,在窗槛上还有著一具仪器,稍具经验的人,一眼便可以看出那是一具偷听仪。

而那个人,虽然背著光,而且在经过超度的放大之后,从照片上看来,人的头部轮廓,也显得十分模糊,但是如果退后一步,站得远些。还是清晰得可以使凡是认识我的人都认出是我来。

我不禁尴尬地笑了笑,道:“这算甚么?难道你不看到我手中的望远镜么?”

杰克中校像是正在发表演讲似地,挺了挺身子,道:“科学足使任同犯罪行为无所遁形,昨晚,我们利用红外线摄影,将周围的环境全部拍摄了下来,然后带回去研究,卫先生,想不到你的尊容竟在照片上出现,那实是使我不胜讶异之处。”

我摊了摊手,道:“这又有甚么值得奇怪之处?我本来就住在这里的,半夜有了声响,我难道不要起来看一看么?”

杰克中校冷笑道:“尤其是,你自己就是声响的制造者。”

我大声道:“杰克,你弄错了,我绝不是谋杀犯,譬如说,凶器呢?没有凶器,我如何杀人?我如何杀了人之后,又回到屋子来,不错,我是看到了现场的一切,但是我这就等于杀人了么?”

杰克中校的面色冰冷,道:“卫斯理,你不必再狡辩了,他们给你的凶器,一定使你有狡辩的余地,无论你将之藏在甚么地方,我都能搜出来的。”

我更是莫名其妙了,杰克中校口中的“他们”,是甚么意思呢?他以为我是受甚么人指使的呢?

但不论如何,我都觉得这个时候,我如果听凭杰克中校逮捕的话,那我未免太吃亏了,因为事实上,我甚么也没有做过。

而且,我还决定,非但要逃脱逮捕,而且还要根据几根金毛的线索,自己去寻找凶手至于那个线索,由于杰克对我如此之不客气,我已决定不供给他,让他在错路上去兜一些圈子。

我心中刚一有了决定,已看到杰克转身过去,挥手在命令便衣探员,冲到楼上去搜索。这是我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早已在等著这个机会的,这也就是为甚么我刚才退到了一张沙发旁边的原因。

我的身子猛地一矮,将那张形状怪异的新型沙发,用力掀了起来,向前抛了出去!

这张沙发不论是不是抛得中杰克,都足以引起一场混乱了。

而所引起的这场混乱,不论是大是小,都足以使我身子打横,撞破玻璃窗,而穿出窗去,倒在草地上了。我在草地上陡地一个打滚,跃了起来,向前冲去。

然而,我只冲出了两步,便停了下来。

而且,我还自动地举起了双手!

我实是未曾料到杰克会调动了那么多人来包围我的,当我跳出窗子,在草地上滚动,以为可以逃出他的逮捕之际,在我的前、后、左、右,足足出现了一百多个武装警员!

我一点也不夸张,足有一百多个武装人员,那么多久经训练,配备精良的武装人员,是足可以去从事一场武装政变的了,所以,当我服服贴贴,自动停下来,并高举双手之际,我心中充满了自豪感。

杰克中校的冷笑声,从我的后面传了过来,道:“卫斯理,当我们在照片上认出是你的时候,你想,我们还会照普通的办法处理么?”

我被那么多武装人员围在中心,但我的态度颇有些像表演家,我缓缓地转过身去,向站在窗前的杰克,微一鞠躬,道:“多谢你看得起我。”

杰克命令道:“带他上车!”

一辆黑色的大房车,驶进了草地,在我的身边停下,车门自动打开,我向内一看,便知道这辆车子是经过精心改造的。

它的车厢,变得只能容下一个人,其余的地方,当然被防弹的坚固的金属占去了,而车门厚达二十公分,从外面看来,彷彿有著车窗玻璃,从里面看来,根本没有窗。

而在车厢中,也看不到司机在甚么地方。这种车子显然是用来运送要犯的,如今要运的要犯自然是我了。老实说,我的心中仍未曾放弃逃走的打算,但至少途中逃跑这一个可能是取消了,怎能在这样的一辆车子中逃出去?而这时候,我也知道,事情绝不如我所想的那样简单!

因为,运送一个涉嫌谋杀的人犯,是绝不需要如此郑重其事的!

那么,我到底是被牵进了一件甚么样的大事的漩涡之中了呢?我一面弯身进了车厢,一面苦心思索著。我才在坐位上坐下,车门便“砰”地一声关上,我推了推,车门纹丝不动。

而且,在车厢中,也找不到可以开启车门的地方,当然,车门是由司机控制的,我根本没有可能打开这该死的车门来逃走!

我坐在车中,只觉得车子已经开动,我自然无法知道车子向何处驶去,情势既已如此,我也只得暂时安下心来,这当真可以说是飞来横祸。

我试图整理发生的一切,但我的脑中却乱得可以。

因为在事实上,我几乎甚么都不知道,我所知道的是:有两个人被神秘地杀死了,如此而已。

车子行了足有半小时,还未曾停止,我开始去撼动车门,这等于是将溺毙的人去抓一根草一样,一点用处也没有。

我弯著身子,顶著车顶,站了起来,又重重地坐了下去,如是者好几次,我这样做,纯粹是无意识的发泄,可是在三四次之后,我发觉车厢中这唯一的坐位,十分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