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离开这里
“参见公主。”惜月俯身行礼，看着那背对着自己的女子，心下感慨万千，除了感激，不知为何，莫名的带了几分歉意。
“起来吧，以后也不用行礼了，仔细身子。”凤羽转身，缓步走到一旁的软榻上，示意她坐在旁边。
惜月微低着头，动作缓步的走过去坐下，想说很多话，却又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还住的惯吗？缺什么就让他们去置办，你如今不必以往，从前你如何将就，如何得过且过我不管，但如今，你既有了司寇家的血脉，就要好生的保重自己，这话对你或许有些残忍，但这却是事实，但愿你能明白。”凤羽道，言语中听不出什么波澜。
“我知道的，他来之不易，我一定会好好的保护他。”惜月低着头，声音不大，却满是认真。
凤羽点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子悠替两人倒好了热茶，便立在一旁。
气氛有些微妙，凤羽将怀中的琉璃递给了子悠，子悠接过，小心的抱着这又长了不少的小肥猫，笑着道：“若它在这样睡下去，来年开春，公主恐怕都抱不动它了。”
凤羽看看那雪球似的小东西，懒懒的闭着眼睛，正睡的想，亦是淡淡的笑了笑道：“你们也别尽用着好东西喂它，它自个儿倒不觉得，我看着都觉得确实有些过了。”
“呵呵，虽然重了些，抱着可别暖炉温暖，不是吗？”子悠摸摸琉璃暖和的皮毛道。
“公主……”两人说话间，惜月似是挣扎好了，轻声开口道。
子悠见她有话说，不待凤羽吩咐，已然抱着琉璃连带伺候的侍女一起退了出去。
“想说什么？”凤羽问。
“我想了很久，我想离开墨城，带着孩子一起离开。”惜月抬头看着她道，眼底难得的认真。
“离开？去哪里？离开以后又要做什么？你又要靠什么来养活这个孩子？”凤羽眼底没有丝毫惊诧之色，而是一句句的问道。
惜月垂了眼，眼底却闪过片刻的晶莹，她是想了很久的，司寇逸的举动虽然让她寒心，可是事后想想，却又觉得似乎本该是如此的。
这么多年，她突兀的立在两人中间，因着自己曾经无意中救过司寇逸，所以得到了很多本就不是她的东西，她甚至贪心的觊觎过他的爱，而直到他将那碗堕胎药放在自己面前时，惜月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她贪念了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这一切，其实都是我的错，王爷招我侍寝本就为数不多，而且每次侍寝之后，都会有人端碗药给我，我以前不知那是什么，后来渐渐也明白了，其实王爷是不想要孩子，或者说，他其实不想要我为他生的孩子。”惜月缓缓的说道，凤羽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
“可我终究还是贪心了，自我在雪中看见他的第一眼起，我便喜欢他，那时我并不知道他是王爷，所以没有压抑自己的感情，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已经……舍弃不下，而他之所以会带我回来，只不过是因为他发烧昏睡之时，无意的占有了我。”
“我原本以为王爷或许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的，可是直到我见到公主的那一刻，便知道自己不过是在痴心妄想，这么多年，午夜之时，王爷唤的，从来都只有公主的名字……”凤羽微垂了眼，不知想着什么。
而惜月却没有停下来的打算，这些话她想了很多年，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才有勇气说出来，她不敢停下，害怕停下，便再也不敢说起。
“不管外人如何看，可是王爷对公主的心，是真的，有时候看着他独自一人立在庭院内的身影，我都会觉得很难过，我狠想可以陪着他，可以站在他的身边陪着她，我知道我比不上公主，可我只想有个可以看着他的位置，所以那一次侍寝之后，第二天早上我悄悄的打掉了那碗药，却不曾想老天爷真的待我不薄。”
“知道怀孕的时候我特别高兴，我以为我终于有了一个角落，不管他喜不喜欢我，我终于有了可以立在他身边的位置，哪怕那个位置很远很远，远到只能看到他的一个背影，我都已经很满足，可原来，是我错了……”惜月抚摸着自己尚平坦的小腹，眼泪落了下来。
“你没有错。”凤羽轻声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别样情绪。
“不，错了，因为我的贪心，差点害死了这个无辜的生命，他原本就是不该存在的，王爷把他的心全都给你了，已经再也容不下一丝一毫给其他的人，公主，其实王爷心里很苦，他比任何人都害怕你受伤害，可是很多时候，他都无能为力。”惜月道，这么多年的旁观，他的无奈，痛苦，痴念，她都看在眼里，然而她却也只能看着。
“我知道。”凤羽沉吟道，那独自伫立的身影，在日升月落的年岁中，带着似是雪山暮霭刻下的孤寂，他又怎会不知道，可是知道又如何，他在自己的心底划下一道沟渠，即使和他站在一起，然而那如深崖般的距离，即便是自己，也被摈弃在外。
“公主……”惜月低下头，泪流满面。
凤羽有些无措的看着流泪的人，终究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拿出娟帕轻轻的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边擦边道：“谁都没有错，你没有，逸也没有，这个孩子我既然用我的命保了下来，便没有人再能伤害他的道理，但凡我在一日，定能护他一日，即便将来有一天，我若是不在了，也护得他的周全，我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不要觉得他是个错误，你如今要做的，便是好好的生下他，看着他慢慢长大，你要的爱逸无法给你，何不把你的爱留给这个尚在独自里的小生命？想要离开这事不要再提。”
凤羽见她低着头沉默不语，接着道：“这孩子流着司寇家的血，就断没有让他受苦的道理，更何况，他还是逸的孩子，你又怎么舍得他受苦呢？”
凤羽或多说少可以了解她的心情，原本期望慢慢迎接来的新生命，却得了逸那样的对待，没有那个母亲会希望自己的孩子没有任何的期待，似乎他的到来像是一个错误一样，她虽然没有当过母亲，可是想想，那样的心情，应该很是绝望吧，而这一切，其实都和自己脱不了关系。
“公主不讨厌他吗？”惜月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声音嘶哑的问道。
凤羽微微一笑，摇摇头道：“你忘了，他的命和我的已经联系在一起了。”惜月看着她肩膀上衣衫下拱起的一小块，应该是还缠着绷带，惜月心下一片酸涩，却也抑制不住的感动起来，第一次发现，那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其实并不是那般淡漠凉薄的人。
惜月想着想着，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尚是平坦的小腹，挂着泪痕微微一笑。
当蓝月她们看着惜月缓步走出暖阁，眼底的阴霾扫去的时候，心下都松了口气，以为这场插曲或许马上就可以过去了，王爷纵然再是生气，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谁都知道，他从来都是拿公主没有办法的。
只是两人尚未再见一面，另一场变故，却已然开始。
明渊一百五十二年，冬，凌国来犯，率兵三十万，从东面华州边城来袭。
墨皇大怒，于病榻之上下旨，令永安王爷率兵二十万加华州驻军五万迎敌，势要将凌国驱逐出境，让其永不敢犯。
司寇逸得令，点兵二十万，于三日后率军出发，梁洛书作为前锋大将，亦在同行之列。
城外点兵台。
严正以待的士兵，意气风发的将军，铁甲铮铮，气势恢宏。
战马之上，他银甲红缨，挺然而立，震慑一方土地，冰冷的眸，扫过万千将士，睥睨之色，带着王者之气。
城楼之上，她披风飒飒，拂袖而立，浸染半城宫墙，淡漠的眼，凝望远处的人，傲然之势，拥着皇家贵气。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远出城墙之上遥远的身影，火红色的披风，在青石的城楼之上，犹如绽放的寒梅，距离如此遥远，他却仿似可以清晰的看见那倔强的女子，那身孤傲中难掩的忧色，那一刹那，似是之前的所有不快都随着风吹散而去，尚未离开，思念却起。
号声起，锣鼓鸣，司寇逸手执长剑，破天之势渐起，大声道：“出发。”
马蹄嘶鸣，沙尘渐起，震天的声音，打乱那肃穆的宁静，冷风吹乱她的发，却无法迷了她的眼，他的眉，他的眼，他手指的温度，因着这突然的离别，似是变得格外清晰，大军渐行渐远，直到最后一人隐没在视线中，凤羽却依旧兀自的伫立在城楼之上。
青岚有些担忧，上前两步道：“公主，回去吧，这里风大。”
“青岚，你说华州冷吗？”凤羽没有转头问道。
“华州比墨城要暖和一些的，公主不用担心。”凤羽道。
凤羽沉默了，她也不想担心，可是从他离开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底就仿佛缺少了什么，再也无法安然起来，她一直都很清楚，即便她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是这墨城里翱翔于天的凤凰，也只是因为，他能够撑起的飞翔的那片天。
一名侍卫匆匆的跑上城楼，于凤羽五步之外停下，行礼道：“公主殿下，王爷有东西让我交给你。”
说着双手呈上一封书信，青岚接过，递到了凤羽手中。
打开书信，上面仅有四字：照顾自己。
心上之冰层层化开，心底一暖，想起他浅浅的笑容，不禁弯起了嘴角，千言万语，都化成了心底的暖流。
“公主若无交代，属下便退下了。”等待的侍卫见凤羽看完了书信后，恭敬的开口道。
“你可是要回去复命？”凤羽问。
“是，属下还得赶回军队。”他道。
“把这个交给他。”凤羽说着，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侍卫，侍卫双手接过，道了声是，将那精致的小匕首放好，转身疾步走下城楼。
青岚只知那匕首是司寇逸送给她的，却不知这匕首又何意义，但看凤羽嘴角含笑的样子，心底亦是安了几分。
“走吧！”凤羽道。青岚低头道是，跟着她缓步下了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