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飘荡纸鸳
我伸出手指，月光的柔晖踱满我整个掌间，在那片光亮的余晖里，我仿佛看见了一个纯美无瑕的身影，他是如此缓慢却又清晰的向我走来，在那个梦里，我一直以为看到的是漠帧，却不是，眼前人褪去脸颊上的银制面具，那样淡若清风、从容自如的站在我的身前，我不敢伸出手去触碰，我怕一伸出手去，他便变成幻影从此消失不见。
“你决定了。”星子披着一身的月光走入我的视线之中，额中央的水滴印迹在月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我点头，从未有过的坚定和释然。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真不愧是月魔琴选定的主人，果然意志够坚定。”星子那些话或是赞扬，或是其他。只是眼前我亳无表情，只是淡淡回应：“这一切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有一事，你是否也可以答应我。”
“什么事？说来听听，我自当竭尽全力办到。”
“我希望我再救了他之后，武功尽失的时候你能把我送走，不管哪里，你把我带走，我不愿他一醒来看见是我那般丑陋的模样。”
“可以。”在得到星子的允诺之后，我终于静下心来开始练琴，琴声已不是简单的拨落，我不再心存忍念，功力提成的速度令星子也大为震撼，只是此刻，琴弦每拨落一次，云溪获救的时间便越来越短了，而同时我也一步步走向了灭亡。
折腾了一夜，待我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阳光已酒满整个房间。我拖起疲惫的身体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秋高气爽，难得的好天气。
对岸长亭石桌上，铺着花花绿绿的一些纸，漠帧很认真的在上面画着什么，小葵则安静的在一旁递着剪刀等物什。
我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漠帧伸出笔蘸了些漂亮的颜色，轻轻涂在面前如一双翅膀样的纸物上，远远看去，那双翅膀渐渐鲜活起来，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当他放下笔拾起那纸物时，我终于看清他和小葵忙碌了半天，原来是为了做一只蝴蝶模样的纸鸳。
漠帧朝我所站的位置看来，我会心一笑，掩上窗户，简单濑洗一番，便和他们一起来到了户外。
纵然树木已经枯黄，光秃秃只剩下树干，可那天边飘浮的流云，以及明媚的阳光，都给这既将萧条的景物增加了一些光彩。
春暖牵手放纸鸳，盈盈笑颜美若仙。
现在不是春天，我却仿佛看到了一个更加美丽的春天，漠帧便是这秋日的春天，有他的地方总能让人感到温暖，这种感觉从相识到现在便一直未曾改变。
小葵也是许久不曾这样开心过，看着她鼻间隐约出现的细细汗珠，脸上微微变色的樱桃红，我的心也如那放飞的风筝一起飞向远方。
总有一天，那个黑夜里的天使也一定会看到这明媚的阳光，他也会像这风筝一样自由自在飞翔于天际。
“小心。”我一时的思绪飘飞，风筝不自觉改变了方向，漠帧走到我身旁，轻柔的将线微微收紧，那风筝便又重新找到了它的位置，慢慢越飞越高，蝶尾飘飘，婉如仙子下凡来。
“好高啊，姐姐快看，多漂亮啊。”小葵在前方拍着手望着天空，欢喜极了。
我和漠帧对视一眼，笑了。
清风徐徐，小葵顺着风向，一个人跑去一边独自玩耍，我倚着树干坐下，看着小葵欢喜跳跃的背影，她是如此的开心，也是如此的满足，似乎从来没有烦恼一般。
漠帧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将玉箫缓缓送入唇边，他吹的竟然是梧桐语，我一时忍不住，跟着轻唱出声：“飞雪落蝶舞翩翩，眼波流转现从前。
昔日黄昏秋梧桐，绿蔓秋千人与共。
春暖牵手放纸鸢，盈盈笑颜美若仙。
梧桐树下梧桐语，琴歌夜夜到天明。
谁在夜里轻轻唱，谁在梦中声声和。
何日君才归，盼君早日回。
谁在夜里轻轻唱，谁在梦中声声和。
何日君才归，愿与君同醉！”
漠帧转眼看我，那双原本墨黑如玉的眼睛里此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跳跃着，只要一不小心，便会跳出来一般。
曲终，他将玉箫在手中轻轻旋转几下，一个极其潇酒的姿势，转手便将玉箫执于腰间。
“芨舞，你唱歌真好听。”漠帧走到我身旁坐下，学我的样子靠在树干上，一条腿收拢，一条腿随意的摊开，透着一丝慵懒而清新的美。
“若你喜欢听，我以后多唱给你听，只要你不觉得烦就好。”我回答。
“自然是不会。”他抬头望向天空被小葵放飞入云端的风筝，嘴角含着深深的笑意：“听一世也不会觉得厌倦。”
我不由莞尔一笑：“想不到你还这么捧我的场啊。”
“捧场。”漠帧转头来看我，忽然又笑了。
“姐姐，快来放风筝，坐着多没意思。”小葵在前方伸出手来招唤我。
我拍拍身上的泥土，笑着跑到她那边，两个人把一个风筝折腾的在空中肆意横飞，偶而回头瞧见漠帧的时候，他总是那么静静的看着我们，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任由风儿轻拂着他纯白的衣衫，飘荡飞扬。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姐姐、漠帧还有我三个人在清水阁楼居住的日子，我在对岸拂琴，姐姐在长亭跳舞，漠帧在一旁吹笛伴奏。
关于歌飞和云溪的记忆仿佛只是我的一个梦境而已，在我最美好的年华里，曾经有一个神仙般的男子出现过，带给我快乐，带给我感动。如今，梦醒了，那人便消失了，而我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原来的身份，回到了原来的生活。
只是为什么心会那么痛，我会那么的不快乐。
以前暗恋漠帧，看着他和姐姐双宿双飞，看着他和芊羽琴瑟和鸣，纵然难过，纵然悲伤，可还有难过的勇气，逃避的勇气，可是为什么现在的我，痛的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呢？
仿佛跌进一个无底的黑洞，看不到明天，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幸福，还把自己摔的遍体鳞伤。
清水阁楼明明是我的家，却为什么总感觉是属于他的，这里明明他没有来过，我却无时无刻不再感受他的气息，那桌，那椅，那床，似乎都弥漫着那股好闻的花草香。
芨舞啊芨舞，这还是你吗？你在净水教走的时候怎么对自己说的，不是还在云溪面前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很期待现在的生活吗？可为什么才离开几天，你便成了这幅鬼样子。
窗外下雨了，我起身走到屋外，仰起头来，闭上眼睛，任凭雨水打在自己脸上和身上，好久不下雨了，空气沉闷的很，此刻这场雨，带来了些许清凉，淋在身上，竟是格外令人舒畅。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似乎是停了，我睁开眼来，一双暖洋般的目光映入我的眼帘，一袭雪白衣衫的漠帧手撑着一把油纸伞静静站在我的身旁，今日他没有将头发高高束起，而是松松赖赖的搭在肩头，看起来不显凌乱，反而更添一丝慵懒的清新之美。
我记得云溪一往都是不爱束发的，总是这样随意的将头发挑起两缕，其余的都是自然垂在肩头，如果不是那双温暖如阳的眉眼，和脸上总呈现的淡若清风的笑容。在我睁开眼来的一刹那，我几乎就将他当成了云溪。
只是两个人终究是两个人，无论再怎么相像，他也不是他。
我忽然想起了，云溪那日带我飞离佛跳墙酒楼的情景，为了让我开心，他带我去了一个异常美丽的山谷，那里有漫天飞舞的萤光蝶，有飞流直下的瀑布，有奇异芳香的花儿，那样美好的夜晚，我却没有好好珍惜，当我看到一袭白衣的云溪，我竟然将他当作了漠帧，伤了他的心。
可为什么今日，漠帧站在我的面前，明明很相像，我却依然能够分的很清楚呢？
原来是我没有用心，云溪，对不起，从今以后，不管你以何种模样出现在我眼前，我都会好好记住你，好好珍惜，可你，还愿意给我这样一个机会吗？
见我满脸都是雨水，漠帧从怀中掏出一块雪白的方巾欲擦上我的面颊，被我用手轻轻推开：“漠帧，什么也别问，陪我一起淋雨好吗？”
“好。”他冲我温柔一笑，将方巾放入怀中，随手将伞丢在一旁，陪我静静淋在雨中。
风开始猛烈的吹着，雨越下越大，落在地上溅起碗大的水花，一阵又一阵的雨朝我和漠帧袭来，我只觉得那雨打在脸上、身上有些刺痛，耳边回荡着哗哗的声音，周围的景物在我眼前变的模糊起来。
天气怪异的很，明明已是秋天了，却还像盛夏突如其来的暴雨一样，一阵一阵，越来越大。又是一阵大风刮来，我向旁侧一倾，若不是漠帧及时将我扶住，险些都站不住了。
他答应过我，陪我一起淋雨，纵然这雨再大，再难以忍受，他都半声不吭。只是再我要倒下去的那一刻，他忽然伸出手来，将我轻轻一带，便将我整个人拥入了他的怀里。
漠帧的怀里好凉，他把我抱的紧紧的，不让我跌在地上。
心里忽然觉得好酸，也觉得好累，我终于忍不住，在他怀里大声哭出来。
我没有办法装了，没有办法坚强了，在跌入到他怀里的那一刻，我只觉得整个的意志渐渐瓦解，那根紧紧绷着的弦似乎快要绷开了。
漠帧轻轻拍着我的背，把我抱的更紧了：“哭吧，把你的委屈和难过都哭出来吧。”
漠帧，谢谢你，借你的肩膀给我瞬间的依靠吧，因为此刻，我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眼皮开始越来越沉，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伤心了，哭泣，难过了，找个温暖的怀抱。
因为，我实在太累了。
等到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舒适的**了，身上的湿衣物被换下了，小葵一脸担忧的坐在我的床边，见我醒来，忙伸出手来扶起我：“姐姐，你好些了吗？”
“姐姐没事，不用为我担心。”我又转头看了看窗外，雨已经停了，只是天色依然灰蒙蒙的，仿佛过不了多久，又会下起大雨似的。
“漠帧呢？”我问。
“漠公子在厨房呢。说是要为姐姐做一桌可口的饭菜。”小葵答道。
“走，我们去看看。”我起身穿好衣物，随小葵朝厨房走去。
一进门，便看到一袭白衣的漠帧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他将雪白的袖口向上挽起，腰间什么围布也没系，在灶堂间穿来穿去，却依然干净整洁。
许是太过专注了，他并没有发现我和小葵站在门边，他的动作很娴熟，在案板上切起排骨来，丝亳不费气力，动作轻松而又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