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诛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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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惊艳高歌

屋内传出汉子与四爷对话的声音,听不太清楚,但是断断续续可以猜到他们说的什么,无非就是汉子觉得我太清高,要求太多之类的云云。我忍不住轻笑出声,沦落风尘怎么了,我是卖艺,又不是卖笑的,从我应试那天看到四爷听我弹琴时的惊艳眼神,我便明白,只要我留在这里,什么条件他都可以答应。既然是这样,那我为何不保自己一个平平安安,一个干干净净呢。

我来到佛跳墙酒楼之后,仔细查看了上一任琴师表演所留下的笔录,然后根据自己的特点做了些调整和变动,我要让自己琴师的地位以最快的速度在酒楼里传扬开去,不是为了更加吸引客人的眼球,而是为了自身的安全,对我而言,越是走红,便越是会让四爷投出更多的精力关注我、保护我,我也就越安全。

别忘了,清忧可是一个舞林高手,她最擅长自编自演了,虽然我很少表演,却还是受到她不少熏陶,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策划,轮到我表演的时刻终于来了,为了能达到预期的效果,我早已让四爷安排人到街头及各大茶馆酒楼摊点去“煽风点火”,总之要无意之中言及到我,然后把我夸的越神越好。

这晚,佛跳墙酒楼被布置的异常华丽,放眼往去,整家酒楼座无虚席,来人大都以男人为主,且穿着是一个比一个华丽,看来四爷的办事效力很不错,名声吹出去了,眼下就看我自己了。

表演的时间到了,我却迟迟没有开始,楼下的宾客开始不耐烦的催促起来,明明一个个穿的光鲜亮丽,此刻却尽显丑态,有的甚至开始破口大骂,言语难听至极,如果不是为了生存,这样素质的人我才难得理会。

姐姐曾对我说过,男人看女人就像看一盘刚上市的新鲜水果,越是尝不到就越想尝到,所以你要做的,不是让他尝到,而是让他觉得既尝得到又尝不到。

那个时候,我还曾笑问她,漠帧也是如此吗?

姐姐伸手拍我的脑袋,你这丫头,他当然是与其他男子不同的,不能相提并论。

所以那个时候,我便知道这个世上唯有漠帧与其他粗俗的男子不同,他是漠帧,唯一的漠帧。

楼下已经吵吵嚷嚷不成样子,是时候开始了,不然玩过了火可是不好收场的,我示意乐师们帮忙敲响轻松悦耳的编钟,果然音乐一响,吵闹声渐渐小了,大家都竖起耳朵,静静的等着下一幕的动静。

佛跳墙酒楼的设计很特别,全都是开放式的楼台,一进门宽敞的座椅,中间有两条楼梯,分别往左右两个方向向上延伸,所以只要我能够站在中央的位置,整个酒楼,五层,无论楼上楼下,均可以看到我的表演。

空中开始飘扬起纷纷扬扬雪白的花朵,似一片片雪花缓缓降落,厅内响起一片欢呼雀跃声,似乎很喜欢今天这个开场仪式,我没有如往常一样边弹琴边唱歌,而是静静的坐在顶楼中央的巨大花篮中央轻轻吟唱,没有任何音乐,只是单纯的声音,曲子还是那首梧桐语,只是形式改变了。

第一句声音清唱出声,整座酒楼安静的出奇,入座的宾客全都站立起来,就连呼吸也变的轻轻的,生怕一用力便将这美妙的声音给吹走。

清唱一小段后,我开始用手拨弄琴弦,伴随着古琴悠扬的乐曲,我继续吟唱,花篮开始从上往下坠落,雪白的花瓣继然在空中飘扬,每一层楼的宾客在花篮既将落到他们那一层的时候,都向外探出头来,试图看清我的样子,只可惜这座花篮被笼上了雪白的轻纱,我也戴上了面纱,他们看不真切,花篮缓缓的一直落到一楼大堂的正中央,楼上的人群开始骚乱的往下移动,幸好被四爷安排的护卫及时制止在楼梯口,才不至于让秩序变的混乱。

琴曲依然缓缓飘荡在酒楼的上空,整座酒楼忽然从四面八方各个方向飞来五颜六色的蝴蝶,白的、黄的、黑的,数不胜数,女孩子们开始挥动着手中的水袖,与蝴蝶一起共舞。我抬起眉眼,看了看在座的那些男宾客们,一个个对我投来无比惊艳和崇拜的眼神,姐姐说的没错,男人果然都是不能免俗的,我用的招数其实俗套至极,他们却格外享受。

“歌飞,歌飞。”一曲罢了,我站起身来,一时间掌声震耳欲聋,所有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鼓掌,喝彩,高声叫我的名字。

“歌飞,歌飞。”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似乎再也停不下来,一直到我坐着花篮缓缓离开大厅,依然可以听到宾客们意犹未尽的呐喊。

歌飞,歌飞,此刻是我在心里叫着这个名字,歌飞的名号已经轰动了整座京都,我没有让四爷失望,佛跳墙酒楼因我的存在生意会越来越好,只是这座金砖琉璃瓦的院墙,我却是再也出不去了,野外自由自在的云雀,金丝鸟笼里的金丝雀,我选择了后者,却是永远禁锢了自由。

三个月后,满塘荷花开,争相斗艳,美不胜收。

听说京都佛跳墙酒楼来了一位技艺超群、国色天香的美人,不少王孙贵族为了一览她的风彩,不惜掷重金相邀,只可惜这位美人冷若冰霜,每次弹奏总以轻纱遮面,很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大概超凡脱俗的人便是这样与众不同吧。

我一袭墨绿衣衫静坐窗前,望着满塘荷花,三五个富贵子弟坐在长亭聊起了我。我在楼上将一切听了个透彻。

国色天香,超凡脱俗,曾几何时,我也被人用这样的字眼来描述。

或者他们都没有见过我的真实面目,所以将我传的更为神幻了吧,只是这一切的夸奖和荣耀,对我而言,都是无趣的事情。

我弹琴不为其它,仅为了生存。

我抬眼再次看向池塘,那些花儿真美,雪白中泛着桃花红,让我想起了芊羽当日给我画在脸上的妆容。

有时我常想,若不是占明那一粒石子惹祸,漠帧看见我美丽的妆容,会为我而动容吗?

只是假设,终究还是只能想想罢了。

微风袭来,荷摇莲动,湖面荡起丝丝涟漪。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微风只会偶尔荡起湖面一丝涟漪,只是过后,留下的还是沉寂。

漠帧,我在你心中,是否就如这一阵微风,只能掀起一丝丝的波澜,波澜过后,你便永久沉寂,忘了我。

漠帧,你现在好吗?

我现在也开始学习了,你知道吗?我最近在读《庄子大宗师》,里面有一句话,我念给你听: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说的意思是,泉水干了,两条鱼为了保住生命,互相吐沫给对方湿润,比喻亲人之间遭遇了困境,用微薄的力量互相帮助,延续生命。

里面有一句话我特别喜欢,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漠帧,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会对你不离不弃,白首不相离,只是既然爱你就不能这么自私,姐姐已经死了,如果芊羽可以带给你幸福,我会祝福你们的,她是个好女孩,会像姐姐那样爱你陪着你。

可是为什么成全会这么难呢?明明已经不停的告诉自己,相忘于江湖,相忘于江湖,却还是会不停的想起你。

漠帧,我真的,好想你。

我轻掩上窗户,强忍出既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门吱嘎一声开了,穿着淡黄裙衫的小葵端着燕窝粥进来,见我眼眶微红,有些担忧的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我抬头,冲她微笑:“没事。”

小葵便不再多话,静静的将燕窝粥放到桌上。在轻掩门出去的那一瞬间,说了一句:“趁热吃,别凉了。”

她叫纳小葵,是前两个月四爷赐给我的贴身丫头,我让她叫我姐姐。

小葵是个很乖巧懂事的女孩子,圆圆可爱的脸宠,从不多一句嘴,每天除了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外,几乎很少讲话。

在酒楼的这三个月,虽然我为了生计答应四爷当了琴师,可这酒楼的环境我却是大不喜欢,京都城内,能到这里大吃大喝的大多都是官宦子弟,富商名流。按理说受过高等教育,应该都是些儒雅之士,却都是些低俗恶势之辈。

天色已经不早,我草草吃了两口燕窝粥,虽然珍贵,可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便将瓷碗搁置一边,坐到镜前梳妆起来,这三个多月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整日呆在房中不曾出去,皮肤白皙水润了不少,就连以往因为打柴而枯黄不堪的手也渐渐开始恢复,只是虽然每日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面容却清瘦了不少,我伸手摸了摸面颊,以往肉肉的脸颊竟然也开始变的有轮廓了。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的人憔悴,我是因为太思念漠帧的缘故吗?

“姐姐,你好了吗?四爷让我来看看。”小葵轻轻推门进来,小声问道。

对于小葵我实在是太喜欢了,她总是对我轻言轻语的,唯恐嗓门大了会吓坏我一般,光是让人看着她,就觉得是一幅我见犹怜的表情。

“好了,走吧。”我站起身来,就要向门外走去。

“姐姐,等一下。”小葵忽然跑到我的梳妆台旁,顺手拿起了什么,等她递到我面前来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小葵小心的替我戴上面纱,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我忍不住想要逗她:“怎么,你也觉得姐姐这模样登不了大雅之堂吗?”

“姐姐。”小葵看着我,眼眶忽然一下子就红了,她有些委屈的说道:“我不喜欢那些男人看姐姐,我不喜欢他们。”

我有些后悔说出这句玩笑话来,想不到在这样复杂的环境里,竟还有小葵那样一颗纯净没有受到世俗污染的心。

“好小葵。”我伸手轻轻将小葵揽入怀里,心痛的说道:“姐姐跟你开玩笑,别生姐姐的气。”

小葵果然还是个孩子,马上就破涕为笑了。

今日如往常一般,我轻坐帘后,开始为客人弹曲。看着帘外那些衣着鲜艳的宾客们,一个个纵情豪饮,身边还有美女入怀。想必又是些风流低俗的公子哥们。

我微皱眉低头闭上眼睛继续弹奏,这首曲子已被我弹奏数遍,但外面嘲杂不堪,唯有闭上眼睛,稳了心境,才能弹的出这样动听的曲子。

帘外似乎安静了许多,没有了酒杯碰撞、人声嘲杂,我估约着厢房内已无人停留。便取下了戴在脸上的面纱,径自走到帘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