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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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成功的例子是……”

梁若水道:“其实,不能算是甚么成功,参加实验的人,在忽然的情形下,会有十分怪异的幻觉,一个年轻人有一次,就见到了无数鬼怪。”

我不禁骇然:“无数鬼怪?那是甚么意思?”

梁若水摊了摊手:“他自己也形容不出来,只是在那一霎间,不知是甚么讯号,使他有了看到无数奇形怪状东西的感觉,而究竟是哪一组讯号使他有了这种幻觉的,全然找不出来。”

我想了一想,说道:“那只好不断研究下去。我来找你,是因为有一个朋友,看来像是患了精神病……”

我把胡怀玉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最后道:“他坚决相信有甚么……不知是甚么东西的东西,进入了他的身体,他正在和那种他称之为妖魔鬼怪的东西作斗争。对他来说,这种斗争,像是非常剧烈。”

梁若水点头:“是的,世上最惨烈的斗争,就是自己和自己的斗争--像那位胡先生这样的情形,作为一个精神病医生,不知见过多少了,你放心,把他交给我好了,我可以扮演驱除他体内邪魔的角色。”

听得梁若水这样讲,我自然大大放了心,不过我还是说了一句:“他自己绝不认为自己有病,而且,还认为他自己和别的精神分裂症者不同。”

梁若水淡淡然笑著:“每一个精神分裂病者,都这样想,等他来了,我自有处置之法。”

我自然没有理由不放心,我们又闲谈了一会,梁若水忽然感慨起来:“人脑的构造,真是复杂。像精神分裂症,已经有了不知多少宗病例,它的症状,甚至医疗方法,也都被固定了下来,治疗的百分比高。可是,导致一个人患上精神分裂症的原因,却一点头绪也没有。只知道脑部有甚么地方不对头,可是病因、病源,完全不能寻找。”

我同意她的看法:“是啊,构成人脑的几十亿个各种不同类型、不同功用的细胞,只要其中单一的一个出了点毛病,整个脑部的功能运行,就会出差错,总不能把人脑的几十亿个细胞,逐一检查。”

梁若水叹了一声:“就算能逐一检查,也没有用,因为即使在放大了几千倍的电子显微镜下,也无法知道何者是正常,何者出了毛病,就算是专家,也未必能真正了解自己,唉。”

她神情伤感,我知道她一定是想起了她的好友,因为脑部活动受了不明讯号干扰而堕楼致死的张强,只好陪著她叹了一下,然后告辞。

离开梁若水的住所,我的心情倒相当轻松,因为我知道胡怀玉必然会去找她,听她的口气,胡怀玉的症状不算是严重,可以治疗。那使我可以放心到南极去。

我赶著去办各种手续,到南极去见张坚。早若干年,我曾到过一次南极,几乎没有在冰天雪地之中死去,这次再去,自然不会有甚么恐惧,但是多准备一下总是好的。

我在中午时分回到住所,订好了下午起飞到纽西兰的班机,所余的时间不能算多,我才到门口,就看到门口停著温家的车子。

我不禁皱了皱眉,一进屋子,看到坐在客厅中的,又是温宝裕的父母,我更是厌烦。虽然,我看到温太太双眼红肿,温大富一脸凄惶,看来有相当严重的事,但是我不打算理会。

白素也没有陪著他们,在我进来之后,她才在楼梯上出现,温大富一见我进来,就站了起来,语带哭音:“宝裕……失踪了。”我向楼梯走去,先是怔了一怔,随即道:“你可以通知全市的警察到我这里来搜,看他是不是在这里。”

温大富急忙道:“卫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请你帮帮忙找一找他,他还小,现在社会又不太平,他离家出走,唉,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真是……”

温大富真是急了,竟然抽抽噎噎哭了起来,他一哭,他那位肥胖但十分美丽的妻子,也跟著哭出声来。一时之间,客厅之中,大有哭声震天之势,我真不知道是生他们的气好,还是同情他们好,只好向白素望去,白素叹了一声:“我劝他们报警,他们却不肯听,一定要等你回来,请你帮忙。”

我已经上了几级楼梯,转过身来:“你们最好报警,我想他不会走远。”

温大富连连摇头:“他昨晚回家,一进房间就没有出来,看来连夜跳窗子逃走,警方说,没超过二十四小时,不受理。”

我一挥手:“那就等到满了二十四小时再去报警,我立刻有远行,不能奉陪。”

说著,我就自顾自上了楼梯,半小时之后,当我提著手提箱下来时,发现他们还在,白素正在打电话,我只听到最后一句:“黄先生,多多拜托。”

白素放下电话,望向他们两夫妻:“我已对一个高级警官说了,他叫黄堂,你们这就可以到警局去见他。”

我闷哼了一声:“黄堂是警方特别工作组主任,一个少年离家出走也去找他!”

白素向我作了一个手势,温氏夫妇千恩万谢,走了出去,白素摇著头:“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哼”了一声:“天下也有不是的父母。”

白素瞪了我一下:“至少他们两夫妇不是,宝裕这孩子也真是,上哪儿去了?他父母说他把自己名下的存摺带走,他们到银行去问过,相当大的一笔数目的存款,全叫取走了,他们担心是受了匪徒的胁迫。”

我笑道:“对,就像他拿了犀角,他们以为是我教的一样。对了,梁若水……”

白素接过了话头:“梁若水打过电话来,胡怀玉已经去找她,她说没有甚么大问题。”

白素和我一起上车,直驶向机场。上了飞机之后,我只是看书,没有甚么事可做。

长途飞行,十分乏味,唯有看书,才能打发时间,飞机在纽西兰著陆,我还要转搭小飞机到因维卡吉弟去,等我到了因维卡吉弟时,有两个人,举著有我名字的纸牌在接我,我向他们走了过去。

两个人都年纪很轻,体魄强壮,面色红润。他们自我介绍,是纽西兰国家南极探险队的工作人员,和我用力握著手,指著一架小飞机:“张博士说,卫先生自己会驾驶这型飞机。”

我向飞机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这两个人,忽然之间,像是十分有趣地笑了起来。

我有点莫名其妙,向他们望了一眼,他们立时敛起了笑容,鬼头鬼脑。

二人其中一个,把一大叠文件交给我:“所有飞行资料全在这里,你和控制塔联络,就可以起飞,经麦克贵里岛,到巴利尼岛。到了巴利尼之后,会有探险人员再和你联络。”

我把飞行资料接了过来,先约略翻了翻,和他们一起到了那架小型飞机的旁边,在我登机之际,我又发现他们两人,有点鬼头鬼脑的神情,这使我感到有点难以忍耐,我陡然回头:“你们有甚么事瞒著我?”

那两人吃了一惊,忙道:“没有。没有。”

他们这种态度,真是欲盖弥彰,可是我想了一想,我和他们素不相识,他们的言语之间,又对张坚充满了敬意,实在不可能害我的。

他们看来有点鬼祟,但是却并不像有甚么恶意,我一面想著,一面指著他们:“真有甚么事,还是快些讲出来的好。”

两个人一起举起手来作发誓状:“没有,真没有,我们有甚么事要瞒你?”

我心中仍是十分疑惑,但一时之间推究不出甚么,总不能一直向他们逼问下去,只好瞪了他们一眼,上了机。我在驾驶舱中坐定,看到那两个人你推我打,嘻哈大笑著奔了开去,而且频频回头,望向飞机,这更便我疑惑,他们可能在飞机上做了甚么手脚。

但是如果他们在飞机上做了手脚害我,神态又不可能这样轻松,这真叫人有点摸不著头脑。

我开始和控制塔联络,不多久,就滑上了跑道,起飞,小飞机的性能极好,速度也极高,三小时之后,就已经在麦克贵里岛降落,增添燃料之后再起飞,又三小时之后,到达了巴利尼岛。

巴利尼岛在南极大陆的边缘,我到的时候,算来应该是天黑了,但是整个空间,却弥漫著一种如同晨曦也似的明灰色,这正是南极大陆的连续的白昼期。南极的白昼期,也是南极的暖季,可是所谓暖季,温度也在摄氏零度之下,我打开舱门,寒风迎面扑来。

我才一下机,就有一个人迎了上来,热烈地和我握著手,这个人留著浓密的胡子,胡子上全是冰屑,以致连他的面目也看不清楚。

他操著浓厚的澳洲口音的英语,对我表示热烈的欢迎:“张博士已经回基地去了,我是探险队的联络负责人,张博士吩咐过,你一到,就有适宜雪地降落的特种探险用的飞机给你使用。”

他说著,向停机坪不远处的一架飞机,指了指。我知道这种专为探险用而设计的飞机,可以在天气恶劣的南极上空飞行--南极大陆上空,不论是寒季还是暖季,终年受西风寒流所笼罩。

在那里,就算是最“风平浪静”的日子,风速也达到每秒钟二十公尺,风大的时候,风速可以高达每秒七十公尺以上,普通飞机无法在南极上空顺利飞行。

这种特殊设计的飞机,也可以在恶劣的环境之中,降落在南极的冰原上--整个南极大陆,有百分之九十三长期受冰雪覆盖,只有少数边缘地区才在一年之中,难得有零度以上的天气。南极的冰封面积比北极大五倍左右,想找一个没有冰层的地方降落,几乎不可能。

我也知道这种飞机有完善的救生设备、通讯设备和食物,可以供在万一失事的情形下,作最长时间的坚持,便得救援队能够救援失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