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侦探十二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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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赫尔克里在圈椅里坐直身子,敏锐地说:

“我倒也许可以帮助你。可是你该找的人是警察啊。这是他们的职责,他们可比我更有办法。”

小伙子活动一下两条腿,局促不安地说:

“我不能那么干,先生。根本不是报警那类事。可以这么说,整个事情显得挺邪门儿。”

赫尔克里·波洛注视他片刻,然后指着一把椅子:

“那就坐下来谈谈吧——你叫什么名字?”

“威廉逊,先生。泰德·威廉逊。”

“坐下吧,泰德。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谢您,先生。”他把椅子往前挪一挪,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边儿上,两眼还流露着可怜巴巴的乞求神情。

赫尔克里·波洛轻声道:“说吧。”

泰德·威廉逊深吸一口气。

“嗯,您看,先生,是这么一回事。我只见过她一次。我并不知道她的真名实姓,对她的身世也不大了解,还有我寄给她的信也给退回来了。”

“从头说起吧,”赫尔克里·波洛说,“别着急。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我。”

“行,先生。您也许知道草坪别墅吧,先生,就是桥那头河边上那幢大房子?”

“我啥也不知道。”

“那是乔治·桑德菲尔德爵士的产业。夏季他常在那儿度周末,设宴开舞会——通常都带来一帮寻欢作乐的朋友,女演员什么的。嗯,今年六月里——他家里那台收音机出了毛病,叫我去修理。”

波洛点点头。

“我就去了。那位老爷带着客人到河边游逛去了,厨师出门了,男仆也跟着去服侍野餐,准备茶酒饮料什么的。那幢房子里只有那个姑娘——她是一位女客人的侍女。她让我进去,带我到放收音机的地方;我在修理的时候,她一直呆在旁边。我们就聊了起来……她叫妮塔,她是这么告诉我的,是一个来那里作客的俄罗斯舞蹈演员的侍女。”

“她本人是哪国人,英国人吗?”

“不是,先生。我想她像是法国人,口音有点怪,不过英语讲得还不赖。她——她挺友好。过了一会儿,我问她那天晚上能不能出来一块儿去看场电影,可她说她的女主人要她伺候,出不来。不过后来她又说下午倒是可以出来一下,因为那些老爷太太要到傍晚才回来。总而言之,那天下午我没请假就出来了(为这事差点儿给解雇),我们俩就沿着河边散步。”

他停了下来,嘴角上挂着一丝笑容,眼神朦朦胧胧。

波洛轻声问道:“她很漂亮吧,对不?”

“她简直可以说是您所见过的最美的人。头发金光闪亮——两边飘起来就像金色翅膀——她还有一种蹦蹦跳跳走道儿的轻快姿态。我——我——嗯——我立刻就爱上了她,先生。我不是说着玩儿的,先生。”

波洛点点头。小伙子继续往下说:

“她说她的女主人再过半个月还会再来,我们就约好到时候再见面。”他顿了顿,“可她却再也没来过。我在她说好的地方等她,可一直没有她的人影儿。后来我就大着胆子到那幢房子去找她。那位俄国太太倒是住在那里,人家说,她的侍女也在。人家就把她叫出来,可是她一出来,哎呀,那根本不是妮塔!而是一个样子狡猾的黑发姑娘——甭提多么粗俗了。他们管她叫玛丽。‘你找我吗?’她问我,还一个劲儿傻笑。她想必看出了我吃惊的神情。我问她是不是那位俄国太太的侍女,怎么不是我先前见过的那一位,她就笑了,说先前那个侍女给辞退了。‘辞退了?’我问,‘为什么啊?’她耸耸肩,摊开两手。‘我怎么会知道?’她说,‘我当时又不在。’”

“嗯,先生,我真吓了一跳。当时我也想不起说什么了。可是后来,我又一次鼓起勇气去那儿找玛丽,请她给我弄到妮塔的地址。我没让她知道我连妮塔姓什么都不知道。我答应如果她满足我的要求,就会送她一样礼物——她是那种不论干什么都不能白干的姑娘。后来,她真给我弄到了——一个伦敦北部的地址,我就给妮塔写了封信寄去——可那封信没过几天就给退回来了——是邮局给退回来的,上面草草写上了‘此人已离去,不在该地址’。”

泰德·威廉逊顿住,那双深蓝色眼睛盯视着波洛,接着说:

“您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吧,先生?这不是警察管的事。可我想找到她。我不知道该如何着手。如果——如果您能为我找到她。”他脸红了,“我——我存了点儿钱,能付给您五英镑——甚至十英镑。”

波洛轻声说:“咱们暂时先不必谈钱。首先得考虑这一点——那个姑娘,妮塔——她知道你的姓名和工作地点吗?”

“知道,先生。”

“她如果愿意跟你联系,想必可以给你写信吧?”

泰德慢慢腾腾说:“可以,先生。”

“那你不认为——或许——”

泰德·威廉逊打断波洛的话:“您是指,先生,我爱上了她,可她并没爱上我,是不是?也许有点对……可她喜欢我——真的喜欢我——她并非闹着玩儿——我一直在想,先生。这事儿可能出于某种原因。先生,您知道,她混杂在一群怪人里。没准儿她出了点什么麻烦事,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你是说她可能要生孩子吗?你的孩子?”

“不是我的,先生,”泰德脸红着说,“我们俩之间没那事儿。”

波洛沉思地望着他,喃喃道:“你说的事如果是真的——那你还要找她吗?”

泰德·威廉逊满脸又变得通红,说道:“对,我还想,这是肯定的,她如果愿意的话,我就跟她结婚。我不在乎她处于什么样尴尬的困境!只要您能为我找到她,先生。”

赫尔克里·波洛微笑着,自言自语道:

“‘头发像金色翅膀。’嗯,我想这倒像赫尔克里的第三桩丰功伟绩……如果我记对了,那是发生在阿卡狄亚……”

2

赫尔克里·波洛推敲地看着泰德·威廉逊费了大劲写下来的名字和地址:

上兰富街十七号十五室,瓦莱塔小姐

他纳闷这个地址能说明什么呢。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没多大用场。可这是泰德惟一能提供给他的信息。

上兰富街十七号在一条窄小却还体面的街道上。波洛敲门后,一个眯着眼睛的胖女人把门打开了。

“瓦莱塔小姐在吗?”

“她啊,早就走了。”

门正要给关上,波洛连忙朝门槛前迈了一步。

“也许您可以给我她现在的地址吧?”

“这可说不上。她没有留下。”

“她什么时候走的?”

“去年夏天。”

“您能不能告诉我具体时间?”

波洛右手心里转动着两枚五先令硬币,咔嗒咔嗒直响。对方立刻变得和蔼了。

“嗯,我当然愿意帮助您,先生。让我想想看,八月,不对,还要早些——七月——没错儿,一定是七月。大概是七月头一个星期里,她就匆匆走掉了。我想她回意大利去了。”

“这么说她是意大利人?”

“对,先生。”

“她有一阵子给一位俄罗斯舞蹈演员做侍女,对不?”

“对,名叫萨慕申卡。她在那个大家都喜欢去的第斯比安戏院里跳舞。她是一位明星。”

波洛说:“你知道瓦莱塔小姐干吗辞职不干了吗?”

那个女人犹豫一下,说道:“这我也不大清楚。”

“她是让人解雇的,对不对?”

“嗯——我想其中恐怕有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不过,要知道,瓦莱塔小姐不会吃大亏,她可不是那种随便让人耍着玩儿的女人。可她看上去生性放荡。脾气太坏了——一个真正的爱大利人(译注:对意大利的谑称)——她那双黑眼睛闪现的凶相,看上去真好像要用刀子把你捅了似的。她如果在发脾气,我可不敢招惹她!”

“你肯定说不上瓦莱塔小姐现在的地址吗?”

那两枚五先令的硬币又带着鼓励的劲儿响起来。

回答倒是真情实意的。

“我真希望知道才好,先生。我太乐意告诉您啦,可是——她匆匆忙忙走了,没留下地址,就是这么回事!”

波洛心里琢磨着:“嗯,就是这么回事……”

3

安布罗斯·万德尔正在为下一出芭蕾舞剧设计布景,乐得忙里偷闲一会儿。他轻而易举地提供出不少信息。

“桑德菲尔德?乔治·桑德菲尔德?那个坏家伙。金钱滚滚进入他的腰包,可大家都说他是个骗子。一匹黑马!跟一位舞蹈演员谈情说爱?当然了,亲爱的——他跟卡特琳娜打得火热。卡特琳娜·萨慕申卡。您想必看过她的表演吧?哦,老天——妙极了。了不起的技艺。《图翁内拉的天鹅》(译注:芬兰作曲家西贝柳斯的歌剧)——您想必看过那出戏吧?是我设计的布景!还有德彪西(译注:法国作曲家),要么就是曼宁的那出玩意儿,《林中小鹿》;她跟麦克·诺夫金跳双人舞。她跳得太棒了,是不是?”

“她是乔治·桑德菲尔德爵士的朋友吗?”

“是的,她常跟他一块儿到河边他的别墅去度周末。我相信他举办了非常有意思的晚会。”

“你能不能介绍我跟萨慕申卡小姐认识?”

“可她现在不在这儿了,先生。她突然到巴黎或是什么别的地方去了。您知道,人家还说她是个布尔什维克间谍什么的——我本人倒不信这种话——可您知道别人都喜欢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