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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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一年级水平脑筋急转弯

御林军乃精锐之师,短短数息时间便放出了四波箭雨,杀伤了数百敌兵,此时对方也已冲到阵前,先头数十人已经连人带马撞到了盾阵上。长矛攒出,将人狠狠穿透,血肉四溅。但同时盾阵也抵受不住对方的连环撞击,有了松动之相。不过半刻时光,接仗处已呈胶着之势。校官指令连变,弓箭手立即后退,对方骑兵也趁机调整队形,极快的扑进,不给喘息之机。

我手心捏一把冷汗,正自暗呼不妙,突见队伍最后不知哪里冒出来三排步兵,麻衣藤盾,右手执着长约尺半的弯刀。

盾手依令撤盾,在长矛掩护下加速后退,弯刀步兵从马群缝隙中冲出,迎面对上敌方马队。追兵见此大惊,立刻数声大吼自队列中传出:“打马阵!快退!”出声者皆是红缨软甲,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

只是骑兵冲势太猛,尚不及调转马头,眼见双方犹如一黑一黄两只巨大箭头撞在一起,弯刀步兵立即着地缩身,滚入轰轰马蹄之下。

这便是专门对付骑兵的打马阵了。以翻滚方式滚在地上砍断马脚,一旦骑兵失去马匹优势,笨重的盔甲反而会使他们的灵活性大打折扣,自然不是轻装上阵的步兵对手。只是这种阵法要旨在于突袭的隐蔽性,除了这种短兵相接的情况下,骑兵速度过快无法调转方向,否则两条腿要撵上四条腿,怕是要累穿肠。

果然局面立即开始出现一边倒的境况,耳畔马嘶人呼,只片刻之间,也不知有多少马腿被卸了下来,随着惯性狠狠前冲数丈才轰然倒地。尔孟飞回身嗖嗖数箭,无不瞄准了刚才发令的敌将,端的是百发百中。这一来无人施令,追兵更是乱作一团,登时折损过半,后方急忙吹动撤退角号,不顾还留在前方被砍瓜切菜一样绞杀的战友们,潮水般地退去。

在地上滚动躲闪的藤甲兵们自血海里慢慢起身,结队撤后,一地一天的肃杀之气。

我一早就捂好了眼睛,鼻端传来浓烈的血腥味,直欲作呕。尔孟飞一把把我的爪子从脸上薅下来,没好气的瘪嘴:“好啦,真不想看就别把指头缝叉得那么大。”转头对先前指挥战斗的校官低语了几句便翻身上马,伸手来拉:“走吧,清点战场的事自有他们去做,我带你去见皇上。”不待我坐定,双腿一夹,风一般窜了出去。

心口砰然大跳,我胸口一冷,面上一热,嘴硬道:“见自然是要见的,你也不用跑这么快吧。”庆幸尔孟飞看不见我此刻脸色,想必一片红红白白。顿一顿又忍不住:“那什么,金霞谷还远吗?”尔孟飞放声大笑,直到我一个栗子狠狠砸到后脑勺上。

金霞谷绵延几近百里,当我涣散的意识被尔孟飞一记熊掌拍回脑袋里时,东方已经隐隐吐一丝微光。伴随而来的,还有渐渐清晰的马蹄声。

“你看看,是谁来了?”尔孟飞继续他的小学一年级水平脑筋急转弯。我按捺住砰砰大响的心口,不屑地撇过嘴:“还有谁?不就是那个面瘫……”话未完,嘴却合不上了。

迎面数百骑浩浩而来,我眼里却只能见一个人,那个他。

那个男子骑在高高的战马之上,自千百遍的梦里奔跑而来,跃起的晨光披落而下,将整个人都沁在暖黄色调里,许是奔得急了,些许发丝自高束的发冠里散落,长长扬在身后。眼里,满满是笑意。

我急忙坐直身子准备冲他挥手,不料尔孟飞一拍马颈,那马儿登时一个人立,一蹬腿,将我掀下马背。我哇啦哇啦一阵忙乱,好容易站直了,尔孟飞早驱着马跑远了,一串长笑:“男女授受不亲,皇上可不要误会啊,哈哈……”

倒先嫌弃起我来了!尔孟飞你给我记着!

面瘫笑得眉眼弯弯,无限促狭意味。双腿一夹,催着马儿向我直奔,缓缓俯低身子,向我伸出手来。

我眼眶一酸。那三年的长长的时光里,脑海里千百回闪现的面容,给予我不曾崩溃的勇气。而如今,我连鼻头也酸酸的:“面瘫,你怎么都长白头发了?都没以前漂亮了……”

抓住我手臂,面瘫正想拉我上马,闻言差点松手,让浑身无力的我重归大地。他狠狠咬牙,一把将我塞进怀里:“怎么?我这个糟糠之夫,你不打算要了?”杀气逼人来。

“怎么会!”我急忙呼哧呼哧摇尾巴:“唉真是人同命不同有的人怎么白了头发还可以这么帅这么有腔调放到大街上还是小姑娘小妹妹尖叫声一片片的哪像我们别说是白了头发就算皮肤再光滑细腻那回头率也及不上您的万一呀啊啊!大侠饶命啊……”面瘫见我终于老实下来安安分分地坐着,才放开了掐在我脖子上的魔爪。

脸深深地埋进我披散在后颈的头发里,面瘫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恍惚间给人呜咽的错觉。

“你回来了。”

环在腰间的手传来真实温度,我不由放低了嗓音:“恩,我回来了。”更深地陷入身后结实的怀抱里去,四手交扣着握住缰绳,这一次,只怕是没有机会再放开了。

隐隐的轻松感充盈了胸臆,我和面瘫静默片刻,突然一起大笑起来。面瘫一声呼喝,**骏马跟着一声长啸,远远甩开身后军队,向着晨曦一路而去。

不能同生相守,那就共死相许吧。

这一阵奔波就是大半个时辰,才远远看见一片乌压压的城寨背临危崖而建,地势险要,规模繁大。紧跟在面瘫之后一员副将从背后取下一面大旗来迎风展开,上面只见红底金书一个“御”字。

瞭望塔上哨兵急忙回应,同时以铁皮层层包裹的厚重寨门缓缓打开,露出门后一排盔甲鲜明的步兵来。这架势哟,啧啧啧,我摇头不止:这哪是一国之君,分明就是一山大王啊!

“那你就是压寨夫人罗?”面瘫在我耳边低低笑。我大惊:“你你你你你!”惊恐回身,一把捏住面瘫的脸左晃晃右晃晃:“呔!何方妖孽?岂能擅窥人心乎?”

“你自己说出来了……”尔孟飞不知几时策马蹿到一旁,拿双白眼仁瞪我。

我干笑。小脸保养得不错嘛,面皮油光水滑的好好摸,忍不住又掐几把,才依依不舍的把爪子撤开。

“别紧张,”面瘫抱住我的胳膊又紧了紧:“不相信皇帝可以,连你家男人也信不过么?”

我的脸腾一下炸得熟透:“你!”嗫嚅半响,终究无奈地长出口气,任由坏小子在耳边奸笑个不停。

“玉奴在深明大义,先有大皇子文开叛乱一事里居功至伟,又有皇叔文息作乱犯上时与叛党玉莫常恩断义绝,深入敌营刺探隐秘三年之久,你说这满城将士,视你是敌是友?”话语间一骑二人已奔入城中,立在路中。

满眼全副武装的天朝将士一起仰头看过来,看得我寒毛直竖,不知谁先喊了一句:“皇后娘娘!”随即声音如投石入湖般一圈圈扩大开来:“是皇后!皇后娘娘!”天朝最后的死士们成片跪倒,个个目含热泪,高喊万岁,视面瘫若神祗,如我一般不肯相信,这英武男儿,会是末世之君。

面瘫一扯缰绳,自人群中分开一路,奔向寨中主帅大帐。纵横十余里的大营沐浴在日光之下,刀剑生光。直到进了营帐,我仍激动得浑身擅抖。

“皇后娘娘这个称呼太恶俗了!你看看我这一身鸡皮疙瘩!话说回来,面瘫你很会利用舆论嘛,把将士一个个都唬得愣愣的,不过我怎么觉得那你刚才那番话,语气有点怪怪的?”絮絮叨叨间,面瘫已拖着我进了帐子,用帕子在盆里浸了热水拧拧干,为我细细地抹脸。

我有些不好意思,伸手要拿着帕子自己擦。不料面瘫一把将我的手一并握在掌心,缓缓将嘴唇贴在我耳朵上,只剩斜长的眉在余光里轻轻晃:“那自然是说给他们听的,要是说给你听,不过八个字罢了。”

一丝热气吐在颈中,我僵得动也不敢动,声音抖抖抖:“哈?”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说是不是这个理?”面瘫的话声,第一次带出与他长相相符的妖魅来。唇角故意挑起一边,偏偏还藏了三分撒娇使赖的孩子气。

昏君呐!这就是红果果的昏君之相!不及开口,面瘫腾出左手捧住我的脸上看下看:“唔……不错不错,干净了,可以亲了。”说罢撅起嘴巴,凑了上来。

近在咫尺的眼底,仍是少年时干干净净的生涩模样。我平静地闭上眼,慢慢松开牙关,接受这迟来七年的温存。

“回来了,就不许再离开。”

“嗯。”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嗯?”

“让我做你的男人。”

“嗯??”

“所以,我们洞房吧。”

“嗯!唔唔……”

“娘子,从了为夫吧!”

尔孟飞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伙夫房外,对唯一在御厨坊里混过的杨胖子招招手:“今天给皇上准备了哪些菜啊?”杨胖子献宝似的捧出一小罐煨汤:“回尔将军话,皇上的主菜和将士们一样,只多一道乳鸽汤,可是花了我多少工夫才弄到的上等货色,加上我偷……独家研制的御厨秘方,保证滋补又美味。”

“这个端到我房里,回头你再做一份,晚上送到皇上帐子里。”尔孟飞接过汤罐转身就走,想想又回过头,对仍旧瞠目结舌的杨胖子道:“要不……还是明早再送吧。”

“那皇上不饿么?”杨胖子挠头憨憨问。

“孰饱,孰饥?你不懂,不懂啊……”尔孟飞眼神迷离,衣袂翩翩,双手捧着汤罐长叹而去。

“快出去吧快出去吧快出去吧……”我缩在被中咬指头,偷眼望去,面瘫仍在不紧不慢的穿着外衫,可恨不争气的肚子前后紧贴,可恨面瘫耍完流氓已是月至中天,更可恨,所有衣服都挂在屏风上,**……

穿衣服……吃饭……饿……

正自悲愤,面瘫的脸放大到鼻尖,笑眯眯:“娘子可是累坏了?让为夫帮你着衣吧。”

娘,娘子你个头!出去出去!哎呀不要扯我被子啊!哎呦喂我的腰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