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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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别扭的小孩

“给我走远些!”艾林一声怒喝,恨铁不成钢。邵铭谦脑袋一缩,哪敢停留,立马脚底抹油开溜。见他躲远了,艾林才笑嘻嘻地转头看着儿子:“好了,你那烦人的爹滚到一边去了。现在可以告诉娘,那个女孩子怎样?叫什么?家住哪里?今年多大?你小子几时看上人家的?”豪迈一如艾林,一旦涉及到儿子的幸福,仍然还是个爱唠叨的普通母亲。

可怜,可怜。我和喻宝儿摇摇头,回身进屋,自动屏蔽来自邵孺的求救目光。自作孽不可活啊,比起这个更烦人的娘,只怕邵孺现在更想看到他那不解风情的爹。

我想象着艾林的逼供场景,乐得直捂嘴。一抬眼却发现喻宝儿直直地盯着我。我有些心虚,不再发笑,喻宝儿却突然弯起略显苍白的唇,摸摸我的头:“我知道你待得闷气,偶尔散散心也好。去吧,一路上小心些,要听师姐的话。”

“嗯。”收起嬉皮笑脸,我乖乖地应。

“怎么那么多人?”我惊得呆了,“通缉令上要的,不是一个人么?”艾林望着树下一片黑压压的人头,缓缓地拔出腰上的长剑:“是啊。我们只需要捉住一个人,只不过要先打倒一片。”

“真的可以?”我手心里不觉渗出一丝汗水。艾林笑笑,轻声道:“等下你直接扑到正主身边即可,余下的人我来解决。”“啊?难道你要把他们都杀光?”我有些不忍。

“傻丫头。”艾林没好气:“我又不是嗜血之人,这些人虽结伙打劫,但罪不至死,杀了干么?你好好看着。”眉毛一挑,当先跳下。

“什么人?”喝得正高兴的众人纷纷回头,火光下面目狰狞,一个比一个像夜叉。待看清艾林的样子,更是哄然大笑:“原来是个娘们。”指指点点:“哟,还拿着剑呢,真有几分样子。”

“抓住她!”左首一个大汉摇摇晃晃地站起,呵呵大笑。众人涎着脸笑:“是啊是啊,这女人做老婆滋味可不错!”完了,大言不惭的家伙们。果然艾林一言不发,上前唰唰唰三剑。

三名大汉一声怒吼,翻身倒地。其余的人大怒:“好厉害的婆娘!抄家伙上!”抓起身边的兵刃,把艾林围了个水泄不通,哀叫声立刻此起彼伏。我吸一口气,合身扑向坐在首桌的那个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没想到还会有第二个人,大吃一惊,取过身旁的金环大刀,劈头便砍。我一扭身,左足已经点上长桌边缘,低头侧身躲过这凌厉的一刀,伸指点向黑衣男子的腋下。

黑衣男子急忙后退,一口大刀舞得水泼不进。我一时攻不进去,被他的力道所逼,反而后退几步。微一思索,右脚斜斜踏出一步,左腰处卖个破绽。他大喜,立时反攻,连连抢上。

“这下你还不上当?”我拍拍身上的灰尘,笑得奸似鬼。那黑衣男子被我点住穴道,躺在地上又惊又怒,只能吹胡子瞪眼。正想回去帮艾林一把,一转身,我“哇”一声叫了起来。

艾林走到我身边,把我脱臼的下巴按回去:“好了,这下就可以领赏钱了。”俯身掏出绳子,将躺在地上的黑衣男子五花大绑。

“你太厉害了!”我终于憋出一句话来,还是不太相信眼前的情景:就在我打倒这强盗窝首领的片刻时间内,余下的六十多名凶恶大汉都已经被艾林放翻,连呻吟声也无,只一双双惊恐至极的眼,瞪住了艾林不放,不敢置信。

“你是怎么做到的?”那样凶猛的围攻下,不但得胜,而且没伤一条人命。我顿时对艾林崇拜得无以复加。

“你看看他们的手腕。”艾林笑着把黑衣男子放到马背上:“想学的话,回头我教你。”我依言蹲下,果然看见他们每人的手腕处都有一道细细的血痕,个个动弹不得。难道这一剑之间,艾林已经封住了他们的穴道?好厉害!我眼睛都直了。

“走吧。”艾林跨上自己的马匹,我忙不迭跟上。正想离开,身后的树枝发出轻响,一个黑影一跃而下。

“什么人?”艾林直直盯着那个黑影。看分明了,原来是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背负长剑,一身夜行打扮,正望着我们捉住的那个强盗头子,掩不住的失望之色。看来也是个猎头,只是比不过艾林的老到,晚了一步。

挺直了脊背,那少年回头大步走开。我忍不住“喂”了几声,他却理也不理地去了。艾林笑起来:“这等傲气,却似乎又不懂取货的门道,看来是个新手嘛。”

回到城内,等在客栈内的邵铭谦早已急得团团转,看见我们回来,欢喜得跟什么似的,拉了我们就往官衙而去。

到府门口,邵铭谦便让我们在一旁的凉亭喝茶,他自己则叫人抬了那强盗头子进去。我不解,艾林笑着拉我坐下,挥手叫了两碗花茶:“领赏的时候门道很多,别说你,就连我也是受不了的,只有铭谦才有办法不生气,一点一点地谈价钱,他可是最好的中间人。”唔,原来是谈判高手啊,我老老实实的坐着等,凉茶一碗又一碗。

正有些不耐,我斜眼一看,居然又看见了在山上碰到的那个猎头少年,此刻他正站在府衙的公示栏下,盯着上面的悬赏通告,逐一看得仔细。大热的天,他的衣衫已经湿透,贴在背上,凸显出瘦弱而有力的背脊。看来他似乎急着需要钱啊。

终于他揭下一张告示揣入怀里,回头就看见阴凉处的我们。脸膛晒得黑黑的,显出一双亮亮的大眼。我冲他龇牙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他一愣,转头走开。

真是个别扭的小孩。又过了许久,邵铭谦终于慢腾腾地从府衙里走出来时,我正抱着圆圆的肚子:再喝就要爆掉了。

“怎么样?”艾林递一碗茶过去。邵铭谦见老婆体贴,登时笑开了花,接过茶碗一饮而尽,抹抹嘴道:“一千六百两。”

“什么?”我跳起来,“不是吧!告示上明明说是三千两的!”艾林按下我肩膀,淡笑:“所以我叫你多喝些凉茶啊,消消火嘛。”皱皱眉,对邵铭谦道:“这次怎么扣得这么厉害?”

邵铭谦双手一摊:“没办法,那告示是上一任知府发出的,这一任知府原是不想认账。若不是我刚好与他在同一书院里读过书,好歹有些同窗之谊,只怕连一千二百两都拿不到。”

原来官府的每一个悬赏,官员要拿一部分,手下的捕头捕快有分红,就连师爷、牢头都需要打点,猎头最后到手的钱,往往只有一半。如果没有门路,有时甚至连三分之一也没有。看来邵铭谦还真不是跟着混吃混喝的小白脸嘛。

听完邵铭谦的介绍之后,我咂舌不下:亏得大家还说现在是少有的太平盛世,竟然还是这么黑啊。半天,我才闷闷地憋出一句:“早知道是这样,我还不如去当个江洋大盗来得爽快。”艾林和邵铭谦一起哈哈大笑。

不过拿到那张轻飘飘的银票时,我还是乐开了花。小心翼翼地将它折成四折,揣进怀里,腰板不由得又直了几分。买完了礼物,还可以再逍遥一阵呢。笑嘻嘻地跟着艾林夫妻回医女谷去。

走在官道上,我突然想起一事:“艾林,那个,那天你使的那一招剑法,是什么名堂来着?”艾林想一想,笑道:“哦,那一招剑法叫做‘立地成佛’,是一位高人教我的。”

“高人?立地成佛?”“是啊,”艾林抬起头,陷入回忆:“我年轻气盛时,总爱打抱不平,出手又没个轻重,往往多增杀戮。有一天看见两个恶棍殴打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忍不住上前嘭嘭就是两拳,谁知使力过猛,竟将其中一人打死了。”我“啊”一声,立刻打定主意永不惹艾林生气,同时无比同情的望向邵铭谦。

“我一看打死了人,也后悔了。正自沮丧,那被殴打的老者却慢悠悠地站起来了,眸子里精光一闪而过,我知道这人不简单。那老人果然摇头,叹道:‘年轻人热心肠,真是好。不过不知适可而止,徒增杀戮,又有何宜?’说完突然伸手,我还没反应过来,佩剑已经被他夺了过去。”

“我一惊,正想上前夺回,那老人一声断喝:‘看好了!’霎时挥出七剑,极为精妙,路边一面酒旗被剑气激得飘起来,我一看之下便呆了,那酒旗上被划了七条剑痕,却没有一剑完全划破了这薄薄的布料。”说着说着,艾林就笑起来:“那老人把剑还到我手上,将这一招剑法传给了我。能杀而不杀,便是慈悲。而这一招只伤人手足,更以内力冲入对方体内,封住血脉,使敌人再无伤人之力。此举犹如帮敌人放下手中屠刀,所以取名为立地成佛。”

我只听得两眼放光:我最怕的,可不就是血淋淋的场面。马上涎着脸,磨着艾林赶快教我。艾林拗不过,便和我共乘一骑,手口并用地传授,如此便过了一日。

第二天我依旧充当恬不知耻的高瓦数电灯泡,把邵铭谦挤到一边,和艾林用树枝比比划划。斗到起劲处,艾林手腕一抖,树枝枝头轻颤,真真假假地刺向我手腕。我“嘿”一声,反手挥去,却没能拦下她的攻势,情急下一冲而起,直达丈余,抱住了一根树杈,惊起路旁林里一片仓皇飞鸟。艾林笑骂:“没个出息,快下来坐好。”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突然眼睛被亮光晃了一晃,定睛一看,不远处的路旁,正有几人持剑而斗,煞是激烈。艾林见我呆望着半天不动,问道:“怎么了?”跟着在马背上一点,飞到我旁边。

我指给艾林看。艾林一见之下就乐了:“奴在,你看仔细,那几个人里是不是有一个使鞭,一个使枪的,而且兵器都是金色的?”我睁大眼睛:“是啊,还有个使剑的,剑也是金色。三人正在围攻一个黑衣人,怎么了?”

艾林眯起眼:“这么说,这三人就是金家三煞了,他们也是在逃的通缉犯,赏金有五千两呢。”“五,五千两?”我双眼开始发花,黄灿灿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