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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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成亦扬,我爱你

却见那人身形未动,只右手挥动长袖,已经击倒了六人。躺在地下的黑衣人都不停翻滚,好似十分痛苦,却不发出半分声音,剩下的人不见退缩,仍是奋勇揉身而上。但不管去势如何凶猛,那白衣人轻描淡写的都一一化解,每每反击,都会倒下一人。不一会,地上就滚倒了一片,最后一个黑衣人微微犹豫,还是跳在半空,狠狠下击。被那白衣人袖子一卷一带,也就倒了下去。白衣人看也不看,转身就走,那两人紧跟在后,霎时便不见了。

我被这人的功夫震住,却见龙老头抓下一块树皮,捏成碎片,扬手一甩,打向地下的黑衣人。我惊问:“你干什么?”龙老头脸上出现不忍之色,缓缓道:“他们都已中了剧毒,我不过是让他们去得痛快一点儿。”我打了一个哆嗦,杀人?果然劲风过后,那些人都停止了动作,看来就像睡着了一样,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血淋淋的杀戮,顿时吓傻了。

要知道我可是从来没见过死人的啊,在电视上看见这类新闻都赶快换台,今天面前却一下子死了这么多,想起他们死前不出一声死命翻滚的情形,我连话也说不出了,只是不停的寒颤。等龙老头把我带回原先练功的地方,牙齿仍是格格作响,站都站不住。龙老头长叹道:“你可是害怕了?没想到他还有传人。”我努力保持平静:“哪个他?”龙老头沉声道:“你不用管,总之你以后看见这人,可要小心。”

我使劲咬住牙,挤出几个字来:“我,我没看清他的长相。”龙老头把手放在我肩上,安慰的力量一下下传来:“你记着,这人使的功夫十分邪门,练习者后颈上会有暗红色斑纹,指甲呈墨绿色,此毒厉害无比,中者难解,你可要记牢了。”我点头如捣蒜。心下疑惑,问道:“那些人怎么会惹上这种人的?”龙老头大大叹一口气:“你没看出来罢?这些人,都是给他做靶子练习和散毒用的!”

我惊呆,喃喃道:“靶子?散毒?”“是,他所练的毒功,每七日必须散毒一次,否则剧毒反噬,一到心脏,立刻死亡。而且这些人神志清醒,是自愿上去喂毒的,多半是他手下。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多死士。”龙老头自言自语,留我惊骇无以,头一次强烈的想回到原来的法治世界里。

忍不住又问道:“你呢?你本事大,能不能制住他?”龙老头摇摇头:“我若是尽力,也只勉强有两分胜算。加上另一个人,可以再多两分,但他命数不止于此,将来自有另外一人是他克星,但天意难测,也要看此人是否福厚了。”说罢一双贼呵兮兮的眼光在我身上转来转去,看得我心惊肉跳。

“喂!喂!不,不会是我吧!”又见他一脸鄙夷,虽然稍觉不快,却把心吞回肚子里,唉,吓得我三魂去了两魄。龙老头嘴里“啧啧”数声:“你也该回去了,既然此人就在附近,我们也得加紧练习才行,你先回去,今晚再来。”说罢扬长而去。

回去一觉,也就把此事丢到脑后,吃饭时埋着头,左手不断挥舞,成亦扬见我举止特异,好奇的把头凑过来,立马挨了一下。他一怔,怒气冲冲的喝道:“干什么你!”以他的身手,居然也避不开?我不由大乐,干脆把他当做白老鼠,手臂一拧,以第三种手法甩过。

成亦扬这次有备,反手一扣,将我左腕拿住,得意洋洋。我不服气,张口就咬,他急忙放开,我们就坐在酒楼上打将起来。

晚上我把肿着脸的成亦扬撵到房里睡觉,自己则肿着脸跑去找龙老头。龙老头一早就等在那里,看我像跳迪斯科一样扭到他面前,不由大大的叹气:“朽木朽木也!罢了,今晚就教你这套本事。这下老头子的看家货可都给了你啦!”说罢手一伸,再收回时摊开一看,我怀里的东西全数赫然在握。

我的眼睛顿时闪闪发光:贼祖宗!可不就是那天他显摆的绝活?只是那么走过去,就把所有人的裤腰带都勒紧了一圈。以后吃饭可是不愁了!一时都忘了古代被抓到偷东西,可是要剁手的呐。龙老头见我一脸艳羡,得意之极,当下细细讲解。

如此大半个月如飞般过去,成亦扬同志已经在印城里来来回回的玩过无数回,起先的兴高采烈变成无精打采,却不敢在我面前稍露不满,一幅可怜巴巴样。我哪里去管他,只顾努力练习,心里嗟叹:若早这么努力,何须做那么久的无业游民?

说也奇怪,练了不久,就觉得反应、视力、听力都比以前好了许多,这一下可乐坏了本是近视眼的我,即便是睡梦中,也往往笑了出来。这期间步法与掌法都已基本练熟,至于那一套空空妙手,且听龙老头置评如下:“唉!没想到,你倒是个吃偷儿饭的天才……”突然想到大学校园里,一个精品店门上所贴的告示:请勿偷窃,抓到游街。不由笑弯了腰。

到这天晚上,我一口气将玉罗步走过三次,向龙老头挤挤眼,他十分满意,慢悠悠的道:“本来我想着教你一些防身保命之法,便差不多啦。”说到这里,语气突然严肃起来,想了许久,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口:“可是现在看来,还得再教你一些东西才行。这里有一套口诀,你先背熟了。”

我见他再也不苟言笑,连忙收起嬉皮笑脸,听他一句句背来。这口诀一共三十二句,语句不通,十分拗口,我虽然完全不懂,也很用心的记着。龙老头并不加以说明,只叫我连背数遍,确定无误之后,才又重展笑颜,道:“如此,今晚过后,我们就该分别啦。”

我虽已猜到七八分,听他说出来,却仍然难受得紧。龙老头摸摸我的头:“山高水长,聚散匆匆,缘法早定,何须萦怀?此去不是永诀,不怕不怕。”我再调皮也笑不出来了,还真舍不得。

龙老头的安慰,我只是闭起嘴巴不理。他突然问道:“你这些天,晚上是怎么进出的城门?”我不懂他话里意思:“不就是这样直接走出来的?”龙老头很有深意的一笑:“可是每晚自戊时到寅时,城门向来关闭,你不知道?”“是吗?可是我每次出城时,都是城门大开的啊。”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

龙老头笑得更开怀,道:“你那位兄弟,对你很好啊。”我恍然大悟:“难道每晚都是他帮的忙?”龙老头不置可否,看东方微曙,皱着眉头,很正经的道:“老头儿有一个问题,还是不吐不快。”

我挑挑眉,示意他问。却见他吭吭哧哧,比之刚才教我口诀,更犹豫三分:“你我相处这么久,为何不怕老头子身上异味?”原来是这个,我却也结巴了,一时无法解释,只得道:“我的鼻子不灵。”他点点头:“原来如此!”突然一声长啸,正好旭日裹挟着热力,自朝霞后喷薄而出,一时人与景,交相生辉,谁还能把他看作一个扒窃行乞的邋遢老丐?一声未落,一声又起,龙老头足下生风,隆隆的远去了,剩我红了眼圈,看那背影小下去,小下去。太阳尽力一跃,盘在半空,抖落我一身金黄。

唉!我怎么好意思告诉他,我在大学里学的是环境专业,曾泡在垃圾堆里实习了整整三个月。在那连苍蝇都能熏死的空气下呕吐了无数回,虽说换了一个壳子,内里还是铁打的嗅觉神经,比起那个,您还差得远,差得远呐……

我依依不舍的转身。此刻天已大亮,行到城门处,却看到成亦扬站在城墙下,正在那里呵着手跺脚呢。我心里一动:看他也是一副彻夜不眠的模样,想起龙老头神秘兮兮的笑,难道每次他都跟着我的?真是,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过。看来是真的担心我呢,不由得一阵感动,也忘了说话。成亦扬这时一眼看见我,立马笑开了花,大步上前来,道:“走,带你去个好地方。”好家伙,原来我做的事,都没能逃过他的眼去,我打个哈哈,大力拍他的背部。“别!轻点!啊!”

“到了没?”“再等等。”“还没好啊?”“快了快了。”坐在马车里,一股浓郁的香味往里直钻,我满心疑窦,不耐烦的扭来扭去:“喂!你在搞什么鬼!”“到了!”他一声欢呼,掀开车帘,霎时间车厢里满满的甜甜的,闻者欲醉,他拉拉我衣袖,居然很帅的一笑:“出来吧。”我急忙的把头伸出去,顿时呆住了。

好大一片花海!

各色鲜花都不甘寂寞的开放了,招摇傲人的青春。马车已自进入花海深处,四面都是看不透的浪,延绵何止数里,春风过处,扑过一阵一阵的香。每一片花瓣都在太阳下多分得一丝金色的光,层层叠叠的闪耀,迷醉了,我的眼。我张开嘴深深呼吸:此刻方知世间美景,竟如此天工巧夺,明艳不可形容。不用看那滔天劲浪,鬼斧千仞,只这一刻的,一天一地的繁华,谁能说身外物,皆是空?

突然啊啊的大叫起来,看声浪远远的散开,回应无数的笑脸。我不能动,被这所有深深迷惑;我不敢动,怕碎了这易醒的梦。若说这是仙境,我会毫不犹豫的相信。为这一瞬,我真真愿意抛去一切来换。红粉骷髅,名利粪土,这浩荡的天涯间,人的渺小一如至此,俗事又何必萦怀?说出此话的人,也必是见过如此美景的吧?

我笑了又笑,笑了又笑,说不出一个字。一眼瞥见成亦扬,也是全心的沉湎中,不由得的傻笑。我跳起来,一把抱住他,大声道:“成亦扬,我爱你!”是的,为你带给我的这一世界的美丽。忍不住诗兴大发,又高声吟道:“三分醒唱花无边,七分醉舞逍遥剑。系马琵琶客归夜,不做凡夫做神仙!”成亦扬挣出我的怀抱,吃惊的看住我,我再抱住他,眨眨眼,二人疯子般一起大笑。

此生不虚,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