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阿宓拭去脸上的泪，慢慢坐了下来。静静地躺在草地上欣赏着夜空。南边有两颗较亮的星星，其中一颗稍微黯淡一些，若隐若现。而北边有一颗星星，是天空中最亮的一颗，它的周围布满了其他星星，密密麻麻的。阿宓比划着这三颗星，突然觉得夜空好乱。不注意看只会觉得繁星点点，看久了会看到每一块区域都有一颗比较明亮的星星，而这些散乱的区域紧紧围绕着星空中最亮的三颗星。
星星会掉下来吗？
看了一阵，阿宓甩开那些繁琐的思绪，摸摸自己凹凸不平的脸，心里不禁难过起来。
以前的阿宓也不算太漂亮，只能算个清秀的丫头。不过走到哪里都挺讨喜，宫中的嬷嬷公公都很喜欢阿宓那张会说话的嘴，除了南煜帝身旁的高德。
也好，伤的是阿宓。阿宓把头埋在双膝之间，若公主变成阿宓这样，会不会难过呢？随后又想起了穿着大红嫁衣，笑得委屈的商无衣。
大红嫁衣…大红嫁衣…
公主肯定讨厌那个颜色，阿宓怎么能喜欢它呢？以后，阿宓再也不穿它了，再也不戴红玉簪，再也不摇折扇，再也不学狐狸……
第二日，阿宓在草地上醒来，身旁依偎着毛绒绒的阿白。阿宓笑了笑，抱起阿白，准备回去。谁知刚一转身，那匹高大的阿黑又出现在阿宓的身后，吓得她不禁后退两步。
走吧。阿宓动了动双唇，领着一马一狐回了营帐。因为没有戴面具的缘故，也吓坏了周围的人，都不敢靠近。
“等她回来，告诉本公主一声。”帐内传来格达琳的声音，接着她掀开帘子走了出去。不料在门口“啊”地大叫起来，“你是谁？真恶心！”
沈月和杜卿菀听后赶紧跟了出去，却见阿宓抱着阿白，带着阿黑愣愣地站在格达琳面前。
“公主…您去哪里了？”沈月绕过格达琳走到阿宓身旁，搓搓阿宓有些发凉的手。
“你是…南朝公主？”格达琳疑惑地看着阿宓，小脸快皱到一起了。阿宓本以为她会嘲笑自己一番，或者大步离去，没想到却听到她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阿宓摇摇头，对着格达琳笑了笑，虽然显得很狰狞。
“那个…”格达琳拉着阿宓的衣袖，“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阿宓一字一字地说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怎么会这样…”格达琳跟着阿宓走进帐篷，“是谁把你容貌毁了，声音也毁了？”
“格达琳公主…”沈月担心地看了看阿宓，小声提醒道。
“本公主一定要揪出这个人，再你面前折磨他！”格达琳紧紧握住阿宓的双手，“前几天这么刁难你，你都不怪我！”
阿宓摇头。
“不是的，是你家三皇子说要走了，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格达琳露出失落的神情，毫无前几天的张扬，“听说…听说阳关战事吃紧，我怕…”
“不会有事的，我们会好好照顾公主。”杜卿菀上前一步，“以后格达琳公主也可以来宫中住上一段时日。”
阿宓点点头，褪下披在身上的外衣。
“阳关有些冷，我给你几套冬衣吧。”格达琳笑笑，却听沈月说道：“出宫时，给公主带了衣物，因着公主喜欢红色，所以…”
我不要红色。阿宓把纸条递给格达琳，打断了沈月。
“恩，我这就去挑几套其他颜色的。”格达琳说完带着阿特尔和几个侍女出去了。
约莫半个时辰，商无梓带着刘太尉走了进来，神色凝重。
“准备好了吗？”
“回三皇子，准备好了。”沈月答道。
“那走吧。”商无梓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阿宓，有些惊讶。以往总是一袭红衣，格外显眼，此刻却换了个不太惹眼的灰色，面具依旧。
“把貂衣披上，阳关不比草原。”商无梓吩咐沈月道。
发生了什么？阿宓收好关山文砚，把刚写的纸条递给商无梓。
“麾恪族长年攻打阳关，眼下来势汹汹，阳关可能撑不住。”说完商无梓拉起阿宓的手，“洛珂失踪，没有主帅。”
洛珂失踪？阿宓大惊，突然怀念起他。白衣翩翩，一剑一箫，温柔如斯。他还答应自己，他说等他一年，他说等他回来一起看花开花落…
“走吧。”商无梓叹了一口气，“此去凶险万分，你和父皇本不该去的。”
“皇上和公主可以留在颟顸不是么？”杜卿菀说道。
“三皇子本来也是这个意思。”刘太尉解释道，“皇上早上醒来得知此事，说是自己非去不可，还说即刻出发。”
“恩…”商无梓回头看看阿宓，“本来父皇让我来问你是去是留…”
阿宓摇摇头，握紧商无梓的手，拉着他走了出去。
那个白衣男子…她一定要见到…
草原上，格达拉和格达琳等在关口。
“出发吧。”格达拉不多劝，拍拍南煜帝的双肩。看着他羸弱的身子，虽然担忧，可心里更多的是佩服。男儿本该活在战场上，不论任何病痛。
“阿琳，好好待在草原，不要让阿哥担心。”
格达琳点点头，“皇帝伯伯，您和阿哥一定要平安回来！”
“借公主吉言。”洛珏抱拳，跃身上马，“三皇子来了。”
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南煜帝对着身旁的秋月离小声问道：“无衣来了吗？”
秋月离点头，微微皱眉，“都来了。”
“好，好。”南煜帝赶紧让秋月离扶他上马车，他不想让阿宓看见他现在的样子，他不想让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看来这黑马挺适合你的。”格达琳看着戴着金色面具的阿宓，不禁赞道。
阿宓扶沈月和杜卿菀下马，揭开面具对格达琳笑了笑，薄唇微动：谢谢。
“本公主等你回来。”格达琳递给阿宓一杯酒，“咱们也学着阿哥他们，义结金兰，从此不相忘，不求同生只求同死。”
阿宓点头，一饮而尽，抱着阿白骑上马背。
“走吧，我们必须先出发。”格达拉对着柴莫离说道，“我让颟顸士兵押送粮草随后赶来。”
柴莫离薄唇紧抿，点头应允，说道：“出发！”
“无衣…不管怎么，哥哥保护你。”商无梓略过阿宓身旁，留下这么淡淡一句。
阿宓束起长发，把阿白裹在貂衣里。
面具下的脸庞上，扬起微笑。
阿黑，我们走。
格拉草原到阳关最短有一日的路程，其中最难走的是乱石岗。官道倒是好走，不过至少要三日才行。乱石岗四周是无尽的沙漠，只要穿过这片沙漠便可，不过流沙较多，随时会有卷入其中的危险。格达拉看看灰暗的天空，今日怕是会遇上狂风。他停下马，看了看身后的众人，摇摇头。
“怎么了？”商无梓问道。
“乱石岗阴晴不定，若我们此刻过去，可能会有不测。”格达拉说道。
“流沙颇多，看这天色，应该会刮风。”柴莫离犹豫一阵，“一旦遇到狂风，我们可能会被卷走，再不然马匹慌乱下会踩到流沙，陷入其中。”
“这么说，我们今日还不能过去了？”秋月离依旧一身大红袍子，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这样最好。”洛珏提议道，谁知刘太尉却大声说着，“皇上说今日必须赶到阳关。”
“我知道了。”商无梓点点头，骑着马来到阿宓身边，一脸无奈，“回去吧，无衣。乱石岗太危险，我不想你受伤。”
“沈月和杜卿菀陪着公主一起回去吧。”洛珏说道。
阿宓不语，看着那片无尽的沙漠，想了一阵，随后肯定地点点头。
“当真要去？”商无梓皱起眉头，接着舒展开来，“走吧。”
格达拉走在前面带路，对已乱石岗来说，颟顸族人还是比较熟悉的。不过一个时辰后，还是起了风，尽管他们已经加快步伐。
“快！”格达拉大喊道，接着策马飞奔起来。
柴莫离等人见状也不敢慢下，把马车护在中间，紧跟着格达拉。
“无衣，快点。”商无梓被风沙迷乱了双眼，有些看不清马车对面的阿宓。
阿宓的眼睛被沙子刺得生疼，脸上还好，有面具挡着，不过此刻，她也不敢睁眼了。阿白也眯着双眼，紧紧缩在阿宓的怀里。
突然，众人面前的沙地裂开来，黄沙漫天飞舞，让人看不清的影子在快速穿梭着。
“额…”洛珏的手臂兀地被划开一条口子，他皱眉喊道：“大家小心，有埋伏。”
“可恶！”柴莫离睁不开双眼，身下的马匹也有些受惊，“保护皇上离开！”
洛珏下马，“颟顸王上，带着皇上离开，这里交给我。”
“不行！”格达拉怒道，“你一个人如何对付这么多人？”话未完，众人四周围了十多个戴着银色面具的黑衣人。
“黑一，你来驾车。”刘太尉把马车交给其中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手上，走到洛珏身旁，“洛珏，我还有暗卫随你一起。”
洛珏点点头，不再多想，“你们快走，一定要把洛珂找到！”
“好，你要小心。”柴莫离不放心地说道。
格达拉也不拖延时间，他知道留下的人凶多吉少，不过要是再不走，可能全都要葬身此地了。这批杀手训练有素，能在乱石岗做埋伏，且不惧风沙，这个幕后黑手，该有多狠。
“这些人不像是要赶尽杀绝的样子。”秋月离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离开再说。”商无梓顾不了这么多了，现在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他回头看了看还在风沙中厮杀的刘太尉等人，皱起了眉头。
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刘太尉终是放下了心，只要皇上安全就好。不料胸口一痛，一把剑刺了进来，他无力地回头，慢慢倒下：“洛…珏…”
“把他给我带回去。”
“是，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