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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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无衣,无衣……孩子,你真的不能说话了吗?”南煜帝颤抖着双手抚上阿宓的双肩,“对不起,是父皇的错,对不起啊孩子…”

阿宓摇头,再写:无衣不怪父皇。

“如果父皇不让你去联姻,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若早知这个结果,父皇宁愿不与东临结交。”南煜帝说完一脸懊悔,“再过些日子便是诩儿的生辰了,无衣也劝劝他早日立个妃子吧。”

阿宓听了也只好点点头,想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南煜帝也该走了。于是起身去拿自己临摹的画作,将它送给了南煜帝。

南煜帝打开一看,竟是苏子玉的朝日赋,不过却没有落款,甚是惋惜。

阿宓随即附上纸条:此画是无衣临摹苏子玉之作,望父皇喜欢。

南煜帝得意大笑,将画卷收好,脸上露出了一抹幸福之意,“传闻无人能仿出苏子玉一成,我儿却临摹得如此相似,朕看无衣画出一幅,那苏子玉也未必能临摹得出来。”说着又笑了起来,“父皇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阿宓点点头,目送他出去。

公主才画得像呢,阿宓也是临摹公主的。

不过,大皇子生辰,该送什么好呢?

想着,挠挠头,又到**去躺着。然,刚一躺下,又立马坐起来,心道:一个上午没去看花儿们了,不行,不能丢下他们。接着拿起一沓纸,跑到院里去了。

而院里,洛珂早已等着她。

阿宓朝着洛珂笑笑,牵着他的手来到六月雪面前,写道:发芽了。

洛珂只看了一眼,又看着阿宓,眼里满是不舍,说道:“我要走了。”

阿宓拉着他的袖子,写下:不是才来吗?

洛珂摇摇头,“皇上下令让我再去一次阿里山,寻找赵将军的下落。顺便去边境打听东临和大齐的消息。”

听着他的话,阿宓一慌,不自觉地背过身去,心道:难道皇上发现阿宓是假公主了吗?

“这一去,怕是一年回不来了…所以,我…”

洛珂还未说完,阿宓便递给他一张纸条:你去吧。

“无衣…”洛珂只觉是她生气了,满脸无奈地解释道:“你听我说,我知道现在离开是我不对,我说好要陪着你的,说好要…和你一起玩…”

阿宓想了半天还是想不明白,皇上到底是找赵将军,还是怀疑她?

不可以早点回来吗?

洛珂摇头,抚上阿宓的长发,“赵将军生死未卜,寻找起来很是麻烦。”

我可以求父皇不让你去。

“不必了,皇上已经下旨,这个月末便出发。”洛珂牵起阿宓的手,笑道:“无衣可以等我吗?等着我回来,回来之后我每天陪着你。”

阿宓哦了一句,想着以后没人陪她种花,心里很是难过。

“无衣想要什么礼物,我带回来。”

阿宓摇头,不是她不要,是她不知道要什么。这阿里山那么远,谁知道有什么特产,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云楼的醉花鸡好吃。于是写道:醉花鸡。

洛珂一看,笑了起来。收好写着醉花鸡三个字的纸条,“这个绝对给你保证了。”

阿宓笑,再写:那么现在你要走吗?

洛珂摇头,接着卷起袖子,把剑和箫都搁下,“我们来施肥?”

阿宓瞥了他一眼,捂着嘴偷笑,问道:你会施肥么?见洛珂尴尬一愣,阿宓便指了指不远处角落里的小黑桶,示意洛珂拿过来。

整个下午,洛珂都被阿宓嘲笑,好一翩翩佳公子,却被阿宓搞得脏兮兮臭烘烘的。不过洛珂也不在意,任由阿宓玩闹。

之后,阿宓再也没有见到洛珂。

而洛珂,也并非月末离去,却是三日之后接到皇上的密令,让他速速前往阿里山。

一别便是一错过,一错过便是一世。

这日,阿宓被早早叫起,沈月一脸开心,竟还哼上了小调。

“公主快起吧,秋太医在屋外等候多时了。”

阿宓指指屋外又指指自己,双眸疑惑地看着沈月。

“秋太医说今日便帮你拆去纱布,还说再过一段日子,公主就可以和皇上出游了。”沈月说完,阿宓也笑了,身子终于快恢复完全了,总算不用天天待在这万安殿了。不过转而一想,纱布一拆,自己的身份也该被发现了。皇上会不会治自己的罪?会不会处死自己?哎,阿宓叹气,居然生出一丝了然,暗道:该怎么就怎么吧。

待梳洗完毕,秋月离才慢悠悠走进来。脸上少了平时的笑容,多了一份严肃。看了阿宓许久,带着不屑道:“公主怕吗?”

阿宓摇头。

秋月离朝沈月挥手,示意她离开。等屋子关上门后,再问:“秋某是说,拆了纱布之后,公主也许会看到一张很恐怖的脸,怕吗?”

阿宓继续摇头,对于你们来说是恐怖,因为那张脸不是公主的!是阿宓的!

秋月离显然知道她并不明白,于是再次提醒道:“公主容貌损毁的厉害,还望公主别被自己吓到了。”

阿宓瞥了他一眼,首先吓到的是你又不是我。接着带着不耐烦,写下:赶紧吧,我还困着呢。

秋月离倒是吃了一惊,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笑容。他小心地拆剪着缠了快两个月的纱布,别人不知道,可是他知道。每天夜里阿宓睡着之后,都是他来换药。他细心地照料着她,不忍让他人看到一个女孩子被毁容至此,所以除了他,没有任何人看到。不过这纱布也不可能缠上一辈子,终是要拆掉的。再加上被凌辱的身子,不能怀胎暂且不说,以后怕是也受不得风寒了。这女孩…今后的路难走了…好在她是公主,她父皇也疼爱她。

阿宓觉得脸上凉凉的,轻松不少。还未等秋月离卸下最后一条带子,她已经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睛。一只手想要摸摸自己的脸,却被秋月离打掉。

“脸上还有药,洗干净了再摸吧。”

阿宓听话地点点头,又乖乖闭上眼,等着秋月离给她洗脸。

秋月离好笑,谁要给她洗脸了,这么自觉。不过,心里虽这么想,还是把沈月早就备好的热水端了过来,一点一点地给阿宓清洗。

洗完脸,秋月离又让阿宓歇息一会,陪着她吃了一些糕点。

我的嗓子可以恢复吗?阿宓问。

秋月离摇摇头,“不知道,秋某只能尽力,不过还是有希望的。”

我好想说话。

我这两个月已经把我这一辈子的字都写完了。

以后我看到哑巴我会给他们钱,给他们饭吃。

狐狸,你会治好我的,对吗?

看着阿宓写的一张张纸条,秋月离突然笑不起来了,她只是一个小女孩,为何给她这么多的伤害呢?

突然,阿宓像是想到了什么,很紧张地看着秋月离,颤抖着写道:你认得我吗?

秋月离一愣,想了半天,笑道:“认得啊,您是公主嘛。”

阿宓思考半天,以前秋月离也没怎么见过公主,想来应该是不认得的。还好还好,一瞬,心竟是放松了些。

手上沾了些笔墨的阿宓蹭了蹭衣衫,见桌上有盆子,便要直接伸手进去。不料啊了一声,打翻了水盆,惶恐地看着秋月离。又赶紧跑到铜镜前。

镜中的人脸颊消瘦,布满伤痕,有剑划开皮肉翻出的痕迹,有被烙铁烫伤的痕迹,有被火烧的痕迹……整张脸,一处凹陷又一处凸起,没有一处是完好的。难怪,难怪秋月离不识得,就连自己也认不得镜中的人是谁…

阿宓指着自己,想说又说不出,只得看着秋月离落泪。

秋月离摇摇头,原本以为她早就有所觉悟,却还是被自己吓着了。他不劝,也不想劝。他惋惜,可是不心疼。然后走到阿宓身旁,将她硬拉到镜子前,“好好正视自己,别想着让我给你恢复倾国之貌,那是不可能的。”

阿宓别过头不想看自己,却又被秋月离扶正,“我说过,想要活着就接受现实。”又帮她擦干眼泪,“这两个月,我还以为你已经想开了,原来只是没去想过。公主就是公主,从来不知道考虑今后的事。”

阿宓摇头,泪水又留下来,抓起纸和笔想要写字,却是不知道写什么。

“既然公主没有话说,那秋某告辞。”

阿宓抓住他,不说话,只是拼命摇头:不要,不要,不要离开……

秋月离叹了一口气,拍拍阿宓的手,又扶着她坐下。柔顺的发丝划过指尖,一缕一缕地替她梳着。取下自己头上的红木簪,帮她挽了一个发髻。

“对于你这个年岁,的确太残忍了些。可是已经发生了,你不得不去想解决的办法。”秋月离理了理自己的发,“这些天你好好想想,我希望下次来,我能看到那个送我画卷的公主,那个喜欢喊我狐狸的公主,那个天天对着花儿们发呆的公主…”

阿宓再次握了握秋月离的手,身子不停颤抖。

最终,秋月离还是离开了。

阿宓把门拴得死死的,任沈月在外面着急,哭喊,接着又把把所有能映出容貌的东西都砸碎。

这么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不能见人,又不能说话,除了享受他人给予的关心和安慰。公主,你在哪里?你是不是已经死了呢,为什么都不来见阿宓…是不是生阿宓的气了,阿宓好难过,过得好辛苦。如果…你不想见阿宓,那阿宓便来见你吧。

阿宓将白玉杯摔碎,捡起地上的碎片,一咬牙,往右腕上割了一刀。

最后传入耳的是沈月的惊呼声,还有好多脚步声,还有…还有…

阿宓什么也听不见了。

公主,阿宓来找你了。

“阿宓,想去放风筝吗?”白衣女子笑道。

“想。”阿宓乖乖点头。

“我带你去放风筝吧?”白衣女子伸出手递给阿宓,身后却又传来中年男子的声音,“来,跟父皇去吃莲子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