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残月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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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断天山

    当天晚上,南宫野用钥匙打开铁栅门,走进灯光昏暗的囚室。

    “这事我担着,你放心去。”南宫野对着步天狼坐下来,“动手吧。”

    “得罪了,师兄。”步天狼闪电般地出手,南宫野被点穴后仰倒在床铺上。步天狼又是几指,南宫野被封住哑穴难以出声。

    “师兄,你要在这躺一晚上了,睡吧。”步天狼吹灭油灯,“小心耗子。”

    步天狼逃脱后先到另一间山洞去取逆鳞剑,取剑时看到了自己被授予的天地盟盟主令牌。他犹豫了一下把令牌带上了,随后沿着一条蜿蜒的石板路走下山去。

    已经是午夜时分,月明星稀,夜空是沉静的深蓝,云朵像是黑色的晕染。远远望去江边有一处灯火阑珊,应该是一座港口。步天狼走近后发现,这时的港口只有零星几条客船,船灯昏黄,船翁多半在睡觉。

    附近有人招呼道:“小兄弟,上船不?”那是一艘普通的渔船,两头尖尖的,船中间有个乌蓬。

    “嗯。多少银两到断天山?”步天狼掏了掏里怀,只掏出二三两银。

    船翁比出一个五,步天狼伸手递出手里的全部银两。船翁走进了,摇头道:“不够,你刚才说你到哪?”

    “断天山。”步天狼如实道。

    船翁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他重新打量了一下步天狼,对方人高马大,衣着奇特,腰配重剑……

    “这位大人,您早说啊,何必戏弄小民。大人的钱我哪敢要,请上船吧。不过我的船有些简陋,还是那边的比较适合您的身份。”船翁指向远处的大船。

    步天狼听出了个大概,忙解释道:“不,大叔你想错了。我不是魔门的人。”

    船翁又仔细看了两眼,对方看起来还算和善,也没做出什么凶恶的举动。但他绝对是一名武林高手,普通人不会有他那种气势。“那您是……”

    “我是傲剑门弟子,去断天山……找个人。”

    “哦,原来是傲剑门来的,失敬。”船翁笑道,“傲剑门是好人待的地方,公孙家这些年来对我们这些沿江百姓照顾有加,这边从来没有出过流寇强盗。小伙子,你的钱我不收,快上船吧!”

    “不不,钱还是一分也不能少。”步天狼拿出银子放到船翁手里,“先赊二两,我下次一定补上。”

    黎明,东方现出了鱼肚白。

    沈墨端着早饭给步天狼送去时,只见牢门大开,南宫野仰倒在床,步天狼则不见了踪影。

    沈墨大惊失色,手中餐盘哐地掉在了地上:“师兄!”

    在他的不断解穴之下,南宫野终于被解开坐了起来,起来第一句便是:“混蛋,让他给跑了!”他的气恼不是装出来的,他事先没想到步天狼的点穴能持续如此之久,自己躺得浑身酸痛。

    “什么?”公孙威听到这个消息也不淡然了。公孙昊猛地一掌将茶几拍得四分五裂,怒喝道:“他怎么出去的!”

    南宫野嘴一哆嗦,结结巴巴地答道:“我、我进去看他,被他点、点了穴。”

    “谁让你进去的!”公孙昊气得恨不得一掌拍碎他。公孙啸在一旁不停地踱步。

    “我、我就是想进去,跟他叙叙……”南宫野被吓得不轻。

    公孙昊转向公孙威,道:“大哥,他步天狼是不是太狂了?我傲剑门屡屡向着他,他根本不当回事,和那个苏晓简直半斤八两。”

    “他肯定去找苏晓了。”公孙威叹气道,“他重伤未愈,去了也是白搭,他自己也应该清楚。我估计他想说服对方……吉人自有天相吧。”

    公孙啸冲南宫野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可以走了。南宫野如蒙大赦,抹着冷汗走出掌门室,心道:我就是想让他们自相残杀去,死了最好,自己在弟子里又可以逞威风了。他们俩哪个留着都让自己不舒服!

    渔舟行驶在广阔的江面上如沧海一粟。步天狼躺在船尾翘着二郎腿,双手搁在脑后。天空由黑转蓝,再由蓝转白的景象被他看在眼里。很奇怪,明明变化如此之慢,自己却捕捉不到过程,就像武学的博大精深……江上清风格外凉爽,步天狼感受着船下水面的波动,感到无比惬意。

    他回想起了自己和苏晓的第一次见面。

    步天狼正用和现在同样的姿势躺在一户人家屋顶打盹,只听下方传来一阵窸祟的响动,似乎有贼在作案,竟被自己碰个正着。自己虽然高尚不到哪去,但他一向看不惯这种人,没想太多,直接双手扳住屋檐,身体一荡破开窗户落进屋内,恰好挡在贼的面前。

    贼脚下不停,拔剑向他刺来。步天狼没想到贼也能凶悍到这种地步,一个翻身跳出去,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对方竟不肯罢休,继续向他冲来,似乎想要杀人灭口。

    步天狼见势不妙,拔出阔剑与其交手。两人在暗巷里看不清对手面目,步天狼觉得对方身手不赖,做贼倒是可惜了。贼在交战中脚步丝毫不乱,将步天狼逼退了十几步,但他的速度也降了下来。这时只听一阵嘈杂声,远处火光攒动,有人大喊道:“抓住那两个贼!”

    两人的兵器声竟把府里的守卫引来了。步天狼张大了嘴刚想解释,真的贼转身就跑,他马上收了武器与贼一同跑起来。贼也无暇管他,两人撒丫子跑出几条街时,追兵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姗姗而返。

    贼就是苏晓。步天狼不可思议地看着苏晓,对方也不可思议地看着步天狼。

    “你刚才做什么?”苏晓率先发话了。

    “这话该我说吧,你偷人家东西不说,还打算行凶?”步天狼背着机关轮,喘得比对方厉害些,“闹得我被当成帮凶了……”

    “你大半夜的跑到别人府里,还说自己不是贼?贼喊捉贼吧你是。”苏晓皱眉道,“你的身份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贼,要么是那官员家里养的打手。如果是后者,我劝你别费劲了,我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

    “哇,这世道就不能有见义勇为的人吗?我估计你是刚来这里,你可以去打听,我可是这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最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步天狼胡掰道。

    “既然你住这附近,怎么不打听打听这户住的是什么人?”苏晓争辩道,“这家官员为富不仁,疯狂搜刮民脂民膏,我盯着他有一阵了。从他手里拿点财物又能怎样?”

    “偷就是不对。我看你身手不错,不如以后跟我混吧。”步天狼道,“我在这片地界的‘暴力团’里可是主要战斗力,其他团体遇见我们都要让道的。你加进来的话,那是如虎添翼,我们就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没兴趣。”苏晓转身便走。

    “那好,你走吧。哎呦,这是什么?”步天狼大惊小怪道。只见他手上多了件淡绿色的玉佩,晶莹剔透,上面镌刻着精美的纹饰。

    “拿来!”苏晓伸手去抢,步天狼一个转身避开:“你就偷这个?他家里值钱东西有的是,不识货呢。”

    “这本来就是我的,快还我,不然我动手了。”苏晓将剑拔出一半,淡淡的寒光在夜里格外显眼。

    “怎么办,我被吓跑了!”步天狼拔腿就跑,“追上就给你!”

    “追上我砍死你!”……

    自己早就知道苏晓是魔道中人,但他一直以为他出来是为了与魔道脱离关系。想到这里,他坐起来道:“大叔,还有多远?”

    “不到五里了。你看,远处的五座就是断天山。我只能停在最边上,上山后你可得小心了。”

    步天狼看着远方的几座山峰。只见五座山体平缓地延伸,山体乌黑。他不禁问道:“大叔,这边水上没有标识,你怎么知道山在这一边的?一般很少有人来吧。”

    “是啊,”船翁苦笑一声,“但越往这边来水就越深,江面上颜色也越来越暗。你瞧,这下面恐怕有十丈了。这里肯定有精怪之物,要不是你来除魔,我才不往这鬼地方跑呢。”

    “明白,明白。大叔你辛苦了。”

    “还有啊,你要是打不过就快跑,别白白葬送在这不毛之地。据说山上全是擅闯者的尸骸,都喂了乌鸦了。”

    “大叔你放心,我没事的。”这时步天狼又瞟向山的四周。山上尽是枯树荆棘,外围倒是树木繁茂,俨然一片密林幽谷。许多景象都像是人为改造的,透着一种古怪。

    船驶近了,刚才看上去平缓矮小的断天山竟如此高大。山腰隐没在云雾之中,不见山峰。五座山体依次连接,在山前的步天狼向两边都望不到头。高度比起傲峰是差了点,但宽度怕是抵得上七八个傲峰。

    船距离岸边还有几丈远,步天狼道:“大叔,到这里就好了。下次见面我一定加倍答谢,回见!”说罢脚尖一点,身形在距江面三寸处平移出去,稳稳地落在山脚下。

    近处看来,山上的每一寸土都是黑褐色,潮湿的泥土中不时散发出树叶腐烂的霉味。倒是没有腐尸的气味,乌鸦早已将死人啄得一干二净只剩白骨。这时已经是下午,天色阴暗了不少,深秋的寒气令步天狼呼吸之间吐出淡淡的白气。

    “别介啊,连个鬼影都没有……”步天狼随手扶住身旁的一棵树,树枝竟咔地一声断掉了。白色的杨树树干内竟全都是黑色的,早就从里面腐朽了。

    “这能住人吗?”步天狼厌恶地看了一眼四周,加快步伐向前走去。地上虽不泥泞,但脚一踩到黑土就陷下去一寸,下面的落叶恐怕堆了一尺之高。这样很容易暴露行踪,步天狼只能小心翼翼地在树林里穿行。

    这时,前面不远处起了一阵鸦鸣,哗啦啦地飞起大群的乌鸦,像一面黑幕被风吹起。刚才挤得密密麻麻的树瞬间变得光秃秃。同时,一阵山风贯进了断天山,万千白杨树齐刷刷地晃动了起来,树枝拍打出一阵唰啦唰啦的声音,听得人心中一阵寒意。

    鬼拍手,真不吉利。紧接着一声凄厉的鸣叫,只见群鸦后面跟着一只黑雕,两翼大展,脚爪闪光。步天狼记得它正是魔道的信使。

    黑雕如阴风刮过,脚爪嵌进一只乌鸦体内,双翼一收轻轻落在一棵大杨树顶端。它锐利的双目扫过地面,似乎对步天狼的到来并不意外,低头便从乌鸦背上剜下一块肉来。

    相安无事便好,步天狼继续向前走去。这时黑雕却突然尖啸一声,吓得他怔在原地。回过神来时他向上望去,黑雕正死死盯着自己。

    魔道黑雕的利爪是精钢淬炼,加上他与生俱来的猎杀本能,绝不只是一名信使。据说它能无声无息地溜进宅院,将人杀死后把首级带出去。魔道曾用它制造了几起十分诡异的杀人案。步天狼将逆鳞抽出:“你想拦我吗?”放出一道剑气向树顶激射过去。

    黑雕猛地扑扇了一下翅膀,向后疾飞出去,树干被剑气削断。这只猛禽毫不惧怕步天狼,竟扑翅而起盘旋在他头顶上空,然后尖啸一声向西面飞去。

    难道他是去给主人报信的?但这样也暴露了魔君的方位。步天狼紧追上去,穿过千篇一律的白杨林,最终来到一片空地上。空地中央赫然是一座破庙,黑雕落在庙顶不再前进。这里土地坚硬,是一条土路,对面仍然是白杨林,但已经稀疏了许多。

    这里绝对不是魔君的所在地,原来黑雕是想把自己向反方向引开,劝自己打道回府。天色已晚,步天狼不想与它多做纠缠,既来之则安之,干脆今晚先在破庙里过夜,明天再作打算。

    破庙里的佛像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贡品也烂得不成样子,有些还被老鼠啃过。大门和四壁窗户竟然还完好,风声在外面呼啸,庙内却出奇地安静。步天狼在附近劈了些木柴拿到庙内,以内力生火,火光照得室内有了一丝暖意。步天狼关严庙门,心道这时来点烧烤倒是不错,可惜这种环境里除了乌鸦不像是有野物生存,乌鸦整天吃死人肉,烤了吃怕是要中毒,老鼠就更不用想。

    想着想着,他眼皮开始发沉,便靠在墙上开始闭目养神。武功高强有一个好处,自己现在完全不会做梦,不是完全沉睡就是完全清醒,但他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在这两种状态之间转换,而且睡着时还能察觉到周围的动静。

    他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响动,然后马上睁开了双眼。

    是老鼠吗,还是蝙蝠?他蹲下来将手贴在地面,感受着传递到指尖的震动。这种震动不同于老鼠,老鼠往往是快速地溜,然后在瞬间停下。而这种是有规律的一下接一下,竟是人的跑动,而且越来越近,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行踪的意思!

    来者已经跑到了门前,用力敲响了庙门,声嘶力竭道:“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