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不璃
字体: 16 + -

第34章夜阑卧听风吹雨1

“洗刷刷,洗刷刷,唔唔,洗刷刷,洗刷刷,唔唔……”

“哗啦哗啦”的水声里杂著一个轻快的声音,无论面临多大的险境,她都可以笑着去应对,无论将来会多么黑暗,她都会调整心态去应对,因为,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不是么?

少女吃力的掀起洗好的床单,晾在细长的竹竿上,太阳渐渐露出了红彤彤的脸蛋,月璃的额角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身上粗布的衣裳丝毫不掩饰不住她那青春的美丽,就如初升的太阳,渐渐的散发着她的光芒,总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会仰望这束光芒。

月璃将袖子高高的挽起,露出一长截如嫩藕般的胳膊,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把水挑到大缸前,“哗啦啦!”全部倾倒进去。

干完这些,月璃感觉有点累,倚在旁边的一棵小树,正要休息。却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扑到在那棵小树边。

“开饭了,开饭了。”张大妈的嗓子还是那么的嘹亮,把昏迷中的月璃都叫醒了。

月璃迷糊的揉揉眼,刚刚是怎么回事?虽然她在皇宫里是什么都不干的公主,但她因为练武的原因,体制一向很好,怎么会?

不过饭菜的**使她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拿着自己的食盒去盛饭菜。

月璃拿起筷子,向那块香嫩无比的五花肉进攻,呜呜,像她堂堂大明凝香公主,竟然沦落到了对五花肉流口水的境地。

刚夹起它,突然觉得手感滑滑的,腻腻的,猛然就想起了草丛里的蛇,手下不禁一抖,五花肉滑落在地上,月璃无比惋惜的看着它……又浪费了。

月璃正想收拾掉它,却闻到一股油腻腻的味道,捂着口,蹲在地上干呕着,好恶喔。

月璃又联想到这两日身体的反常,瞪大了眼睛,好像想到了什么……

湖边,伊静婉悠然的坐着,神情很是悠闲的垂钓。

旁边的小芹十分不解,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姐突然又有了心思去钓鱼,但她不明白的事还有多,例如现在,小姐为什么不在鱼钩上放鱼饵呢?这样怎么会钓到鱼呢?

伊静婉看出了小芹的不解,便很耐心的向她解释,反正今天时间多着呢。

“小芹,这就叫无饵垂钓,愿者上钩。”

“无饵垂钓,愿者上钩?”

“对,为何一定要给他们实饵呢?如果给他们虚饵的效果是一样的,又为何不如给他们一个虚饵,诈他们一诈呢?”

“诈他们一诈?”小芹更是迷惑了,诈他们?他们是谁?为什么要诈他们?

伊静婉不语。

突然,鱼竿动了一下,伊静婉嘴角一弯,“瞧,鱼儿上钩了。”

紧接着,鱼竿更猛烈些的动了起来,水花四溅,伊静婉用力一扯,鱼钩上的鱼就顺势飞进了一边的桶里去了。

伊静婉笑道,“我在鱼钩上涂了一种虫子气味的药物,而鱼儿,即使没有虫子,只要他们嗅到了味道,他们都会赌一把,义无反顾的赌一把。”

伊静婉满意的笑着,小芹却是没由来一哆嗦,现在的小姐,已经不是当年她看到的小姐了,她看不透。

在充满神秘色彩的地宫中,有着一种近乎地表的生态系统,有房子,有花,有草,有动物,也有昆虫。

当然,还有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人。

月璃不知道他们在忙碌着什么,因为,和地宫一般神秘的天府,她也无法看透,即使她是认识安若涵,天府府主的。

天府和地宫,这两个几乎是一个谜一般的地方,月璃都接触到了,但是,不仅她什么都没有了解,还变得更加惘然了。

这两个地方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他们如此忙碌?他们肩负着什么样的使命?他们听命于谁?为什么她在地宫里无法运用巫术?为什么地宫里灵气比一般地方都多?

他们就是一个无底洞,永远深邃,永远见不到底。

然而,月璃忽然不能肯定,安若涵究竟会不会救她,又究竟能不能成功的救到她,也就是想到这里,月璃难以平静下来了。

她,接下来的命运,是否会,会,死?

她不是凡人,但当她不能动用巫术时,她就等同一个凡人,况且……

月璃抚向小腹。

这里,还有一个小生命,它将来会跑,会跳,还会……叫自己娘亲。

她没有尝试过当娘亲的滋味,因为,她是阴巫,阴巫在生下孩子之后就会死去,没有一个阴巫会有机会当娘亲,而她……现在……

月璃的动作渐渐柔和,要保护它!

不管夜殇在不在乎它,不管它的出身是否沾满爱的甜汁,她都会爱它,疼惜它,因为,它是她的孩子,而且会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她轻声的对着肚子说,“孩子,娘亲会爱着你的,永远……”

夜殇夹菜的手指顿住了,旁边的侍女战战兢兢的,“出了什么事?”一如既往的声音如毒蛇般钻进她耳朵里。

“?”侍女不知所以然的看着夜殇。

夜殇优雅的拿起餐布,拭了拭那殷红的嘴唇。

站起,“你,去杂役房看看,别让她溜掉了……”话语一个字一个字的从他嘴里吐出,带起了一股阴冷的风。

即使是在白天,在一身玄衣衬托下他的现出一种十足的罪恶,仿佛地狱而来的使者,勾人魂魄。

天晓得,天晓得她为什么总是没有理由的快乐,又是天晓得为什么自己总是看到她的快乐而恨得直咬牙,真是令人讨厌的人,还有她那令人刺目的快乐!

这几个月,他一直派人给她安排最粗重的活做,每天晚上,在听说下人的报告,她又是累得一挨床铺就睡着了的时候,他是开心的,是幸灾乐祸的。

怎么样,这样你就没有办法在那么快乐了吧。

但夜殇又隐隐愤怒着,因为,他忽然发现,他的行为越来越想一个孩子了,真是令人厌恶的女人!

而真正令他愤怒的是,后来,后来他又听到了她的歌声。

那天他去看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走到杂役房了。

也听到了她的歌声。

“洗刷刷,洗刷刷,唔唔,洗刷刷,洗刷刷,唔唔……”

“……”

正是暮春,夜里还是有些凉,安府的花园里,弥漫的浓浓的酒气。

安苡薤绕过假山,看见自己的哥哥正毫无形象的坐在草坪上,草汁溅在白色的长袍上,泛着淡淡的绿色。

大约是醉了,安若涵斜斜的卧在草坪上,眼睛半开半合,白玉似的酒杯也倒在地上,小巧的盖儿早已不知滚到何处去了。

风抚过他那憔悴不堪的脸颊,却什么也没有带走,唯有一滴清泪,静静的跌碎在这个夜晚。

天上并没有月亮,只有漫天的星辰,在熠熠发光。

那又如何呢?即使是漫天的星星,也比不上那一弯月牙,永远都比不上!

安若涵的表情柔和了些,月牙儿?他想起了她笑起来的样子,眼睛弯弯的,就如那一弯月牙,美好之极,呵,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他闭上双目,为什么呢?为什么在他满怀希望的走进新房时,却看到的是满室的狼藉,唯不见她?

为什么当自己要动用手下的能力去救她时,却发现她是被地宫所掳去的?

为什么当自己愤怒之余,却还能平静下来,还能为了那个什么江湖道义而不向地宫宣战?

为什么……

他终究是懦弱了么?

安苡薤走上前去,轻轻的为他披上了一件衣服,“回去吧,外面冷。”

一句话,清淡的飘过,然后不留下半点痕迹。

安若涵拾起酒杯,挣扎着站起。

“哥,你身上肩负着的不仅仅是那个女子的终身幸福,还有整个武林!”安苡薤忍不住朝他的背影喊道。

“我知道。”声音沉闷得不像往常的他。

安苡薤默默的看着安若涵离去,她知道,她知道他的痛!她知道因为哥哥是白道武林盟主,夜殇是黑道武林盟主,分别执掌天府和地宫。

可,也就是因为这个,他们偏偏不可以宣战,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镇住这个武林。

所以,哥哥不可以,他不可以!

她想起小时候母亲对她说的话来……

薤儿,你看,你的涵表哥长着多好看,不如你长大后嫁了他吧。

娘亲。

唉,小姑娘害羞了。

娘亲,我不理你啦。

好吧,娘亲不说了,去和你的涵表哥玩去吧。

……

安苡薤拾起地上的一片落叶,目光渐渐变得遥远,后来……母亲竟真的给她和涵表哥定了亲,而现在,母亲早已不在了,若是知道自己没有嫁给涵表哥,会不会生气呢?

苡薤,对不起,是我负了你。

表哥,你说什么?

苡薤,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那……我能不能见她一面。

苡薤,你这是何苦呢?

到底能不能?

好……

……

再后来,她就见到了她,那个他深深爱着的女孩。

那天,她穿着一身淡粉长裙袖衣,袖口裙边彩绣牡丹,乌发挽做云螺髻,白嫩脸颊吹弹可破,两眼秋水盈盈,双眉春山淡淡。

但她留意了,她留意了她的眼睛,那双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眼睛,如同琉璃一般,清澈,却不见底。

她甘心了,输给怎么一个人儿,她甘心了。

夜殇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白水,他从不喝茶水或者别的什么饮料,并不是他讨厌,而是一种特殊习惯。

他记不起他们的滋味儿了,只是知道,在很小的时候他还是很爱喝的。

有多小?小到,那时他的父母还活着的时候。

他清楚的记得,那时的茶水,是茶水里的毒,毒死了他的父母。

死是什么?就是父亲不再会给他做小木剑,也不再会给他讲大将军的故事,就是母亲不再会给他烧菜,也不再会抱着他陪他数天上的星星。

从此以后,他不再喝茶水,不再碰小木剑,也不再数星星,父母带走了他们自己的生命,也带走了他的快乐,他不再笑了,他只会“笑”,“笑”的好假,好假。

夜殇抬了抬眼,“有什么事?”

“回宫主,地宫外出现了有些鬼鬼祟祟的人,属下怀疑是细作,请示宫主是否要……”地上跪着的人,抬手,比了一个砍头的姿势。

夜殇点头。

“宫主……”

夜殇不耐烦的看着他,“还有什么事?”

“属下认为,地宫所在地鲜有人知,而且戒备森严,不可能有人会误打误撞的到这里来,况且,宫主醉酒也是史无前例的,很有可能就是有人故意利用那个机会……所以属下怀疑那位姑娘是细作。”

夜殇听到他的话,心里没由来的一怒,“本宫的事不用你管!”

“你去吧。”

那人似乎还有些不甘心,“属下认为,宫主不应当把她留在地宫中。”

“那你认为本宫该怎么做呢?”夜殇放下茶杯,嘴角逸出一抹极寒的冷笑

“属下认为,应该……”那人突然没了声音,却是给夜殇死死的掐住了脖子。

夜殇冷笑,“你凭什么指挥本宫做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