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一阵恐惧
张聘婷道：“那你大哥喜欢吃什么？他平日忙吗？他……”
一连串的问题都是绕荣轩打转，淑蔓想起今早的事儿，还心有余悸，干脆转过身道：“大嫂，你有什么要问的就去问我大哥吧。毕竟我好些年也没有回来，我也不知道他这么多。万一我这儿说错了，可就害了你啊。”
就听见一声，“赫连淑蔓！”淑蔓和张聘婷同时转过身，就看见荣轩脸上有些怒色，淑蔓的心立即就紧紧地揪了起来，又听见荣轩大声地叫道：“赫连淑蔓，你给我过来！”张聘婷扯了扯淑蔓的披肩，柔声道：“四妹，你大哥正喊你过去呢。”
待淑蔓走过去的时候，荣轩就一把拉着她转过到了另一边，双手撑着墙壁，目光里正串着两簇火焰，没好声地道：“说！你刚才喊她什么了？”
淑蔓看见他这样，就伸手想要推他，想要挣脱了他。待荣轩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淑蔓就瞪了他一眼，道：“大嫂，我喊她做大嫂！”
荣轩听了，就觉得心里像是被人用刀子搅了一番，便扬手欲一记耳光打过去。却没想到，淑蔓竟睁着大眼看着他，一脸的倔强。
荣轩怔了半响，便把手放了下来，冷冷地道：“我不会娶她，所以你不许喊她做大嫂。”
淑蔓别过头看着走廊外簌簌而下的雪，唇角微微一扬，开口道：“大哥，我已经和我母亲说了，等你结婚后，我就到北地去。”
荣轩的眼眸顿时变得寒冷起来，身体微微地颤抖，气怒地抓起淑蔓的手，道：“我不许你去！”
淑蔓伸手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扳开，可扳了许久还是扳不开，最后索性放弃。抬眼看着他道：“你没有资格困住我，况且你也没有那个本事！”
忽然间荣轩的力气就一下子没有了，淑蔓揉着自己的手腕，低头说道：“大嫂是个好人儿，能娶她是大哥你前世修来的福分，希望大哥能好好地对她，四妹希望大哥能幸福。”
只听见有轻巧地脚步声传来，淑蔓转过身正和张聘婷对上了，笑着道：“好大嫂，我大哥有话要跟你说呢。”
淑蔓转身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的他轻声道：“大哥也希望你幸福。”
她的脚步只顿了一下，却还是迈了出去，沿着走廊一直走回了厅里。
床头一盏台灯，一个小座钟。这一切都很寂静，淑蔓就觉得那个小座钟“滴答滴答”的，显得特别响，她一伸手就把小座钟反扣了下去。
兴许今晚太早睡了，淑蔓面对着黑深深的长夜，感觉好像独自一个走在幽深的胡同里，慢慢地心里就冒着一阵恐惧。
一声敲门声传来，“淑蔓，是我，你睡了吗？”是母亲的声音，淑蔓忙起身披了间大衣便去开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飘着紧密的雪，一阵风吹过，雪就跟着要飘进屋里。淑蔓忙搀扶着母亲进屋，道：“母亲，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歇着呢？”
沈佩卿道：“睡不着，看见你屋里还亮着灯，所以就来找你聊聊。”
淑蔓扶着母亲坐下，只见她拿着茶壶给母亲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母亲道：“母亲，来，来喝杯热茶。”
母亲应了声，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就看着淑蔓，道：“你大哥结婚的日子定下来了，就在两个月后。”
淑蔓应了声，沈佩卿又道：“你看看你和文博要不要看上一面？”
淑蔓怔了半响，柔软的嘴唇抿了成了一条细线，那张白皙的脸孔在灯光下衬得有些苍白，开口道：“母亲，我想等大哥结婚后，就到北地去。”
沈佩卿正要喝茶，被她说了这一句就吓得把茶杯打翻了，热茶把让她的衣裙浸湿了一大片。淑蔓连忙拿着手帕去擦拭，面擦面道：“母亲，你看，我是觉得我是留洋学了医回来的，何况现在前线的战况正处于白热化，我既然学了医，那就应该为国为人民出一份力才是。你看我这话说得对吗？”
沈佩卿年事已高，这一辈子就只有一个孩子，就是淑蔓。可偏偏这孩子的脾气也不知道像谁，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这样的。半响才道：“你这话说来没错，可你一个姑娘家的，跑到北地去又有何用？再说了，要是换做以前像你这般大的姑娘都已经嫁人生子了。你说你……”
话没说完，就被淑蔓剪断了。淑蔓伸手握着母亲的手，笑着道：“母亲，你也知道是以前。以前的姑娘都是像你这样裹着脚的，你看……”淑蔓扬起了自己纤细而雪白的脚，继续道：“你看看，我现在可是穿高跟鞋的。”
沈佩卿皱着眉道：“你们穿的高跟鞋还不是把你们的脚给捆住了。”
淑蔓一笑，“那是另一回事，再说了穿着高跟鞋走得比你还快呢。”
沈佩卿就伸起手指，这下真真的在淑蔓的额头上狠狠地戳了一记，没好气地道：“走得再快，你也不能到北地去，知道吗？现在这种情况，说不定明天就打起来了，你要想想母亲就你一个孩子，万一……”说着说着，沈佩卿的眼眶就红了一圈，“万一你有个什么的，你这是要母亲怎么办？”
眼看母亲都用手帕去擦拭眼角了，淑蔓就知道母亲打从心里就是一万个一千个的不愿意。再仔细看的时候，在灯光的照耀下，那银发就像一个个银子那样刺眼，便轻轻拍着母亲的背道：“好了，我明天就去和文博见上一面，这行了吧。”
沈佩卿忙笑道：“行。”
淑蔓一笑，转过头看着窗户，道：“母亲你看这天冷，要不今晚你就在我这儿睡吧。”
沈佩卿应了声，淑蔓就扶着母亲走到床边走下，淑蔓蹲下身去帮母亲脱掉那双小脚鞋，就看见拇趾以外的四个脚趾连同脚掌折断弯向脚心，心里就一下子漫着一阵阵酸楚来，就抬眼问道：“母亲，这……还疼吗？”
只见沈佩卿一笑，道：“说不疼那是假的。”说罢，就收起脚缩进了被子，道：“晚了，快睡吧。”
吃过了午饭，沈佩卿就催着淑蔓到张家去一趟。淑蔓依照母亲的意思，上楼换了件粉红底上印着白色小圆点的短袖旗袍，把她的腰身衬得的婀娜多姿。一下楼，众人的眼前简直就一亮，每个姨太太都连声道：“淑蔓就是一个美人儿，穿得那旗袍多好看啊。”
淑蔓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脸红耳赤的，只默默地笑着低下头去。一阵脚步传来，荣轩穿着戎装下楼，二姨太就笑着喊他，道：“荣轩，你快瞧瞧你四妹，今儿穿得旗袍是不是特别漂亮？”
荣轩抬眼一看，果真是特别漂亮。就像身上散发着淡雅白兰的优雅气质，亭亭玉立的。他一笑，走到淑蔓身边道：“今儿这是要上哪去？”
也没等淑蔓说，二姨太就道：“你大娘想要去张家拜访拜访张太太，顺便啊给淑蔓拉拉和文博的红线。”
荣轩身体一僵，心里就像落了个空，只怔怔地看着淑蔓。那一排长睫毛无声地垂在脸上，似乎有了呼吸那样，一上一下的。
丽沁跑了进来，喊道：“小姐，太太已经在车上等了。”淑蔓应了声，就随着丽沁走出厅。
在车上，淑蔓一直都一声不吭的，只是转过头看着窗外驶过的风景。沈佩卿瞧见这样，就喊了她一声，“淑蔓。”淑蔓好像没有听见的样子，沈佩卿又喊了声。连续喊了好些声，淑蔓都没有回应。沈佩卿索性伸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背，淑蔓这才回过神来。
淑蔓道：“母亲，有事么？”
沈佩卿笑着问道：“你在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入神。”
淑蔓怔了半响，就听见一声“卖报，卖报！”
“停车。”
淑蔓摇了下车窗，道：“我要一份报纸。”可是那个卖报的小孩走得有些远，竟是没有听见。“咔嚓”地一下，沈佩卿还没来得及阻止，淑蔓就已经下车跑到那个卖报的小孩子掏出了几张票子给他，拿着一份报纸上车。
沈佩卿看着淑蔓，问道：“这报纸就怎么好看吗？”
淑蔓一笑，嘴角就勾起了一个极完美的弧度，报纸里说颖军总司令亲自出征，不到一个星期就把张家口夺回来了。报纸上的那张照得他极是英俊。
沈佩卿把报纸夺过，淑蔓连声喊道：“母亲，你这是干什么？快把报纸还给我。”
“你自己抬眼瞧瞧，张家都到了。你居然都浑然不知。”
淑蔓抬眼一瞧，果真到了。
一走进屋子里，就是一阵暖气传来，原来是热水汀烧得正旺盛。管家兴叔看见了，就笑吟吟地迎上来，道：“咱们家太太正下楼，赫连太太，赫连小姐，你们先坐回儿。”
淑蔓和沈佩卿坐在沙发上，不一会儿就有丫头端着两杯红茶过来，“太太，小姐喝茶。”沈佩卿看了那丫头一眼，对淑蔓道：“你瞧瞧这丫头多有礼貌。”
顿时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淑蔓还没看见人影，就已经听见那由远而近的声音，“赫连太太，您可来了。”
一个穿着葡萄紫色的无袖旗袍，一双黑色的皮质高跟鞋，走起路来摇摇曳曳的女人朝淑蔓走来，沈佩卿起身笑着道：“张太太别来无恙啊。”
淑蔓忙起身，微笑喊道：“伯母。”
张太太应了声，就坐下来笑着道：“不好意思啊，刚才听了电话所以让你们等久了。”
沈佩卿道：“没事儿。”
张太太看着坐在沈佩卿旁边的淑蔓，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笑着道：“淑蔓真是越发越漂亮了。”说罢就转过头问兴叔，“少爷呢？快去书房喊他下来。”
兴叔回答道：“少爷刚才出门了，说要去郊外给一个孩子看诊，估计也该回来了。”
张太太不好意思地转回头，道：“这孩子真是的。”
沈佩卿笑道：“文博还真是个孩子。”
两个人坐在那里你一问我一答的，淑蔓听得耳朵都快出茧子了。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就听见丫头跑回来，道：“太太，少爷回来了。”
淑蔓抬眼就看见一个穿着西装，束着银色领带的男人进来，仔细一看就看见那衣服还占有些类似泥土之类的东西，极是一副狼狈的样子。她忍不住一笑，张文博不好意思地伸手捋了捋脑勺，脸上扯着一个尴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