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襄王有梦
段逸严转过头看着陆梦杭,一副沉重的样子,陆梦杭道:“去吧,我等你回来。”这话就像一支强心针打在段逸严心上。他便站起,对着莫雅童道:“麻烦你照顾好梦杭了。”莫雅童一怔,只点头答应,心里却是一片酸楚蔓延开来。
段逸严走出厅门之际,又转过头来看了陆梦杭一眼,也不知道心里为什么会有一丝丝的不安。陆梦杭别过头恰好碰了他的目光,微微一怔,又对他笑了笑。他便戴上军帽走出厅门。
凌晨的时候,私宅里灯火通明,一阵阵怒骂声时不时地从办公室里传出。罗普顶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正一字一句地汇报情况。
这一夜北地内的各交通线都布了岗哨,严设关卡,严加守卫,就连街面上也设了封锁线,要出城的人都要先查问了看清楚了才能出城。就连警察厅的人也已经接到命令连夜出动,挨家挨户地彻查。
办公室里到处是烟味,段逸严的脚下都堆积了不知数量的烟头,一阵哭泣声传来,是莫雅童坐在沙发上哭成了个泪人儿。五夫人在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忙安慰莫雅童道:“你三哥够烦的,你就不要再闹他的心了。”
莫雅童哭着跑过去跪在段逸严面前,哭着道:“三哥,你一枪毙了我吧。是我没有看好梦杭,才让她逃走的。你就一枪毙了我吧。”
段逸严却是没有说话,只双眼放空地看着哭泣的莫雅童,这样半响后,便目光无神地站起,走到阳台的玻璃门前。忽的把手攥成了拳头,就往那玻璃门砸去,“哗啦”的一声,刹那间落下了一地的碎玻璃。
段逸严仍不满足地不停往上砸去,那巨大的声音吓得五夫人惊慌失措地大叫了一声,莫雅童慌忙朝他跑去。挡在那破烂不堪的玻璃门前,用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拳头,她的手已经沾满了他的血,清晰地感受到他血的温热,哭着道“不要……不要……”
他的眼神不再是冷厉,已经没有了焦距,谁都知道他现在的心有多痛?那痛就像活生生地站在那里被人亲手把身体朝四面撕开,那么的痛苦铭心。
段逸严目光无聚,好像谁也看不到那样,喃喃着道:“原来你费尽心思做这一切,就是为了骗我!”
蜡烛有心还会有惜别之情,他费劲心思给她一切幸福,她却毫无有情。原来这一切不过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接连一个月,城内都是层层封锁。老百姓以为战事将近,都不经地惶恐起来。恰巧大雪纷飞,城内的气氛倒是和那大雪一样的冰冷。军部内,更是议论纷纷,诸多元老都大发雷霆地说段逸严公私不分,这摆明就是犯混!
这天莫雅童穿着蓝色的斗篷提着个篮子从黄包车上下来,一阵寒风袭来,她不由地往斗篷里缩了缩,鼻息间呼出的气都能依稀可见。
她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巷子走,走到一间破烂的屋子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就开了。一位老妇人接过她手上的篮子,道:“陆小姐在里面睡着呢。”
莫雅童脱下雪帽,往里屋走去。陆梦杭无声地躺在被子里,那雪白的面容不经地令莫雅童也有些怜惜,心里不由生地感叹:“难怪三哥知道她被掳走了,居然心痛成这样。”忽然传来一阵呕吐声,陆梦杭吐了一地都是。
莫雅童赶紧把她扶起,手不停地轻轻拍着陆梦杭的背,“你怎么了?”老妇人赶紧倒来杯热茶,陆梦杭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道:“没事,兴许吃坏了肚子,没事。”
老妇人见她这般,轻声道:“陆小姐是怀孕了吧。”陆梦杭和莫雅童陡然一震,莫雅童连忙道:“林妈你胡说什么呢?”便转过头,对陆梦杭道:“最近关卡设得严,等没那么严了,我再想办法弄你出去。你现在要照顾好自己。”
陆梦杭鼻子一酸,如果不是莫雅童,她现在都不知道会成什么样了,她带着哭腔道:“童姐姐,谢谢你。”
莫雅童握着她的手,笑着道:“有什么好谢的,我不过是不忍心三哥把你折磨成那样。好了,你快休息吧。”
莫雅童帮陆梦杭掖了掖被子,看着她慢慢闭上眼睛才走出里屋。她坐在木椅子上,面倒水,面嘱咐林妈,道:“麻烦林妈再照顾照顾我这个陆妹妹几天,等风声没那么紧,我就送她出去,不会给您惹麻烦的。”
林妈的手在麻布衣上揉了揉,笑着道:“小姐不要那么见外了,小姐您是自小由我看着长大的,我都把你当成了半个女儿地看待了,小姐有事儿让我帮,只要我能帮到的,林妈我一定帮。”
莫雅童喝了口茶,她自是认为林妈这是倚老卖老了,这林妈虽然是看着她长大的,可她一点也不喜欢她,若不是今儿有事找她,也不会给了她一笔钱当掩口费。
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便问道:“林妈,你刚才说陆小姐怀孕了?这事儿当真?”林妈笑了笑,没有开口。怀不怀孕,她当然能看得出了,不过是想莫雅童给她一笔钱而已。
莫雅童见她半响也不开口,便是明白什么回事。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叠票子,摆在桌子上,往林妈的方向挪了挪,道:“我不过二十几岁,林妈都是有几个孩子的人儿了,麻烦林妈给我说说,好让我婚后知道怎么一回事。”
只见林妈立马把那叠票子拿起,迅速地放进口袋里,又拉了拉椅子坐下,接着倒了杯水,喝了几口,半响才道:“怀孕的人啊,有段日子会害喜,也会觉得没什么胃口吃东西。陆小姐来这儿已经有几个星期了,她也没什么吃东西,还天天恶心,这不,我估计陆小姐是八九不离十的了。”
莫雅童身体陡然一震,她才想明白为什么三哥会把陆梦杭囚禁在私宅里,可是三哥知不知道陆梦杭有了他孩子呢?要是知道了,那她不就是摆明和三哥对着干?要是不知道的话,那只要她把陆梦杭送出北地成不就没事儿了吗?可是万一陆梦杭会回来找三哥呢?
林妈瞧见莫雅童怔在那儿,便轻声道:“小姐?”
莫雅童想了片刻,才道:“陆小姐怀孕的时候,不许说出去!要是说出去了,那林妈你只好早点替自己找个后路了。”
林妈连忙道:“小姐放心吧,就算是拿着一百支枪指着我的脑袋儿,我半个字儿也不会说。”
屋外的大雪越下越大,屋子外的站在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他那肩上都挤满了雪,听见里面的人这样一说,他的心竟微微一紧,也没来得及扫肩上的雪就走开了。
段逸严穿着黑色的大衣,满脸的颓丧,双眼布满血丝,右手缠着一层层的纱布,却是血迹斑斑。雪已经铺满了肩头,甚至有些化成水渗入了衣服里。他只低头看着那小池塘里正游来游去的鲤鱼。段逸严嘴里轻轻地呼喊着道:“梦杭……梦杭……。”
忽然一把红纸伞遮了过来,鼻息间闻到的却是淡淡的清香,他刹那间连呼吸都忘了,怔怔地喊了声:“梦杭。”身后的女子微微一顿,道:“三哥,我是雅童。”
就是那一瞬间,宛如跌入深渊,万劫不复。不见一个月,他居然连这一切都觉得是她的气味那样。段逸严道:“你来做什么?”
莫雅童只装着听不见,道:“三哥,梦杭都不见一个月了。不如……”那话只说了一半,就被段逸严打断了,“找到天荒地老也要找!”
莫雅童猛然一怔,直直地看着段逸严挺直的背影,眼泪顿时无声落下,为什么他还要这样的执着找下去,为什么陆梦杭偏偏在他心里埋得如此的根深蒂固?莫雅童抿了抿嘴唇,强忍着道:“她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吗?那我呢?我算什么?”
段逸严只说了十二个字,这十二个字如千万根针同时刺进莫雅童心里。
“对不起,我只想和她厮守到老!”
莫雅童的手攥得紧紧的,咬牙切齿道:“那我希望你再也见不到她!”
段逸严猛然转身,手用力地抓着莫雅童的肩头,道:“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儿?你快告诉我!”
莫雅童被他抓的生疼,好像就要被他捏碎,连忙用手扳开他的手,面挣脱面道:“我不知道!不知道!”接着她撑着伞哭着跑开了。
庭院不知伊人离去,唯有那池中的鲤鱼多情,任为伊人护着落花。
这天的天气没有下雪,倒是干燥的狠。莫雅童穿着绣着兰花的旗袍来到屋子前,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打开手提包往里看看,呼了口气,又合上手提包,敲了半响是陆梦杭开的门。
陆梦杭穿着月牙白的长裙,笑着道:“林妈出去了。”莫雅童进屋后,倒是一眼落在陆梦杭的肚子上,她欲看欲觉得那肚子越来越大。陆梦杭看见她这般,便问道:“童姐姐,你怎么了?”莫雅童才回过神,“没事儿。”
陆梦杭这才仔细打量了莫雅童一番,笑着道:“童姐姐今天有什么喜事吗?穿的那么好看。”莫雅童微微一笑,走到桌子旁,拿起翻过的水杯,面斟水面道:“今儿是我和三哥订婚之日。”斟水声远远地遮盖了她的声音,就连她差点也不听见自己在说什么。
陆梦杭微微一怔,心里却不知道哪来的一番苦涩,顿时在心窝漫开。陆梦杭柔声道:“那……我祝童姐姐和三哥永结同心,白首到老。”
莫雅童这只是在试探陆梦杭的反应罢了,谁让段逸严那天那么冷地跟她说他只想和陆梦杭厮守到老。
水已经从杯里溢了出来,莫雅童赶忙放下,拿着抹布在抹,她又道:“可三哥之前对你那么好……”桌子上的水早抹干了,可莫雅童还是使劲地抹着。那油灯的火也跟着摇曳。
陆梦杭柔声道:“童姐姐……我答应过你的,我不会再出现在三哥面前的。何况……”顿了顿又道:“何况我不喜欢三哥。”
莫雅童放下抹布,转过头笑着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我们要订婚了,要是不请你,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