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散
字体: 16 + -

第88章全无转机了吗?

桐贵妃随即顿眸不语,说来静淑出生至今已然四月有余,而她自己的生身父亲还未能见她一面,由是桐贵妃抬眸向昭华低问道:“昭华,你可否将静淑带去见他一面?你便是对他说我死了也罢,哪怕是一面也好,也让他有个念想。”

昭华心惊噎语,她眉宇深锁望向桐贵妃,探手握住桐贵妃一手凝眸道:“你糊涂了!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皇上如今日日到你宫里来,那是先为了静淑公主,再为了你!我自知此言有些无情,可你若是没有静淑,你怎会是那个萧皇后的对手?须知宫中比你年轻的妃子不少,这么多年皇上却专宠萧皇后,萧皇后有多少手段你还不清楚?”

言下之意,若是被萧皇后发现了端倪,不仅是桐贵妃和静淑,连都几许和昭华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便是皇家保全掩面的不二法门!

桐贵妃听罢低笑两声,反手轻拍了拍昭华柔荑,颔首道:“是我一时迷了心窍,好不容易全了静淑的性命,我如何能又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萧皇后绝不是个包容之人,她如今既是登上后位,惟一遗憾的便是没有子嗣,所以我想着她会寻那个皇子作为依托。”

“此言倒是不错,虽然王爷似是后来者居上,可是大皇子毕竟是左相的乘龙快婿,若萧皇后以为他这课大树好乘凉,那王爷和其他几位皇子便都危险了。”昭华右手不停拨弄着盘中棋子,晶莹若玉的棋子触手生温,炎炎夏日倒觉得有一丝温凉。

“这几日皇上来试探过我的口风,不知是否朝中众臣提及了立储之事,不过我并未言明态度,皇上向来多疑,我只怕会让皇上发现咱们的心思,不过皇上确是多有称赞恭亲王不假,若论及贤明与否,恭亲王在众皇子中当仁不让。”桐贵妃见棋盘已被清理干净,挑起罐中棋子再次于盘上落定,随即抬眸望向昭华安然等待。

昭华随手挑出一枚棋子跟在桐贵妃棋后落定,凤眸微阖沉声道:“当仁不让又如何?宫中变数实在太多,皇上纵然称赞恭亲王,焉知皇上心中没有早早认定其他的皇子?若是皇上心中已然认定了其他的皇子,令恭亲王日后恭谨辅政也未可知啊!”

“王妃!”流苏至殿外匆匆赶来,她先是向桐贵妃微福行礼,随即附唇在昭华耳畔低声念叨了些什么,昭华随即凝眉瞠目。

桐贵妃疾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昭华握紧手中棋子,朝桐贵妃凝眸道:“朝中大臣科索木今日上奏皇上,说是皇上已经年迈,还需早日择立太子帮持国事,又言二皇子庄重自持,希望皇上能立二皇子为储君,然后龙颜大怒,皇上将二皇子贬到了边塞古道,无召不得离开。”

“边塞古道?”桐贵妃惊骇了心思,旋即讶异道:“边塞古道常年未有人烟,只因那里干旱异常,连作物都耕种不活,若是二皇子去了那里,无水无食,要如何存活下去?”

昭华不欲与桐贵妃多言,放下手中棋子向桐贵妃行礼道:“事出紧急,昭华先行回宫,还请娘娘见谅。”言罢,昭华与流苏和云锦匆匆离去,虽然此次不涉耶律成分毫,可科索木乃是两朝重臣,如何会冒然抬举最不受皇上宠爱的二皇子?

将时采绿怀抱静淑公主自内殿步出,采绿向桐贵妃行礼道:“娘娘,公主醒了便要寻您,奴婢将她抱出来了。”她见着桐贵妃面露愁容,由是低声问道:“娘娘,方才不是还与三王妃欢喜下棋,如今怎的愁起来了?”

桐贵妃将静淑接过怀中,摇了摇手轻叹道:“没什么,还是生个公主安心,静淑好福气,朝中全是她几个皇兄的,与她无关。”

“王妃回来了!”书房中颜莫逍先见着昭华与流苏几人疾步而来,由是迎了上去:“王妃可是听到了朝中之事?王爷如今被皇上留下了,随其留下的还有大皇子和四皇子,王妃尽可放心。”

本以为昭华一心只念着耶律成,谁知昭华却凝眉问道:“全无转机了吗?”

此言分明是关问耶律京是否还有转机,颜莫逍心中知晓昭华用意,由是摇了摇头沉声道:“科索木是朝中重臣,皇上定然以为二皇子公然结党营私,连朝中重臣都为他说话,因而不知二皇子是否私下敛财给了科索木许多好处。私交朝臣乃是罪之一,不法敛财乃是罪之二,此事断无转机了。”

“父皇!还请父皇饶恕二皇兄!科索木一人之言不足为信,还请父皇明察,莫要错怪了二皇兄才好!”空空如也的朝堂之上,大臣尽退,惟剩下这世间最不似父子的几人,耶律成抱拳向耶律弘为耶律京求情,耶律京早已被带回古华宫拘禁,一旁挑眉不语的耶律才却是乐见此果。

耶律才见耶律弘凝眉沉思,虽不知耶律弘是否动摇,却相信不过是早晚的事,由是跪拜在地向耶律弘请命道:“父皇,科索木乃是两朝元老,便连先帝都要对他礼让三分,若说科索木之言不足为信,那朝中之臣还有何人能信?三皇弟莫不是暗指惟有自己所言可信?”

耶律复心知耶律才不怀善意,耶律弘面容凝重不知心思为何,该因科索木之言太令人措手不及,谁也不会想到耶律京竟是第一个表意夺嫡之人!耶律京虽一向不为耶律弘喜爱,然而行事也算小心谨慎,只是圣意难测,因而不时会触怒龙颜,平日也不见他表露夺嫡之心,为何今日科索木竟会有此谏言?

为免耶律成于耶律才面前吃亏,耶律复躬身向耶律弘行礼道:“父皇明鉴!三皇兄是太过看重咱们的兄弟情义,此时才会向父皇为二皇兄求情,大皇兄所言未免太过偏颇,还请父皇明察秋毫,若二皇兄有过着实该罚,然边塞古道干旱无水,二皇兄堂堂皇子,如何能经受得起那般艰苦?”

“四皇弟此言说笑了,我们兄弟几人自总角之年便或随军出征或领军出征,山洪滑石,什么危险没有见过,现今不过干旱之地便承受不起了?”耶律才语带挑衅,随后望了耶律成一眼又挑眉道:“对了,为兄倒是忘了,咱们兄弟三人却是领军出征过不假,可三皇弟却是骄纵得很,还莫要忘记,最早以你体弱而言笑的便是二皇弟啊!”

耶律才此行是故意挑起耶律成对耶律京的不满,而耶律弘听在耳中亦会觉得耶律京不值得他人求情,耶律成正是看透耶律才的心思,是而向耶律弘坚持道:“大皇兄多心了,父皇自幼便教导咱们仁德之心,惟有心怀仁善方是正道,无论二皇兄先前如何,我只知晓兄弟情分是上天赐予,是父皇赐予,你我怎能轻言断绝而不为他求情?”

三个皇子,两人求情,一人求惩,耶律弘对这兄弟几人的心思也算知晓了个大概,他耳中充闻几人相驳之言,眉宇紧锁轻拍了拍龙椅道:“你们的心意朕知晓了,但朕心意已决,你们无需再争执!边塞古道是何地方,朕心中清楚,你们先行回去罢!”

耶律成抬眸望向耶律弘,耶律弘面上不知何时多了几条沟纹,他如今已是年逾花甲之人,然而寻常人家的花甲老人不以为意的天伦之乐,只怕是耶律弘此生无缘之事。耶律成心中不禁念及幼时耶律弘对自己的称赞之景,彼时的耶律弘何尝慈爱,如今只觉君臣有别,父子不像父子,君臣不似君臣!

许是耶律才欲赞叹耶律弘圣明,耶律成与耶律复相视一眼,赶在耶律才之前向耶律弘叩首道:“儿臣告退!”

耶律弘闻言幽幽阖眸,抬起亮金刺目的广袖向耶律成等人略略挥手,耶律才心知这是耶律弘不愿多言,由是低声道:“儿臣告退。”

眼见几位皇子缓步出殿,耶律弘偏首向身旁躬身侍奉的黄秉盛低问道:“黄秉盛,朕这四个儿子,老大是心中多思且表里不一,老二虽心口如一却不讨喜,老三日前羸弱多病而如今仁德谋略,老四历练不足却以情义为重。你倒是说说,若你是朕,会如何作择?”

黄秉盛心中惶恐,然而自他侍奉耶律弘多年的经验,知晓耶律弘并无治罪之心,由是颔首向耶律弘沉声道:“皇上抬举老奴,老奴是没了命根的东西,不会思量。但老奴以为,皇上心中已有思量,又何必为难奴才呢?”

耶律弘闻言黄秉盛所言勾起唇角,眼角裂纹清晰可见,他抬手点了点黄秉盛的官帽,轻笑道:“你这狗东西,跟在朕身边也有几十年了罢?若没了你在身边,朕心里还真要多思量几分!”

“老奴惶恐!能够侍奉皇上是奴才此生修来的福气,若不能侍奉皇上,奴才此生还有何念想?”黄秉盛字句之中道出对耶律弘的忠心,想来有一日耶律弘驾鹤,黄秉盛定会洁身跟从,然而将时之事,如今又怎能断言?

“王爷如今真真得意,三个皇子已被除掉一个,科索木虽是咄罗英的党羽,可好歹也是两朝元老,他竟会为了抬举大皇子和牺牲自己,本宫看这些朝中大臣也真真蠢笨!”萧皇后安坐朝乾宫中怡然自得,窗外蝉鸣连连,转瞬炎夏已至,身旁的桑柔悠缓摇转冰轮为她纳凉,唇间清心茶更是消暑佳品,尤其是听闻二皇子被贬之事,她可谓是心中爽快!

耶律九闻言不以为意,双眸顾望四周挑眉道:“咄罗英一心要让自己的女婿当皇上,科索木虽是两朝元老,却是对咄罗英所言死忠,甚是可笑!如今有机会能扳倒一个皇子便是一个,科索木全不在乎自己如何,咄罗英又何乐不为?对了,柯玉祁哪儿去了?”

萧皇后轻瞥了眼身旁桑柔,安放下手中晶玉茶盏道:“柯玉祁?柯玉祁心思伶俐,本宫命她去取朝乾宫的月例银子了,按理说本宫宫里有了桑柔,你再打发个伶俐的丫头到我这里来,岂不是屈了她?倒不如令她去桐花台那里,到底那里是缺个像样的掌事宫女。”

萧皇后显然是想将柯玉祁安在桐花台当自己的细作,然而耶律九何尝不知晓她的心思?只是柯玉祁本是耶律九特地安插在朝乾宫打探消息的,他如何会同意萧皇后拔除自己身边的这根钉子?

耶律九微微阖眸,抬手轻捋胡须摇首道:“本王做事你理当清楚,若不是对桐花台有十足的把握,我又如何会在此与皇后安心饮茶?”皇后万万想不到,整个桐花台实则都是耶律九的囊中之物,谁能想到桐花台的主子就是耶律九放在皇上身边的探子?

萧皇后闻罢不再多言,忽而想起在宫中居住多日的慕容暻,由是向耶律九笑道:“说来,王爷的那个甥女是真真伶俐,那个暻儿公主可谓是要容貌有容貌,要身家有身家,更多了几分蓉蓉身上没有的东西,而且她面上对四殿下仿佛很是中意,本宫真是满意得很!”

“皇后娘娘以为暻儿是面上对四殿下中意,实则女儿家的心思哪里能弄虚作假?与宫中的众位娘娘不同,我这个甥女是从来不会作假的,她说是中意四殿下,那便是真中意四殿下!”耶律九挑指轻抚晶玉茶盏,他明知暻儿是真的心思,却仍要加以利用,只因这个甥女于他而言不过是枚棋子罢了。

萧皇后知晓耶律九的为人,于是掩唇轻笑道:“王爷明知暻儿公主的心思,却趁机加以利用,王爷真可谓是一个好舅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