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散
字体: 16 + -

第71章皇嫂如今烧香,不觉得稍微早了些吗?

“几日不见,昭华竟也信起菩萨来了?不愧是德才兼备,竟想着烧香积德了?”多时不见耶律九,言语仍是那般尖酸刻薄,听在昭华心里似是茹毛饮血,偏偏耶律弘又一再避让不能动他,否则早忍不得他在宫中如此放肆。

昭华跪地念经,手中佛珠颗颗捻过,阖眸低念道:“人无佛心活不得,害人终害己。昭华并非是信菩萨,只是想就着菩萨的善心探探何为慈悲。不为别的,即便是为了德儿康泰福德,昭华亦宁愿日日求香经纶,让皇叔笑话了。”

耶律九掠袍落坐在桌案旁,瞧着昭华念叨不休的模样不屑道:“叨咕几句经纶便是慈悲了?面上大仁大义,暗地里包藏祸心的人比比皆是!德儿如今逃过此劫是万幸,而你却在这里转珠经纶?你应当想着如何扫尽对你暗藏祸心之人,而非在此慈悲为怀!”

“昭华谢皇叔教诲,只是恣意害人实在不是昭华应有的行径,昭华只求问心无愧。”昭华言辞铿锵,耶律九所言确是有理,只是迫害他人怎会是她的心思?她宁可天下大同,又怎愿与人勾心斗角?

耶律九闻言冷笑出声,低哼道:“你自以为问心无愧,可有时你问心无愧,却有人独独将怨怼归结到你的身上!一桩桩,一件件,待到怨恨越积越多,你只想想德儿与你能有几般好命再次躲过一劫?堂堂天子都躲不过,更何况你们!”

昭华心中一惊,为何耶律九言及天子躲不过劫数?若他言下暗指天子为耶律弘,即是说明耶律九心中落定要对耶律弘下手,而她该将如何?

“皇叔今日怎的有空来看三皇嫂?侄儿可是日日不敢怠慢地在沙场历练着呢!”耶律复的言声在殿中响起,耶律蓉蓉死后反而见耶律复宽心了许多,如同卸下了一个沉累的包袱,如今笑颜越见面上,也令人见了踏实许多。

耶律九听罢大笑出声,抬眸向耶律复横眉道:“这宫里将走了一位王妃,瞧你心里倒是松快得很,见你这般模样,本王心里倒是踏实了。只是成儿如今朝事繁忙,倒见你常来靖华宫走动,可不知是否得了成儿的嘱托,来照应你这烧香拜佛的皇嫂?”

耶律九言辞隐晦却教人不忍耳闻,凡事竟耶律九口中一出竟有些不三不四的意味!耶律复心中自不开怀,只是见着昭华不为所动的模样反又释然,向耶律九轻笑道:“皇叔言笑,我与皇嫂本是一家人,关问亦是情理之中,如同蓉蓉出丧之日众人皆至,现今德儿出了岔子,复儿自当过来瞧瞧一二,这不皇叔也过来了?”

“是,本王不止是过来,还要过江华宫那边去,才儿和萨沫耳可是备了酒席请本王过去的,只是宫中近日将出了事情,也难为他们二人还有酒宴的心思,可不敢教你们父皇与母后听了去啊!”耶律九言罢起身,唇间冷笑便往殿外而去。

耶律九言及此事显然是要将自己与耶律才交善之事公之于人,如此妄为可谓是无所畏惧,实乃视天子于无物!

耶律复对耶律九的行径暗自嗤之以鼻,随即望向仍在念佛的昭华凝眉道:“皇嫂如今烧香,不觉得稍微早了些吗?”

昭华睁眸瞥了耶律复一眼,抿唇道:“求佛不论早晚,只要有心便可时时向佛。不知四殿下今日前来有何贵干?若是为了耶律蓉蓉的事情,那本宫先言一声,蓉蓉之事实非本宫所为,四殿下大可不必过来问罪!”

耶律复闻言凝眉,疾声问道:“你以为我会为了蓉蓉与你过不去吗?在你心中,我便是如此容易见异思迁之人吗?你与三皇兄貌合神离,别人看不出,但我却能。我不知你们为何如此,却只问你一句,你我是否可能……”

“恕本宫先言一句,本宫是你的皇嫂,过去是,现在是,今后还是,不知四殿下还有何疑问?”昭华打断耶律复所言,原来耶律复对她仍未死心,如今耶律复瞧见她与耶律成之间的端倪以为是时机到了,却不想昭华仍是这般坚决。

说到底,人总是不愿死心的,耶律复对她是如此,她对耶律成又何尝不是?

“什么疑问与否?今日老四得闲过来一趟便留下用膳罢。安为山,吩咐小厨房备膳,本王今日要与老四好好喝上几杯。”耶律成闻风而至,昭华心中微动,然而心思转瞬即逝,如今的耶律成与她熟悉无比却又陌生非凡。

耶律复听罢莞尔,他上前与耶律成颔首示意,随即笑道:“三皇兄一番心思,臣弟便留下叨扰了。”

“若是昭华不在,想来王爷是不会怪罪罢?”昭华听闻二人所言未流神情,在云锦与流苏的搀扶下起身,向耶律成与耶律复微微行礼便错身向内殿行去,这两人的纷争似是与她无关,不过要寻一个把酒话桑的借口,她似乎是再合适不过。

这是耶律成第一次与耶律复把盏,他几欲不知与耶律复说些什么,然而他明白耶律复的心思,耶律复对昭华是认真的,男子看男子自是被有一番能耐,耶律成啧舌轻叹道:“这是中原的烧酒,可是较咱们的桂花蜜烈了些?”

“自然别有一番风味!”耶律复将烧酒一饮而尽,身旁安为山紧赶着便再次续上,耶律复随即握住酒盅低低抬起,轻笑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三皇兄可否知晓,这便是臣弟日日在营中的行状,怎一个孤字了得!”

耶律成闻罢仰首饮酒盏中烧酒,阖眸品啧回味无穷,沉声道:“若想饮酒,便来寻本王,本王定然陪你喝个过瘾!只有一样,若是本王不在,还望你少来叨扰昭华,她最近经历的事情已然太多,本王希冀她能够得到安然。”

耶律复低笑,他举盏把玩,随即凝眸道:“其实皇兄和臣弟都明白,昭华跟在你身边,如何会有安然?”

耶律成抚了抚袖间青竹纹样,冷声道:“昭华跟在本王身边没有安然?为何你如今之言,本王竟有些听不明白,不知四皇弟可否详尽一二?”

“皇兄真的需要臣弟详尽?昭华是个坦然之人,她与皇兄不同,皇兄是日后算计着荣登大位之人,可昭华却不屑成为后宫之主母仪天下,不知臣弟此言可是点到为止?”耶律复抚弄着指间玉环,那是他年幼时耶律恒赠与的,他竟佩戴至今不曾取下。

耶律成狭眸微阖,他不喜欢现今的模样,他对耶律复较她了解昭华甚是不悦!他指尖微微用力捏住酒盅,望着耶律复指间玉环挑眉问道:“那玉环你至今佩戴,以至于左手中指远细于其他九指,你是这般牵念他,须知他早已逝去。”

耶律复抬手细细望看,那玉环晶莹剔透,翠绿通明,那是耶律弘对耶律恒的赏赐,而耶律复一见喜爱非凡,故而耶律恒莞尔相让。耶律恒是一个无欲无争之人,却是耶律弘心中一承大统的不二人选,即便他不过十岁的年纪,早已看透世间万象。

“皇兄可知,有些人即便逝去却能在世上永生?我虽不知昭华与皇兄之间发生何事,却以为昭华与皇兄之情不复从前,谁料昭华对皇兄仍是不死心,臣弟只是不明为何昭华对你如此死心塌地?”耶律复酒过三巡凝眉不解,他自问不比耶律成输在何处,甚至更将昭华当做世间唯一欲求。

耶律成置盏于案,他心中透着对昭华的愧疚,却是放不下面子,低笑道:“世间万象纵然看透,却只有‘情’字难解,于你如此,于本王如此,即便是于耶律恒,仍是如此!该是情不知所起,故一往而情深!”

耶律复听罢疾声问道:“臣弟只问皇兄一句,皇兄待昭华,可是真心?”

“真心如何,不真心又当如何?”耶律成闻言挑眉,他心中对耶律复所言自是有数,只是他过去与昭华之间的隐瞒,在耶律复这里仍是不解之谜。

耶律复高声言笑,摇首道:“臣弟斗胆,若是皇兄待昭华真心,臣弟算是认了,此生敬昭华为皇嫂再不论其他。可若是皇兄并非真心,那么臣弟能允昭华一生惟一,臣弟不欲与几位皇兄争夺大统,臣弟只愿带昭华隐姓埋名,浮世一生!”

耶律成不由得勾唇低笑,这个耶律复比小时候的脾气,没改!他阖眸轻笑道:“你此言果真是斗胆!你可是以为本王自幼武断不知如何怜香?本王告诉你,昭华如今是本王的王妃,她永远都只会是本王独一无二的妻子!若你对指头上的劳什子仍存念想,本王倒愿意你将那点念想继续存着,日后自有回报。”

耶律复不明耶律成何意,然而耶律成勾唇莞尔却令耶律复想到了将时温尔之人,他回眸望向帷幕*的内殿,他心中明知昭华不会与他奔走,却仍愿意让昭华亲口回绝。他早该想到的,昭华不与他同走并非他不如耶律成,只是昭华待他情意不到,他纵然再如何孑然一身都是枉然!

“那我便助三皇兄心愿得成!倘若将时你能待昭华世间惟一,臣弟心甘情愿。”耶律复向耶律成抱拳行礼,随后饮尽盏中烧酒便挥袖而去。

耶律成望着耶律复行去身影挑眸摇首,安为山笑叹道:“四殿下这是有了心思了,再不是当年求三殿下把手射鹰,求已故之人抚琴为乐的小子了!”安为山此言似是无礼,然而耶律成与他之间又如何需要多言?

耶律成轻笑颔首,抿唇道:“他如今甘愿助我登上大统,却是为了昭华,我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安为山,莫非本王待昭华真正有亏?若不然怎的老四也来向本王问罪?”

“瞧王爷说的,四殿下怎会来向王爷问罪?四殿下不过是惦念着王妃,王妃有人疼是好事,谁让咱们王妃出众呢?不仅是四殿下,连同皇上和皇后娘娘不也十分爱顾王妃吗?王爷并非待王妃有亏,不过是王妃还没觉出来王爷的把式罢了。”安为山言间为耶律成斟酒,玉壶通透酒光盈盈,耶律成此刻竟觉得酒是个好东西!

未料内殿清明柔声传出,低叹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耶律成闻言高声笑道:“哈哈哈!凡事不得欲念过多,不喝也罢,不喝也罢!”

“奴婢给桐妃娘娘请安。”柯玉祁与隆顾清自昭华产子之后亦算是解了禁,两人自觉在后院闲顾太久,因而将能出门便奔往桐花台与桐妃亲近,不算别的,便冲着她们与桐花台的女子有同一个主子,想来那女子亦不会不顾她们。

桐妃轻抚小腹冷瞥了她们几眼,随即屏退身旁的采绿与其他宫人,阖眸朝柯玉祁二人问道:“将才解了禁,竟不怕死地往我这儿跑了?”桐妃八个月的身孕胎中甚足,然而旁人瞧不出,却有咄罗昆心中清明。

柯玉祁见宫人尽退,竟也无所避忌地往桐妃身旁落座,隆顾清自是跟随其后,只听柯玉祁眉开眼笑道:“还未恭喜娘娘,入宫多年终于怀上了龙种!这腹中孩儿可是正经的五皇子,听闻咄罗昆御医甚是周到,娘娘亦需小心才是。”

桐妃闻言浅笑,挑眉望向柯玉祁冷笑道:“这可不像是你的性子,往日本宫不受宠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常来走动,如今本宫怀上了龙种你们倒来了,可见这宫中人人都是见风使舵的,无论我们是否为了一个主子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