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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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三王妃生了!

姜御医闻言行礼道:“娘娘稍安勿躁,待微臣为王妃开一副通血的方子,能保皇孙安然降生,不过王妃则有血崩之患啊!所以微臣请问娘娘一句,娘娘是愿保住皇孙,亦或是保住王妃?”

萧皇后当即凝眸,思虑片刻向桑柔道:“桑柔,去向殿外的皇上和恭亲王禀报此事,这昭华到底是恭亲王的王妃,他是要自己的王妃,还是要自己的孩儿,理当问过他的意思才是!”

此刻正在榻上孕产的昭华虽是痛在身上,然而心中并不糊涂,她闻罢姜御医所言,于是在珠帘后高声道:“母后,母后!昭华得蒙母后爱顾已是三生有幸,今日能诞下皇孙是昭华的福气,还请母后莫要念顾情分,务必请姜御医舍母保子!”

“父皇!还请父皇下令保住昭华,如今蓉蓉也怀上了皇孙,父皇总不怕皇室后继无人,只是昭华是圣朝的公主,更是儿臣的王妃,还请父皇下旨罢!”耶律成不顾背后箭伤向耶律弘跪拜求旨,安为山更随耶律成一同下跪。

耶律复眉宇紧锁,疾步至耶律成身旁向耶律弘跪拜道:“三皇兄言之有理,皇兄与皇嫂夫妻情深,日后定可再为父皇诞下皇孙,请父皇下旨保住皇嫂!”

耶律弘听罢重拍了下龙椅扶柄,起身向桑柔低吼道:“什么舍母保子还是舍子保姆!你,进去跟姜淮那个老匹夫说,若保不住朕的皇媳和皇孙,叫那个老匹夫自己也不要活着出来见朕了!”

桑柔心中一惊便跑回内殿,姜淮闻罢桑柔带来的旨意捋着花白长须连声笑道:“这个皇帝老儿的秉性是丝毫未变啊!请皇后和王妃安心,老臣纵然是拼了这条老命,亦会保全王妃和皇孙二位安然的!”

姜淮不停与苏嬷嬷交会昭华的孕产行状,云锦与流苏依照姜淮的方子去为昭华熬药,昭华双手紧扯锦被厉声痛喊,而殿外之人更是焦心不已。

萨沫耳与耶律蓉蓉此刻却不似众人焦急,朗月下人零星稀,惟有四个女子静立月下,萨沫耳双手合十向天叹道:“苍天,你若有眼便将那个贱人和她腹中的孩子带去,若不然信女便亲自动手!”

“哟,萨沫耳姐姐什么时候成了‘信女’了?咱们契丹自古信奉的便是巫教,可姐姐方才自称信女便是信奉佛教,蓉蓉竟不知姐姐何时开始信奉的佛理?”耶律蓉蓉语声怪里怪气,而绛红更是在耶律蓉蓉身后掩唇低笑。

“巫教?本宫教使德香去给她下毒都没能毒死她,可见她真真是个巫女,而且巫术了得!你让本宫如何还能信奉巫教?”萨沫耳言罢握紧双拳,意气不平更是清咳了两声,白绫连忙将萨沫耳扶住。

耶律蓉蓉闻言微阖双眸,上前扶住萨沫耳道:“姐姐要保重身子,虽被那贱人害的失了腹中孩儿,但孩儿日后总会有的,况且蓉蓉腹中的孩儿诞下之后也要仰仗姐姐周顾,姐姐可要珍重啊!”

两人正待相惜之间,婴孩啼哭之声自殿中传出,紧接着是桑柔高喊道:“生了,生了!皇上,王爷,三王妃生了!生了个小皇孙!”

萨沫耳一手握拳愤愤道:“哼!好个贱人,真的给她捷足先登生了皇孙!你腹中孩儿纵然诞下也不过是次孙而已,你还是为自己多做打算罢!走,我们进去看看那个贱人诞下了如何的一个皇孙!”

“你所言当真?”耶律弘与耶律成相视问向桑柔,随后萧皇后怀抱着锦帛包作的襁褓自内殿步出,喜极道:“自然是真的!桑柔是本宫遣出来向皇上禀报的,若非是真的,本宫又怎会空口无凭呢?皇上快来看看,看看咱们的小皇孙!”

萧皇后言间尽是宠溺之情,她小心翼翼地将小皇孙抱至皇上和耶律成身旁,耶律弘见着小皇孙沉睡的安然模样笑道:“哈哈哈!果然,果然!朕的皇媳给朕生下了第一个皇孙,可谓是有功啊!哈哈哈!成儿,昭华是咱们辽国的大功臣啊!”

“真好,昭华总算是将皇孙平安诞下,这孩子是早产,皇上可要仔细疼爱他!瞧着一双浓眉,真真像极了皇上!”桐妃面露慈色轻抚小皇孙,方才的刺客早已自莲池遁逃,耶律弘虽遣人追捕,然而宫人的心思更置于正在产子的昭华身上,纵然抓到了刺客想来不过是一个身埋黄土的死人。

耶律成全无神情的容貌上总算是有了一丝笑意,他探手抚了抚襁褓中的孩儿,颔首道:“父皇言过了。”他随即抬眸望向萧皇后问道:“母后,不知昭华现今如何了,眼下儿臣能否进去看她?”

“她将才服下姜御医开的方子睡下了,里面的宫人应当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你进去看看她也好,她方才产子可谓用尽了力气,如今正是虚弱的时候。”萧皇后与耶律弘聚精会神地逗着小皇孙,而耶律才夫妻则立身原地面露难色。

耶律京心明耶律蓉蓉等人心思如何,于是躬身向耶律弘抱拳道:“父皇,依儿臣之见,昭华既已将皇孙诞下,不如父皇与母后便先行回宫,这莲池行宫毕竟不是久留之地,不知父皇和母后意下如何?”

耶律弘和萧皇后以为有理,于是怀抱小皇孙与桐妃先行离去,耶律蓉蓉几人在岸旁待舟,只听耶律蓉蓉不平道:“父皇与母后可真是偏爱恭亲王和王妃,起先恭亲王病中之时几位皇兄是顶尖的,岂料一个昭华嫁过来恭亲王多年的隐疾都痊愈了,抢了几位皇兄的风头不说,连长孙都诞下了,可真是好福气!”

“你便少说两句,如今你腹中怀得亦是皇孙,他日将孩儿安然诞下,父皇和母后定不会亏待你!”耶律复向来是看不惯耶律蓉蓉骄纵的做派,而耶律蓉蓉放肆的言辞少不得会得罪其他皇兄与皇嫂。

耶律京闻言笑道:“四弟妹心直口快是惯有的,四皇弟你又何必动气?现今你是个有孩儿的自不必担心,但是大皇兄与为兄却是一个将将失了孩儿,而另一个连王妃都还没有,你这话似有些不将皇兄放在眼中啊!”

耶律蓉蓉赶在耶律复回应之前抢先道:“四殿下怎么会有这个意思呢?蓉蓉的孩儿即便生下也是次孙,更不会对二位皇兄有所冒犯!若真说有这个意思的,也只怕是此刻殿中的那个昭华有冒犯之意,怀了个皇孙便恃宠而骄,以为每日在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便能安然吗?孩儿生下来算什么?养得活才是本事!”

耶律才与萨沫耳眸光微动,耶律复厉声喝道:“你给我住口!皇嫂的孩儿日后如何不是你应当忧心的,你该忧心的是你能否将腹中的孩儿安然诞下!”

“我腹中的孩儿还不是殿下的孩儿?殿下如何这般言辞?真真是伤透蓉蓉的心了!”耶律蓉蓉与耶律复三两句不合便要争闹起来,引得一旁的耶律京凝眉冷笑,似在看一出好戏一番。

耶律才眉宇紧锁,凝眸抿唇道:“够了够了!你们两个争闹也不分分地方,要闹也待到回宫之后去闹!如今皇孙降生不久,父皇与母后欣喜不已,若是将你们二人的争闹传到父皇和母后那里,看你们二人如何自处!”

“殿下,蓉蓉和四殿下不过是孩童意气,殿下何必当真?在场的不过我们自家人罢了,谁会多嘴将此事传到父皇和母后耳中?”萨沫耳言罢扶住耶律才手臂,身后的白绫却会意般勾起唇角,萨沫耳见莲舟泊岸便低声道:“殿下,我们登舟罢。”

内殿的接生嬷嬷早已离去,然而浓重的血腥味却是久久不散,昭华在榻上昏睡未醒,耶律成坐在榻边耐心守候,苏嬷嬷见状为耶律成奉上一盏茶道:“王爷身上还有伤,不妨先去歇着罢。王妃育子辛苦,且得一段时辰才能醒过来呢!”

耶律成望着昭华苍白的面容,朱唇龟裂毫无血色,确是血亏之相,他淡淡摇首道:“不必了,本王愿意在此守着她,她尝为本王挡箭、饮毒,本王如今为她挡一支箭又算得了什么?如今她为本王育子,本王守着她不是应当的吗?”

“王爷和王妃真是伉俪情深,只是王爷日间多关问王妃一些便好了,有些事情王爷以为王妃不知,然则王妃却实在知道了,不清楚其中缘故的实则只有王爷一人罢了。”苏嬷嬷话中有话听得耶律成和安为山心中通透,其中的知与不知他亦猜透了几分,只是这个敢爱敢恨的女子现今为何隐忍不发?为了什么?

“苏嬷嬷如今侍奉王妃倒是周全得很,真可谓是一心一意,回宫之后本王有赏!”耶律成本以为苏嬷嬷是父皇和母后安置在昭华身旁的,却不想她会如此为昭华设身处地。

苏嬷嬷闻罢自耶律成手中接过茶盏,身后的云锦和流苏亦是心中一惊,安为山低低垂眸将神情隐尽,只听苏嬷嬷爽直笑道:“王爷言笑了,当奴才的总要寻个安身立命之所,王妃是奴才惟一的主子,奴才不对王妃一心一意,又能将这颗忠心放置何处?”

榻上传来窸窣声响,耶律成骤然回眸,正望见榻上昭华微微张眸,双唇干裂语声虚弱道:“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呢?”她双眸瞥见榻前的耶律成便抓住他的衣袖问道:“王爷,昭华的孩子呢?孩子在哪儿?莫非我的孩子已经……”

耶律成扶住昭华挣扎欲起的身躯,覆住昭华双手低声宽慰道:“没有,没有!昭华,孩儿很好,你安心罢。你诞下个小皇孙,已被父皇和母后先行带回宫去了,孩儿腹中有亏,姜御医自会为他开方子调养,只是苦了你了。”

“他平安便好,平安便好。”昭华阖眸细声念叨着,一抹浅笑漾在唇边显得格外欣慰,随即又睁眸望向耶律成道:“王爷背后的伤如何了?那支箭上有毒没有?王爷可否伤及筋骨了?”

耶律成握住昭华双手,他既已明白她心中仍然有他,便想与她解开这个心结,于是勾唇道:“无妨,若是那箭上有毒,本王不过一死。为你而死,本王于愿足矣。”

谁知昭华却冷下面容,她不动声色将手抽回至锦被中,双眸瞥向耶律成身后静立的安为山道:“殿内血腥气太重,烦劳公公照拂王爷回宫,昭华这里自有苏嬷嬷和云锦她们照拂,王爷请先回罢。”

又是这般!为何每每他想要与她和解,她却待自己这般冷落?

云锦闻罢疾步过来朝昭华道:“王妃,王爷已在此处守候王妃多时,王妃方才昏睡不醒,王爷一直陪伴左右不曾离开半步,还是待王妃身子好些再与王爷一同回宫罢?”

昭华将双眸侧向床榻内侧,虽未言语分毫却已将心中所思告知了耶律成,耶律成轻叹道:“罢了,就由苏嬷嬷和你们照拂王妃,本王先行回宫去将小皇孙接回来,也好让王妃仔细看看孩儿。”

等不来昭华回应,耶律成与安为山黯然离去,流苏随即望向昭华低叹道:“王妃怎的又将王爷赶走了?王爷方才是打从心底想与王妃和解的,王妃何苦呢?”

“他才不是要与我诚心和解!若是他真心疼惜我,我自然高兴不已!他不过是念在我诞下了皇长孙,立功了,他心中欢喜了,这才有了心思哄我几句罢了。”昭华言罢阖眸再不多言,情至深处,总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苏嬷嬷几人亦只得望而兴叹。

“峨眉山,峨眉山,峨眉千载无烽烟。不与群峰争险峻,只为社稷保平安。峨眉山,峨眉山,虚无缥渺天地间。云游四海三十年,至此方知天地宽。”昭华怀抱孩儿口中低念着中原童谣,听得怀中孩儿“咿咿呀呀”笑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