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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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那一盏桂花蜜含毒

“是!给朕查,给朕查个明白!合宫夜宴,竟会有脏东西在酒食中出现!黄秉盛,传朕的旨意,让敬刑司的洪德全务必给朕一个说法,若找不到真凶,朕要他提头来见!”耶律弘拍案而起,连偏殿的耶律成和流苏他们都听了个仔细,然而耶律成心中明白,若不是昭华原是圣朝公主,耶律弘不见得会如此震怒。

至此,耶律京向耶律弘与萧皇后行礼道:“父皇母后莫要着急,既然御医已在为三王妃诊治,父皇与母后不如移驾侧室小憩片刻,也好让洪德全他们过来再查探一下咱们的酒食,看看是否只是三王妃的那一盏桂花蜜含毒。”

萧皇后闻罢觉得有理,于是搀了耶律弘便往侧室而去,黄秉盛见状慌忙差人去敬刑司寻洪德全总管,而耶律蓉蓉背向众人看不出颜色。

皇上与皇后离开后,殿中徒剩耶律才夫妻二人、耶律京和耶律蓉蓉,耶律京忽然低笑出声,望向颤抖不止的萨沫耳道:“大皇嫂真真是娇贵,昭华公主中毒竟能让皇嫂吓成这样,看来大哥素日里还真是对大嫂爱顾有加啊!如何?皇嫂,要不要臣弟为你斟杯酒压惊啊?”

“不劳烦二弟了,为兄现今要带贱内回宫,先行一步了。”耶律京见着萨沫耳滞愣不语的样子便怒上眉宇,他心知此事与萨沫耳脱不了关系,然而点破之后恐怕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他只觉早晚要被这个不知所以的庸夫害死!

“大哥慢走。”耶律京向耶律才行礼,此时殿中独留他与耶律蓉蓉两人,只听得耶律京朝耶律蓉蓉讥声道:“莫说是一盏毒酒要将她毒死,便是没有这个和亲的昭华公主,你与三弟也是不可能的!”

耶律蓉蓉闻言心惊,面色平和道:“二皇兄是何意思?蓉蓉拙笨,听不明白二皇兄的话,许是酒喝多了,有些迷糊了。”

耶律京听罢放声大笑,满是对耶律蓉蓉所言的不以为然,声声叹道:“蓉蓉啊蓉蓉,咱们宫中谁不知道你对三弟的心思?只可惜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原本没有这昭华公主,三弟对你是没有心思。如今有了昭华公主,才貌双绝堪称倾国佳人,别说为兄不偏顾你这妹妹,纵是为兄也要被她的美色着上几分迷,更何况是三弟?”

“她不过仗着有张秀容,若是有朝一日那张脸毁了,我倒要看看谁还会为她神魂颠倒!”耶律蓉蓉愤愤出声,语罢才觉失言,于是慌张掩唇,抬眸望向耶律京释言道:“二皇兄!二皇兄,蓉蓉不是那个意思,蓉蓉的意思是……”

耶律京抿唇轻笑,眸光锐利望向耶律蓉蓉道:“罢了!表妹,三弟不怜顾你,可是二皇兄还是将你放在心上的,那个昭华公主再如何美貌,若与你相比,为兄还是要更怜顾你一些的,毕竟我们是自家人。即便此次真是你下的毒,二皇兄也会当做充耳不闻又视而不见。”

“不是说自己是百毒不侵的身子吗?怎的饮了那毒酒还是攻心呕血?回头定要叫御医瞧个仔细,你这些日子没少往四弟那去,别染了疾症才好!”耶律成望向床榻上面色苍白的昭华,心中对这个女子是又急又气,直道她将时说自己百毒不侵是信口胡言。

此刻昭华心中倒是急在回头如何应对御医,她闻言又紧皱了下眉宇,让耶律成以为是她毒情加重,正要怒声召来御医,她探手阻止,故作虚弱般低声道:“殿下,若是昭华真的去了,殿下可会将昭华忘却?”

耶律成闻言凝眉,他颜色沉重道:“本王绝不准你死,也定不会让你死!你给本王听好,有本王在一日,决不让你离开本王周围半步!”

云锦与流苏自是知晓昭华的体质,只是此刻昭华自己不言语,她们便乐得让昭华将这出戏演下去。她们原本只觉三殿下冷血无情,如今听了耶律成对昭华的言辞,乍听之下虽是霸道无礼,然情意暗藏其中,终是道明了——耶律成舍不得昭华死。

他理当是爱顾自己的,否则不会因自己的疏忽一时气急。昭华神情柔弱,却难以自持地浅笑道:“昭华既说过对殿下死生不离,纵然那盏桂花蜜是剧毒,昭华也会从鬼门关硬闯回来!昭华此前对殿下从无虚言,如今更不敢打诳语,昭华并未中毒,殿下大可安心了。”

“休要胡言!你呕血昏厥是本王亲见,即便你不曾中毒,那血如何能呕出?”耶律成锁眉低问,莫说他不能相信,便连云锦和流苏亦对昭华呕血不明所以。

昭华不言声,只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唇舌,挑眉无奈道:“既知有毒,昭华便将计就计。情急之下便咬破了唇舌,鲜血溢出,是以有呕血之象。那毒酒于我来说不过一盏香醇的桂花蜜,昭华确实不曾有中毒之症,只是……”

昭华欲言又止,耶律成急声问道:“只是如何?可是有何不适?”

“只是咬破了唇舌,现今正痛的厉害,不知如何是好。”昭华面露羞涩垂眸低言,落在耶律成眼中却是娇媚动人。

耶律成无奈轻叹,这小小女子果然好心思,不仅瞒过了父皇与母后,更瞒过了自己,只是他们要如何瞒过御医?

不料昭华似是念起了什么一般舒眉莞尔,握住耶律成的手掌沉声道:“昭华有一计,殿下忘却了,我们不是很快便要将那个神医姐姐请来了吗?既为神医,便是世人不治之症她能治愈,若是昭华中毒之后沉睡不醒,想必御医既道不出缘由,又不敢随意开方子。”

耶律成闻言无奈,这小女子心思巧妙,容色苍白许是因着唇舌失血的缘故,念及至此,又不禁心有怜顾,这般病态之美亦不是时时有的。坦言之,耶律成却见过几个容貌出挑的圣朝女子,往昔也曾有过公主和亲,只是比起昭华确是风姿不敌。

真正倾国的女子便该时刻风姿独一的,犹如世间万物不可复制,昭华的美便是这世上独一份儿。

“这主意是好,只是王妃是多动的性子,如今要在床榻上卧睡不起,王妃如何能够受得了这样的憋闷?”流苏快言快语,赞叹昭华心思妙极,却又忍不住疑惑昭华没有那个耐力。

云锦轻搡了流苏一下,嗔道:“你这心思素来是不通的,王妃在自己的房间里卧睡,莫不成还会有人日夜在王妃房中看守?”

流苏方才恍然大悟,连声笑道:“不错不错,如此一来再无不妥了!”

至此,只听昭华望向耶律成低沉的双眸,莞尔柔声道:“殿下,昭华觉得那桂花蜜甚是甘甜可口,今日之事过后,若是长姐果将离姐姐请来治愈了四殿下,殿下功德圆满,可愿与昭华更尽一杯?”

“又有何妨?”寥寥四字,耶律成向来是不愿直抒胸臆的,如今简单四字却在昭华耳中犹如箴言。昭华心中喜极,被人宠爱的感觉果真是极好的,至少证明了此次,她不再是独自痴傻……

浮云飘渺,逐雁仙境。安离宫落,绝迹世人。

君无心对流苏的忽然而至大觉惊奇,闻罢流苏因何而来之后更是面露难色。并非她这个姐姐不愿对妹妹出手相助,而是昭华要寻的这个人连当今圣朝的文帝都束手无策,若真是这么好寻,当初便也不会由得她们离去。

如今,君无心只知那女子是安离宫的宫主,与心爱之人躲在世外过着不问世事的快活日子已然多年,虽闻说安离宫坐落在逐雁山上,然而山路何往她无从得知。

安置好流苏,君无心不禁凝眉长叹,她的好妹妹究竟在辽宫过着如何的生活?她从流苏的描述中隐约感到昭华对三皇子的倾心,然而三皇子将如此难题交予昭华,究竟意欲何为?昭华的事情她向来不会懈怠,只是如今当真不知从何下手!

便在无计可施之时,君无心猛然想起一个人来,即当朝左相皇甫宜道!皇甫宜道与那人是结拜兄妹,纵然君无心毫无头绪,多一个人总是能多一份心思的!思及至此,君无心当下唤来流苏同往左相府邸。

华丽贵气的暗红色马车在皇甫宅门外哗然停下,面相憨实的车夫从车上跳下并拿出一把红木材质雕饰精美的垫脚凳,少时恭恭敬敬地从车里将他最尊贵的主人请下车来。暗红色苏锦车帘拉开的一刻,一片碧色的沙罗裙裾随即现出。

抬眸望去,一双柳眉凤眸落入眼帘,羽睫若蝶翼翩舞,凤眸盈光闪闪,挺翘的鼻梁有几分小家碧玉,脸颊略带娇红肤若凝脂,身姿绰约曼妙,穿着一身碧色锦罗丝裙,外罩白色轻纱,因着入冬寒凉,于是又添上一件灰色貂绒披肩用以保暖。

如此娇柔佳人,正是昔日的吐谷浑公主,更是当朝左相夫人——阿伦思慕。

“夫人请留步!”君无心的唤声从旁响起,常年行走经商的君无心是一身广袖束腰蜀锦衫裙,眉宇之间几分油然的英气,比不了左相夫人的娇弱柔美,却是强干有余。

阿伦思慕闻声抬眸,一看是君无心故笑脸相迎,然而君无心身后的流苏却令她心中疑惑,思量片刻,她终是扶住君无心的手臂莞尔道:“原是无心姑娘,这天气冻人,有什么事不如进府再说罢。”

及至左相府内宅,君无心忽的握住左相夫人的双手疾声道:“夫人,无心知道自己来的冒然,不过此次是有事相求左相与夫人,请夫人莫要见怪。”

“不及你说,单看你身后的流苏,我便知你是有事而来。依理说流苏应在辽宫服侍昭华,如今千里迢迢赶回圣朝,而你又面露急色,可是昭华出了什么事?”阿伦思慕凝眉轻问,昭华与她的长子皇甫瑾很是投缘,故而她对昭华确是有几分关问。

君无心听罢先是摇首,随即又眸光决绝道:“昭华现今仍旧安然,可若是寻不到那个人,只怕昭华真正是要出大事了!”

至此,阿伦思慕已差人去将皇甫宜道请来,而流苏则又在皇甫宜道与阿伦思慕面前将寻人的因由讲了一遍,温文尔雅的左相不由得眉宇紧锁,只见他眸色凝重望向君无心轻叹道:“我不是不愿助你去寻忆雪,只是忆雪的为人我们再清楚不过,我虽是忆雪的结拜兄长,而你与贱内又何尝不是与忆雪亲如姐妹?她既是离开,便铁了心不会让我们寻到!”

闻罢皇甫宜道所言,君无心脑海中念起那个曾对自己推心置腹的性情女子,她向来是潇洒自持的性子,又生得一副只应天上有的绝代姿容,真真惹人爱顾!她常道愿得一心人,却偏偏寻了个身为一国之君的如意君郎,若非是真心相爱,那先朝的熹帝亦不会为她弃了这圣朝江山!那女子便是将时高嬷嬷口中倾国倾城的平阳公主——离忆雪。

君无心思量着轻叹了一声,如此一来确实是毫无对策了,难不成真要等着昭华为那个三皇子心痛欲绝?阿伦思慕与皇甫宜道都皱起了眉头,而流苏却是眸上水雾便要抽噎起来,看来此次她是不能将那个神医姐姐带回去救四殿下了,将时三殿下会如何?昭华又将如何?

“原来父亲与母亲都在这里,你们让儿子好找!”年近十岁的皇甫瑾从门外闯了进来,他见房内还有君无心在,于是抱拳行礼道:“瑾儿见过无心姑姑!许久不见姑姑,不知姑姑身子可好?”

君无心略有宽慰地一笑,颔首道:“好孩子,姑姑一切都好!果真是许久未见,瑾儿愈发懂事了。”当即,君无心思及往事,又回眸望向阿伦思慕笑道:“我记得过去忆雪是最疼爱瑾儿的,如今瑾儿这般懂事,她若得见定是十分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