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换粮饷
水清浅放下了点心走上前去,叹道:“四大名锦,果然名不虚传,想本宫自小生长在山野,不曾见识过这类奇珍,袭暖姑姑,这些衣裳可是做来给本宫穿的?”浣粼笑道:“娘娘,这东西都送到咱们红鸾殿了,可不是给娘娘的?难道还是给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不成?”
袭暖垂首答道:“娘娘,皇上特意交代了,给娘娘做的衣裳,不能有一根劣丝,不能有一丝差池,倘若娘娘有微许不满,是马上就要撤下去重做的,奴婢还从未见到皇上待哪一位娘娘这般恩宠呢。”
红鸾殿中的宫女都纷纷交头接耳,惊讶非常。
这样的话听多了,水清浅只是莞尔一笑,问:“那为何无缘无故的,皇上又要尚衣局给本宫做衣裳?前些日子送来的,本宫都还没有穿个遍呢。”
“娘娘有所不知,明日便是皇上的姑姑慈辛公主的忌日了,公主因嫁到了姑苏,所以皇上命后宫中人穿上苏绣的衣裳在公主出嫁前居住的慈德轩拜祭,皇上自小与慈辛公主感情深厚,娘娘千万不要马虎才是。”
原来如此。
宋锦颜色清亮,苏绣精细,巧夺天工,是上上品。她道:“多谢袭暖姑姑指点了。”眼色一使,浣粼点点头,塞给了袭暖一些银子,袭暖谢恩之后领着那四个宫女走了。
望着放在桌上的衣服,水清浅说:“浣粼,眼下就宋锦的那一件要穿,其他的,分了吧,本宫看那云锦色彩艳丽,配你这个初长成的小蹄子,再合适不过了。壮锦针法活泼,就给银儿吧。”
浣粼受宠若惊,连连推拒道:“娘娘使不得,使不得啊,奴婢和银儿怎么受得起这么贵重的东西呢,娘娘还是把衣服送给其他娘娘,好拉近与各位娘娘的距离,奴婢们是万万不敢收的。”
“本宫给你们,你们拿着便是了。”
“娘娘,奴婢在宫中,也是穿不了的啊,出宫更是遥遥无期,娘娘还是借花献佛,好好与后宫其他人亲厚些吧,奴婢与娘娘同枝而依,奴婢们只要娘娘好,奴婢们也就好了。”
水清浅见她如此,叹了口气,便不再强求,道:“那你就把云锦送去给玫嫔娘娘吧,壮锦送给戚妃娘娘,至于蜀锦……蜀锦端庄典雅,蜀绣也是名传天下,就送去给腾云阁的甄小姐吧。”
“是。”
皇上留甄氏母女在宫中长住,明着是善待元老遗孀遗孤,暗地里,定是有所筹谋的。
“娘娘,奴婢先去了。”
“嗯。”
浣粼捧着几件衣物走出了红鸾殿,正巧在倚梅园外边撞见了南宫琉,福身道:“七王爷吉祥。”
“浣粼,你急匆匆的这是做什么去?”南宫琉好奇地低头望着她手中托盘里的东西,浣粼笑道:“王爷,皇上宠爱我家娘娘,赐了四大名锦给娘娘,娘娘不想独占恩宠,就派奴婢拿去送给其他几位娘娘呢。”
“那你快去吧,别耽误了。”
“王爷好走,奴婢告退。”
南宫琉看着她走远了,心里升起一丝疑虑。他喃喃道:“皇兄不是说过今年战事吃紧,要拿宫里头的四大名锦全部去民间换粮饷吗……”
南宫琉也没有放在心上,悠悠地走向了乾清宫,南宫羽一听到南宫琉和门口侍卫说话的声音就让陈福海去备下铁观音了,头也不抬道:“老七,朕有的时候可真是羡慕你啊,什么事儿都没有,到处转,到处玩,没有江山社稷压在肩上,没有民间疾苦绕在耳畔,乐得轻松自在。”
南宫羽自嘲地摇了摇头。
南宫琉走进来笑道:“皇兄可是在怪臣弟整天游手好闲了?”陈福海搬来了座椅,恭恭敬敬地递上了铁观音,轻声道:“七王爷,皇上在这里可坐了好几个时辰了,您帮着劝劝,让皇上歇息歇息。”
“好几个时辰了?今日皇兄怎么这么勤勉呀?”
“哎哟,您不知道,皇上每次这个样子啊,那定是心里有事堵着了……”
“陈福海!”
南宫羽把一本奏折砸到案上,喝道:“在朕的面前你也敢乱嚼舌根,看朕不扒了你的皮!”
陈福海立即下跪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
“皇兄,陈公公也只是担心您的身子啊,他是看着您长大的,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得了,您也别忙了,让陈公公出去,臣弟陪您说说话如何?”
陈福海退下了。
南宫羽望着他,问:“老七,你想说什么?”
南宫琉笑着摸摸了鼻尖:“皇兄日理万机,处事泰然,不是做臣子的我们所能参透的,只是……臣弟实在不知,为何……”
难得见到南宫琉吞吞吐吐的模样,南宫羽笑道:“老七什么时候也会有顾虑了,想说什么,尽管说便是了。”
“皇兄……”南宫琉犹豫了一下,“夕瑶回来了,您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去见她……听说皇兄就只是把她安置在琉璃烟楼……”
他问的,是整个皇宫上上下下都想问的。
南宫羽与夕瑶——为何到了如今这个形同陌路的地步。
南宫羽手中的朱砂笔一顿,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皇兄,事情过去有两年了,皇兄现在避而不答,避人不见,臣弟是否能作‘皇兄还未放下私情’之想?”
“南宫琉!”南宫羽赫然震怒,南宫琉怔怔地看着他,继续道:“皇兄,臣弟自小便与皇兄最为亲厚,那个时候,父皇暴戾,不疼臣弟,觉得臣弟顽劣,百般冷落,是皇兄处处关怀,皇兄,陈福海是最了解您脾性的,他说您有心事,那臣弟就姑且认为皇兄有心事,臣弟也想为皇兄分担,难道皇兄对臣弟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要是事关国祚,事关社稷,臣弟断然不会轻易启口,但臣弟知道,皇兄愁的是儿女私情,这事,皇兄不好对外人说,那就对臣弟说吧,臣弟万万不会泄露出去。”
南宫羽俊眉深锁,缓缓道:“老七啊,朕也不知道……朕就是怕见到她,好不容易忘了她,好不容易习惯了冰冰冷冷的日子,她又回来了……”
在年少的岁月,是这个女子陪伴在他左右,他愿意为她倾尽天下,可她要的,是他们远走天涯。那个时候,刚刚大定的江山,无疑又会是一片血雨腥风。
是他负了她。
南宫琉追问说:“那浅妃娘娘呢?皇兄为何突然册封一个民女?皇兄不知,此事都成了京城人的下饭菜了,绘声绘色,好不生动。”
他的脑海中突然撞进了一只豹子,豹子掠过,一个纤弱的女子坐在血泊中,白皙的脸颊上溅着一道血痕,无辜地望着他。
美则美矣。
南宫羽眼色黯沉,幽幽道:“她是块料子,有朝一日,说不定,她会把皇后拖下水……”
南宫琉瞳孔一张!
宫里上上下下都在张罗着慈辛公主的忌辰,打扫,搬运供品,里里外外都恢复了慈辛公主当年的生活模样。月升月沉,待到天际露出鱼肚白,南宫羽便带着陈福海去了慈德轩,上了三柱香,站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
许多后宫女眷都激动地远远地围在四周。不敢靠近,又不愿走开。
“娘娘,娘娘,等等奴婢。”一走出红鸾殿,浣粼就跟不上水清浅的脚步了,水清浅在山中都舒展自如,那脚步快起来不是这种深宫中的女子比得上的。“浣粼,快点啊,祭拜完了慈辛公主,我们还要去甄小姐那里呢。”
一走进慈德轩,门口的宫女都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她,愣愣的忘了行礼。再走进去,后宫大小采女嫔妃们看见她,都说不出的惊诧。
“浅妃娘娘……您……”
水清浅疑惑至极,见大家都望着她的衣裳,料想这些宫眷虽在天子身侧,但也未必见得这么好的衣服,便笑道:“怎么样,这衣裳是皇上赐的,本宫可不是在炫耀,只是给大家开开眼,这是宋锦加苏绣,都是姑苏城的上用之物,怎么样啊……”她展开双手转了几圈。
“水——清——浅——!”
南宫羽不知何时突然站在了旁边,水清浅被他一声大吼吓得弹跳到一边,问:“皇上……您怎么了……没……没事吧……”
南宫羽龙颜大怒,吼道:“浅妃,你这是要造反吗?”
“造……造反?”水清浅目光忽闪了一下,更加迷茫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南宫羽,不知所措,皇后从里屋出来,见了这番画面,亦是惊异,走过来责怪道:“浅妃,今日是皇上的姑姑慈辛公主的忌日,上下哀恸,后宫所有人都得穿素,你在你自己的红鸾殿也就罢了,来祭拜公主,岂可着如此明艳的衣裳……而且……而且……”
水清浅直直地问:“而且什么……”
南宫羽凌厉的眼神扫视了众人,道:“这件事,权当是个例子,谁敢冒犯公主在天之灵,朕一定让她身首异处!”
水清浅解释道:“皇上,臣妾是听尚衣局的姑姑说拜祭公主要……”
“皇上面前,不准狡辩!”
皇后生生地打断了她的话。
水清浅极其无辜地站在那里,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双手不自觉地绞弄着衣袂,洁白的上齿紧紧地扣住下唇。
“哼!”南宫羽一拂袖,愤愤离去,皇后笑着回眸看了她一眼,也随着去了。
众人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玫嫔立即走过来道:“妹妹你怎生如此糊涂啊!姐姐都看着眼里,夕瑶姑娘当日大典之上冒充了妹妹,险些陷你于危难,皇上没有治她罪,妹妹若是对皇上心存不满,也不该在此刻发作啊,倘若皇上真的动了气,唉……”
水清浅焦急道:“姐姐,妹妹实在不知哪里得罪了皇上,还望姐姐明示!”
“你真不知?”
“不知。”她极力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