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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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限将至

    杂草丛生的荒凉之地,方圆百里内没有人烟,此时天空之中黑云聚集,低沉到似乎触手可及。

    荒地的中央站着一位身穿蓑衣的老者,在这片平坦的荒地上随时可能被闪电吞没。

    老者缓缓弯下腰,从怀中掏出三个碎瓦,碎瓦上刻着古老的文字和图案。

    他将碎瓦依次排在干裂的土地上,嘴里念念有词。

    顷刻间,那三块碎瓦仿佛成了引雷针,无数道闪电疯狂的劈在碎瓦上,无休无止……

    老者突然瞪眼望天,眼角迸裂出血,大喊道:“开天眼!”

    话音刚落,四周围狂风骤起,吹得老者的蓑衣咧咧作响,盘簪的长发散落开来随风乱舞,似鬼似魔。

    如此诡异癫狂的一幕,无人能有幸一睹。

    “看到了,看到了……”老者呢喃着闭上了双眼,眼角的伤口瞬间愈合。

    狂风停歇,闪电消失,黑压压的乌云也开始散去,土地上那三块碎瓦早已在狂风之中化为了湮尘。

    老者挺拔的身躯略微有些佝偻,他迈着步子往南走去,呢喃道:“魔族终将入侵,妖族势必倒戈,人间百姓如草芥,天下修士难自保。生灵涂炭,无人问津,天上当真有仙人?”

    “若是有,又怎会眼睁睁看着……”

    ……

    ……

    乾拓王朝南部有个小山村,名为张家村,小山村四面环山,唯有一条狭窄的崎岖山路可以通往外界。整个村落也就三十来户人家,这其中还有一个外姓“陈”在十八年前搬至于此。

    村子里的人都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鲜有人会跋涉危险的山路去往外界,可谓是一处世外桃源。

    村口处有一个荒废的露天戏台,戏台上摆着一张残破不堪的桌子,腐透的木制桌脚随时可能断裂。此时一位十九岁的少年便站在戏台上,从怀中取出三枚铜钱,丢在了残破的桌面上。

    铜钱转动了几下,平稳的倒在了坑洼的桌面上,台下围着三名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一个个瞪大眼睛。

    其中一位又胖又矮的少年忍不住垫脚看了看,心急问道:“半仙儿,怎么样,我跟张小花的姻缘如何?是不是天生一对?”

    戏台上的少年闭上眼掐指算了算,皱着眉倒吸一口气,道:“胖球儿,这一卦是凶兆啊!”

    “怎么说?难道我跟张小花不配吗?”一听到这个,张球有些急眼。

    旁边一位脸上留着刀疤的少年拍了拍张球的肩膀,说道:“胖球儿别急,先听听半仙儿怎么说。”

    “就是,别急,半仙儿肯定会替你化险为夷的。”最后一位枯瘦的少年说道。

    戏台上的少年眯着眼望了望逐渐落下山头的夕阳,村子中早已炊烟袅袅,他将手负在身后,深沉说道:“日落西山炊烟起,再不回去股开花。”

    台下三人面面相觑,揣摩着半仙儿话中的寓意。

    脸上留着刀疤的少年最先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张球的脑门上,说道:“胖球儿,这么迟了还不回去,你爹恐怕又拿着柴火棍在家门口等你了。”

    被拍一巴掌的张球正要发怒,一听此话拔腿就跑,完全不像一个胖子能跑出的速度。

    “张小刀,这一巴掌我记着了,大爷的。”路上传来张球的吼叫声,引得台上台下的三人哈哈大笑。

    半仙儿陈药,刀疤少年张小刀,胖球儿张球,枯瘦的张锋,四个人在张家村可谓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村子里有不少猎户,大多少年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就会跟着老猎户进山打猎。

    这四人中,陈药跟张小刀的身材比较匀称,陈药算是眉清目秀那种,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中难免有些书生气。

    张小刀长得则更加阳刚一些,不过他脸上的刀疤怎么看都有点痞气。陈药当初听说这刀疤是他自己划的,说是要对得起张小刀这个名字,可是问起张小刀的时候他却死活不承认。

    至于张锋,他这枯瘦的身材跟张球完全形成对比。张球是吃什么都胖,听他说当初他爹不让他吃饭,喝了两天水,愣是长了一斤,所以他也就看淡了。张锋吃什么都不发胖,甚至越来越瘦,陈药让自己爷爷给他把过脉,没看出有什么病。

    夜色逐渐降临,剩下的三人也就散开往自个儿家走去。

    陈药推开院子的小门,闻着屋中飘出来的香味,喊道:“爷爷,今儿做的什么菜?”

    房屋门被打开,是一位白须白发的老者,微微有些驼背,不过身子板还算是硬朗。

    他抚了抚长须,笑道:“红烧山兔,今晚喝一个?”

    “闻出来了,喝一个没问题,绝对奉陪。”陈药笑着走进屋。

    白发老者陈苍鹤将一大锅兔肉端上桌,拿出一坛子珍藏的佳酿,爷孙俩各满了一大碗。

    陈药举碗道:“来,先走一个。”

    陈苍鹤笑呵呵的举起碗,两口残缺的酒碗轻轻一碰,各自饮尽。

    爷孙俩开始争抢锅中的兔肉,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陈苍鹤以最快的速度夹起最后一块兔肉,摇了摇,冲着陈药嘿嘿一笑。

    多年来的老戏码,陈药搁下筷子假装生气,而陈苍鹤乐呵乐呵的将最后一块兔肉夹到陈药碗中。

    不同的是,这次陈苍鹤并没有急着去收拾碗筷,他好像想对陈药说些什么,可到最后却成了一声叹息。

    他走出屋门,躺在院子中的老藤椅上,望着满空的繁星。

    陈药坐在凳子上往外张望了一下,不明白陈老头今天怎么有点反常,也许是累了吧,他主动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九颗!”陈苍鹤望着夜空呢喃道,“九星成煞,天命难违……”

    半夜之时,陈药听到了陈苍鹤开门出去的声音,只是以为他出去小解,并没有在意。迷糊之中睡去,也不知陈老头彻夜未归,只是隐约听到了雷声。

    ……

    次日,陈药一早便出去跟那帮狐朋狗友瞎混,用他的话说,人生得意须尽欢,饿不死就不去打猎。

    这四个游手好闲之徒在张小花家门口蹲了一天,说是非替张球拿下张小花不可,结果被打猎回家的张小花他爹看到了,追着一顿猛打。

    事后张小花他爹直接来到了陈老头面前,让他管教好自己孙子,言辞激烈气得不轻。陈药只看到陈老头一个劲的赔礼道歉,笑脸相送,还将今天刚打的凤鸡当成赔罪之物。

    看到张小花他爹气势汹汹的离去,当然也带走了那只凤鸡,陈药略有歉意得对陈苍鹤摆了摆手,说道:“今晚咱们吃什么?”

    陈苍鹤乐呵呵道:“无妨无妨,今夜只饮酒。”

    陈药走进屋里的时候,陈苍鹤将他的珍藏美酒一股脑都拿到了桌上,说道:“今儿,不醉不归,如何?”

    “只要你不心疼,奉陪!”陈药笑道。

    两条长凳,一张木桌,三坛好酒,两口破碗,陈苍鹤一碗接着一碗,陈药才过三碗就已有醉意。

    陈苍鹤足足将一坛子的酒独自饮尽,放下碗,闭着眼叩了叩桌子,说道:“药儿,跟你说个事。”

    “你说。”陈药拿酒坛子的手都有些不稳,不少酒洒在了桌面。

    “爷爷选了一块风水好的地方,白天的时候给自己挖好了坑。”陈苍鹤似乎在讲述一件平凡无奇的小事。

    陈药的手猛地一抖,酒醒了大半,他一脸诧异,问道:“爷爷,你说什么……”

    “老了,大限将至。”陈苍鹤给自己再满了一碗。

    “你等下。”陈药从怀中取出那三枚铜钱,闭着眼呢喃了一会就散开在桌子上。

    暗淡的烛光下,那三枚铜钱在桌子上打转了好久,一直无法停下来。陈药皱着眉看着淡然饮酒的陈苍鹤,眼中的询问之意不言而喻。

    陈苍鹤轻轻将碗放在桌上,就这么轻轻一放,打转的三枚铜钱瞬间碎成两半,掉落到地上。

    “药儿,你的半吊子占卜之术还是爷爷教你的,以你现在的水平是无法测算出命数的。”

    陈药一脸的不可置信,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陈苍鹤替陈药将酒满上,举起碗想与其碰一下,但是陈药好像心不在焉,或者说魂不附体。

    “人老了,总归是有一死的,平常心对待。”

    “其实十八年前爷爷就该死了,那时候带着你又何曾不是走投无路。但是你爷爷命不该绝,或者说是你命不该绝,找到了如此福缘之地,才得以残喘。”

    “张家村,这个地方不简单啊!就仿佛是一处天然屏障,护佑着此地的村民与鸟兽。”

    陈苍鹤端起碗酌了一口,咂咂嘴继续道:“等爷爷走了,你就离开这。这里虽然是福缘之地,但是你在这里,你的占卜术永远都只是这种水平。千万不要以为占卜术只是简简单单的算命把戏,往小了说可以测生死福祸,往大了说可以窥天机气运。当年陆神机的占卜术可谓是登峰造极,铜钱落地,仙人断头。”

    陈药双目无神,呢喃道:“铜钱落地,仙人断头……那又怎样?”

    陈苍鹤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残旧的古书,递给他说道:“《半仙游》,算是爷爷偶然所得的至宝,只可惜爷爷临死之前也无法完全参透,算起来只参透了不到六成。这个世道不太平,希望你以后……”

    “让我静一下吧。”陈药打断了陈苍鹤的话语,离开了凳子坐到了门槛上,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自己这个爷爷虽然时常不正经,但是绝对不会拿自己的生死大事开玩笑。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毫无准备,恍如一梦,如此真实。

    陈苍鹤独坐屋内自饮,自语道:“说好不醉不归的,还是老夫一个人醉……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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