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明凤侯 第二十六章 反正我是信了
江白雪诚惶诚恐，气喘吁吁道：“你才是小鸡娃，你全家都是小鸡娃！”
木子忘面色不改，道：“你不妨再想想，纵然你这一剑完美无瑕，顺顺利利的割开了喉咙，殷红的血、激射而出，你若昂然挺立、倒也还好，但若不慎栽倒在地，喷薄的鲜血就很有可能溅得你满脸都是，眼睛里、鼻孔里、嘴巴里，甚至就连耳朵里，都没法幸免。可惜那时，你已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任由鲜血流淌。尤其是流进口中的血，顺着微弱的呼吸，一旦被咽下去，又会从喉咙里再次冒出来，那种鲜血淋漓、凄惨绝伦的画面，莫说是亲眼目睹，我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木子忘兀自打了个激灵，略微停顿，突又提高嗓门，道：“但是，即便如此，一时半会，你也依然死不了，你还有时间慢慢感受死神的降临。死神降临的时候，你不仅能体会到刺骨疼痛、鲜血四溢的旖旎风情，也能领悟到眼神飘忽、意识错乱的美好滋味，若是运气不错，兴许还能瞧见无间地狱那群青面獠牙的孤魂野鬼咧着血盆大口向你招手示好的热闹景象。届时，专职缉拿鬼魂的阴差黑白无常也会亲执脚镣手铐从阴森死寂的黄泉路走来，助你解脱苦海。他们会用勾魂锁链洞穿你的琵琶骨，将你的三魂七魄从体内生生抽离。紧接着，你的魂魄就会瞧见你的尸身——眼珠凸出、面部扭曲、鲜血流尽、意识破碎。到这一步，你才算是完全死去。这个快活过程实是秀丽无边、妙不可言，可惜不会持续太久，约摸只有半刻钟左右，无论是谁，终其一生，都只有一次体验的机会，你可一定要记得好好享受。”
江白雪听得胆战心惊、骨寒毛竖，两腿发软、险些站立不住，握剑的手、竟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就连挥剑自刎的勇气仿佛也要化为乌有。
木子忘长长地叹了口气，又道：“香消玉殒、魂荡九泉，你就真的与这个充满诗情画意的花花世界彻底永别了，永别了蓝天白云、湖光山色，永别了姹紫嫣红、水木清华，永别了春露秋霜、夏雨冬雪，永别了琪花玉树、红樱绿柳，永别了花好月圆、良辰美景……你的至亲，会为你吞声忍泪，你的至爱，会为你呕心抽肠，但是这些，都与你再无半点关系，因为你已是具红粉骷髅。”
江白雪心下怅然，毫无来由地忆起诸般美好——轻淡的风、浮动的月，如茵的绿草、似海的繁花，欢跳的白猿、飞舞的仙鹤，墨染的青山、锦织的绿水……昔日不屑一顾的景色，不知何时却已变得分外可爱生动、鲜明亮丽，江白雪突然发现，自己对红尘俗世竟是如此眷恋。
江白雪思绪飘飞之际，木子忘倏地暴跳如雷，大声道：“你连做红粉骷髅，都是痴心妄想。等你死后，我可绝对没有闲工夫挖坑埋你，你注定要暴尸荒野。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两天之内，就会有成百上千的飞禽走兽闻着味道迫不及待的赶来替你收尸，秃鹫啄你的眼、豺狼吃你的肉、虎豹啃你的骨、蛇虫鼠蚁吞噬你的五脏六腑，不消片刻，你的肚肠也要被活活掏光。再过三天，你的尸身就会慢慢腐烂、慢慢发臭，不计其数的苍蝇尸蛆都将蜂拥而至，肆无忌惮地在千疮百孔的血肉里爬来爬去、钻进钻出……”
尸骨无存的恐怖景象呈现脑海，江白雪胃里翻腾、几近呕吐，已然魂不附体，再也听不下去，吓得“啊呀”一声大叫，丢了长剑、捂着耳朵，声泪俱下，哀求道：“别说了！别说了！求求你……求求你别再说了……”
木子忘眉目跳动，瞧着梨花带雨的江白雪，笑道:“莫非你不想死了么？”
江白雪连连点头，抽泣道:“我不想死了，我再也……再也不想死了！”
与其说是不想，不如说是不敢，死的可怕，江白雪已刻骨铭心，无论如何，她也要活着，哪怕是要真的嫁给木子忘，她也不会再有愚不可及的轻生之举。
木子忘会心一笑，道:“这就对了，好好活着，乘风破浪、跃马扬鞭，方能无愧优游岁月、不负锦绣年华，纵然悲痛欲绝、万念俱灰，也决计不能放弃任何生的希望。只要活着，终会等来十里春风、一帘美梦。”
言及此处，木子忘倏地意兴萧索，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想起自己近年来的遭遇，数经劫难、九死一生，纵酒高歌、游戏风尘。可是，自己日夜期盼的又要何时才能如愿以偿呢？
木子忘不甚了了，他只希望江湖早日歌舞升平、海晏河清，天底下所有人都能眉欢眼笑、怡然自得。
这是他的职责，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的梦想，甚至是他活着的意义。
淡然一笑间，人间三千事，莲花漫天、半轮明月，是非恩怨如水流，杀戮情仇几时休？
木子忘不知道答案，但却仍旧万分庆幸，庆幸自己还能活着。
活着，至少就有机会实现心中所愿，不是么？
念及此处，木子忘喜上眉梢、又复笑容。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论何时，只要还能笑得出来，他就不会皱紧眉头，不论何地，只要还能吃得下去，他就不会辜负美酒。
笑得出来、吃得下去，这岂非就是潇洒人生的鲜活写照？
即便有时笑的是无奈、吃的是苦头，又有何妨？
木子忘的话语传入耳里，江白雪若有所思，虽不能尽解其中深意，却也觉得这番言词耐人寻味。
凌乱躁动的心渐渐趋于平静，江白雪止住哭声，微微仰起头来，瞧着背对自己、负手而立的木子忘，竟平白无故的觉得这个身影如此落寞、如此孤寂，仿佛是站在天涯尽头望断风沙的寂寞浪人……
可是，无尽风沙又如何望得断？
江白雪突然忆起那个可恶的坏家伙，他岂非与木子忘有些相似？
这一瞬间，在江白雪看来，木子忘宛若变了个人。
可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又听木子忘言道:“你是不是很想离开？”
江白雪略微沉吟，道:“是，但我知道，我走不了。”
木子忘道:“你为何走不了？”
江白雪不答，却反问道:“难道你肯放我走？”
“不错！”木子忘笑道:“我刚说过，只要活着，终会等来云开月明。”
江白雪虽听得清清楚楚，但却依然不敢相信，满面狐疑，道:“你真的肯放我走？”
木子忘道:“真的。”
江白雪疑惑更甚，道:“就没有什么要求？”
木子忘道:“没有。”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就像是天上的馅饼，着实叫人猜不透、想不通，江白雪掐了掐自己的脸蛋，自言自语道:“我莫非是在做梦？”
木子忘道:“你当然不是在做梦，世上绝对没有这么真实而荒唐的梦。”
疼痛来袭，江白雪欣喜之余，仍旧心存疑虑，道:“你不是说想要……想要……”
木子忘道:“想要娶你，是么？”
江白雪虽觉羞涩，却也只能默认。
“你莫非真想嫁给我？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木子忘突然转过身来，狡黠一笑，道:“不可否认，我是飞檐走壁、拿云捉月的人中龙凤，也是出口成章、满腹经纶的麒麟才子，更是高深莫测、无所不通的能人异士，甚至……”
“够了！”江白雪艴然不悦，抢道:“人中龙凤？麒麟才子？能人异士？这种黑言诳语你也说得出口，我看你是‘馒头里边包豆渣——旁人不夸自己夸’。”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木子忘郑重其辞，道:“但你千万莫要自作多情，更别妄图死缠着我不放。我虽非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却也只想安静的做一个有原则、有底线、有涵养、有风度的美男子，宁可一世清欢、孤独终老，也决计不会娶你。”
一个女人听到这样的话，通常都不会太好受。
江白雪自然也不例外，她可是堂堂武林第一美人，冰肌玉骨、国色天香，不知多少男人做梦都想娶她为妻，上门提亲的世家子弟、名门俊杰更是灿若繁星、浩如烟海，争先恐后、你追我赶，早已踏破无暇山庄的门槛。
但木子忘居然不为所动，真是有眼无珠。江白雪瞥见他那言辞凿凿、漫不经心的模样，顿觉心急火燎、郁气填胸，“呸”了一声，道:“好不要脸！”
木子忘置若罔闻，江白雪满眼不屑，又讥笑道:“难道我不够好看？难道我配不上你？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她素来惹人喜爱，这种受人冷眼的感受实是叫她扬眉瞬目、气急败坏，若不问个明明白白，只怕是要气得六神无主、七窍生烟。
这是人的通病，一旦遭到蔑视，不管对错，绝大部分的人都要据理力争，甚至咆哮抓狂。
毕竟，人都有自尊，谁又甘愿被人轻慢？
木子忘面色不改，道：“你不妨再想想，纵然你这一剑完美无瑕，顺顺利利的割开了喉咙，殷红的血、激射而出，你若昂然挺立、倒也还好，但若不慎栽倒在地，喷薄的鲜血就很有可能溅得你满脸都是，眼睛里、鼻孔里、嘴巴里，甚至就连耳朵里，都没法幸免。可惜那时，你已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任由鲜血流淌。尤其是流进口中的血，顺着微弱的呼吸，一旦被咽下去，又会从喉咙里再次冒出来，那种鲜血淋漓、凄惨绝伦的画面，莫说是亲眼目睹，我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木子忘兀自打了个激灵，略微停顿，突又提高嗓门，道：“但是，即便如此，一时半会，你也依然死不了，你还有时间慢慢感受死神的降临。死神降临的时候，你不仅能体会到刺骨疼痛、鲜血四溢的旖旎风情，也能领悟到眼神飘忽、意识错乱的美好滋味，若是运气不错，兴许还能瞧见无间地狱那群青面獠牙的孤魂野鬼咧着血盆大口向你招手示好的热闹景象。届时，专职缉拿鬼魂的阴差黑白无常也会亲执脚镣手铐从阴森死寂的黄泉路走来，助你解脱苦海。他们会用勾魂锁链洞穿你的琵琶骨，将你的三魂七魄从体内生生抽离。紧接着，你的魂魄就会瞧见你的尸身——眼珠凸出、面部扭曲、鲜血流尽、意识破碎。到这一步，你才算是完全死去。这个快活过程实是秀丽无边、妙不可言，可惜不会持续太久，约摸只有半刻钟左右，无论是谁，终其一生，都只有一次体验的机会，你可一定要记得好好享受。”
江白雪听得胆战心惊、骨寒毛竖，两腿发软、险些站立不住，握剑的手、竟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就连挥剑自刎的勇气仿佛也要化为乌有。
木子忘长长地叹了口气，又道：“香消玉殒、魂荡九泉，你就真的与这个充满诗情画意的花花世界彻底永别了，永别了蓝天白云、湖光山色，永别了姹紫嫣红、水木清华，永别了春露秋霜、夏雨冬雪，永别了琪花玉树、红樱绿柳，永别了花好月圆、良辰美景……你的至亲，会为你吞声忍泪，你的至爱，会为你呕心抽肠，但是这些，都与你再无半点关系，因为你已是具红粉骷髅。”
江白雪心下怅然，毫无来由地忆起诸般美好——轻淡的风、浮动的月，如茵的绿草、似海的繁花，欢跳的白猿、飞舞的仙鹤，墨染的青山、锦织的绿水……昔日不屑一顾的景色，不知何时却已变得分外可爱生动、鲜明亮丽，江白雪突然发现，自己对红尘俗世竟是如此眷恋。
江白雪思绪飘飞之际，木子忘倏地暴跳如雷，大声道：“你连做红粉骷髅，都是痴心妄想。等你死后，我可绝对没有闲工夫挖坑埋你，你注定要暴尸荒野。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两天之内，就会有成百上千的飞禽走兽闻着味道迫不及待的赶来替你收尸，秃鹫啄你的眼、豺狼吃你的肉、虎豹啃你的骨、蛇虫鼠蚁吞噬你的五脏六腑，不消片刻，你的肚肠也要被活活掏光。再过三天，你的尸身就会慢慢腐烂、慢慢发臭，不计其数的苍蝇尸蛆都将蜂拥而至，肆无忌惮地在千疮百孔的血肉里爬来爬去、钻进钻出……”
尸骨无存的恐怖景象呈现脑海，江白雪胃里翻腾、几近呕吐，已然魂不附体，再也听不下去，吓得“啊呀”一声大叫，丢了长剑、捂着耳朵，声泪俱下，哀求道：“别说了！别说了！求求你……求求你别再说了……”
木子忘眉目跳动，瞧着梨花带雨的江白雪，笑道:“莫非你不想死了么？”
江白雪连连点头，抽泣道:“我不想死了，我再也……再也不想死了！”
与其说是不想，不如说是不敢，死的可怕，江白雪已刻骨铭心，无论如何，她也要活着，哪怕是要真的嫁给木子忘，她也不会再有愚不可及的轻生之举。
木子忘会心一笑，道:“这就对了，好好活着，乘风破浪、跃马扬鞭，方能无愧优游岁月、不负锦绣年华，纵然悲痛欲绝、万念俱灰，也决计不能放弃任何生的希望。只要活着，终会等来十里春风、一帘美梦。”
言及此处，木子忘倏地意兴萧索，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想起自己近年来的遭遇，数经劫难、九死一生，纵酒高歌、游戏风尘。可是，自己日夜期盼的又要何时才能如愿以偿呢？
木子忘不甚了了，他只希望江湖早日歌舞升平、海晏河清，天底下所有人都能眉欢眼笑、怡然自得。
这是他的职责，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的梦想，甚至是他活着的意义。
淡然一笑间，人间三千事，莲花漫天、半轮明月，是非恩怨如水流，杀戮情仇几时休？
木子忘不知道答案，但却仍旧万分庆幸，庆幸自己还能活着。
活着，至少就有机会实现心中所愿，不是么？
念及此处，木子忘喜上眉梢、又复笑容。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论何时，只要还能笑得出来，他就不会皱紧眉头，不论何地，只要还能吃得下去，他就不会辜负美酒。
笑得出来、吃得下去，这岂非就是潇洒人生的鲜活写照？
即便有时笑的是无奈、吃的是苦头，又有何妨？
木子忘的话语传入耳里，江白雪若有所思，虽不能尽解其中深意，却也觉得这番言词耐人寻味。
凌乱躁动的心渐渐趋于平静，江白雪止住哭声，微微仰起头来，瞧着背对自己、负手而立的木子忘，竟平白无故的觉得这个身影如此落寞、如此孤寂，仿佛是站在天涯尽头望断风沙的寂寞浪人……
可是，无尽风沙又如何望得断？
江白雪突然忆起那个可恶的坏家伙，他岂非与木子忘有些相似？
这一瞬间，在江白雪看来，木子忘宛若变了个人。
可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又听木子忘言道:“你是不是很想离开？”
江白雪略微沉吟，道:“是，但我知道，我走不了。”
木子忘道:“你为何走不了？”
江白雪不答，却反问道:“难道你肯放我走？”
“不错！”木子忘笑道:“我刚说过，只要活着，终会等来云开月明。”
江白雪虽听得清清楚楚，但却依然不敢相信，满面狐疑，道:“你真的肯放我走？”
木子忘道:“真的。”
江白雪疑惑更甚，道:“就没有什么要求？”
木子忘道:“没有。”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就像是天上的馅饼，着实叫人猜不透、想不通，江白雪掐了掐自己的脸蛋，自言自语道:“我莫非是在做梦？”
木子忘道:“你当然不是在做梦，世上绝对没有这么真实而荒唐的梦。”
疼痛来袭，江白雪欣喜之余，仍旧心存疑虑，道:“你不是说想要……想要……”
木子忘道:“想要娶你，是么？”
江白雪虽觉羞涩，却也只能默认。
“你莫非真想嫁给我？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木子忘突然转过身来，狡黠一笑，道:“不可否认，我是飞檐走壁、拿云捉月的人中龙凤，也是出口成章、满腹经纶的麒麟才子，更是高深莫测、无所不通的能人异士，甚至……”
“够了！”江白雪艴然不悦，抢道:“人中龙凤？麒麟才子？能人异士？这种黑言诳语你也说得出口，我看你是‘馒头里边包豆渣——旁人不夸自己夸’。”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木子忘郑重其辞，道:“但你千万莫要自作多情，更别妄图死缠着我不放。我虽非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却也只想安静的做一个有原则、有底线、有涵养、有风度的美男子，宁可一世清欢、孤独终老，也决计不会娶你。”
一个女人听到这样的话，通常都不会太好受。
江白雪自然也不例外，她可是堂堂武林第一美人，冰肌玉骨、国色天香，不知多少男人做梦都想娶她为妻，上门提亲的世家子弟、名门俊杰更是灿若繁星、浩如烟海，争先恐后、你追我赶，早已踏破无暇山庄的门槛。
但木子忘居然不为所动，真是有眼无珠。江白雪瞥见他那言辞凿凿、漫不经心的模样，顿觉心急火燎、郁气填胸，“呸”了一声，道:“好不要脸！”
木子忘置若罔闻，江白雪满眼不屑，又讥笑道:“难道我不够好看？难道我配不上你？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她素来惹人喜爱，这种受人冷眼的感受实是叫她扬眉瞬目、气急败坏，若不问个明明白白，只怕是要气得六神无主、七窍生烟。
这是人的通病，一旦遭到蔑视，不管对错，绝大部分的人都要据理力争，甚至咆哮抓狂。
毕竟，人都有自尊，谁又甘愿被人轻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