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镜花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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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明凤侯 第十章 凤仙儿(2)

    夜阑人静。

    山远天高,草衰烟寒。

    谁念秋风独自凉,萧萧木叶闭蔬窗。

    快乐的人早已入梦,寂寞的人却还未眠。

    凤仙儿当然还不懂得寂寞的苦楚,但她竟也没有睡去。

    云烟客栈,天字号房,烛火点点,将灭未灭。

    红十二娘倚靠床头,瞧着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的凤仙儿,笑道:“仙儿,你老实告诉姐姐,你是不是认得那神秘剑客?”

    凤仙儿摇头晃脑,道:“他那么凶,仙儿才不认得他哩!”

    红十二娘眉目跳动,道:“那他怎会如此听你的话?”

    凤仙儿皱眉道:“仙儿也很奇怪哩!但仙儿真的不认得他,姐姐难道不肯相信仙儿的话么?”

    凤仙儿说着说着,目中已泛起点点泪花,泫然欲泣、楚楚可怜。

    她一脸希冀的望着红十二娘,水灵灵的眼睛眨也不眨,又是紧张又是盼望,仿佛若是听不到肯定的回应,决计就要放声大哭。

    红十二娘虽疑窦丛生,但怎忍心叫这苦命的孩子落泪,她拍了拍凤仙儿的脑袋,嫣然笑道:“傻丫头,姐姐怎会不相信仙儿?”

    凤仙儿闻言,立时破涕为笑,道:“我就知道,姐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哩!”

    欣喜之下,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在红十二娘腰上捏了一把。

    酥酥麻麻的感觉袭遍全身,如此真实、如此刺激、如此美好、如此深刻。红十二娘恍若云端,不禁心旌摇荡,甚至有些渴望凤仙儿的小手不要停下。

    她毕竟是个女人,而且是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女人。虽然素来心高气傲,但女人到了这种年龄,无一不是如狼似虎。

    纵然嘴上瞒天过海,身体却诚心正意,纵然骗得过别人,决计骗不过自己。

    食、色,性也——本是人最原始的欲望。

    若是连这种欲望都没有,那绝对不能算作是人。

    无眠夜里、梦醒时分,月落南山、独倚楼头,望断秋水、赏尽落花。红十二娘也热切期盼男人深情的爱抚、温柔的安慰,还有肉麻的情话。

    可是,蓦然回望,却依旧是“虽万千人,吾独往矣”的凄婉悲凉,那种源自灵魂的孤寂折磨得红十二娘肝肠寸断、黯然神伤。

    曾几何时,她也风华绝代、艳冠群芳,为一吻芳泽,苦苦追求她的男人,八十八辆大马车也决计拉不完。其中不乏声名显赫的世家子弟,也不乏惊材绝艳的青年俊杰,但红十二娘却视如草芥、从未放在眼里。但凡相遇,不是嘲讽、就是挖苦,有时甚至拳打脚踢、一顿暴揍,自来没给他们半点好脸色看。

    然而如今,红十二娘形单影只、孑然一身,但过去许下非她不娶的豪言壮语的男人们,大多娶妻生子,夫唱妇随、凤协鸾和,早已将红十二娘忘得一干二净,更别说昔日的海誓山盟。

    纵是没有成家的浪子,遇着红十二娘,也避若蛇蝎,明明瞧见了她,也故意装作没有瞧见,唯恐溜之不及,仿佛多瞧半眼,红十二娘就会阴魂不散的哭着求着死缠着嫁给他似的。

    人未尽、情已凉,流年似水,空叹迷惶。

    红十二娘真的老了么?

    其实,她的肌肤还是光滑得像刚刚剥了壳的水煮蛋,莹莹如雪、吹弹可破。

    其实,她的身材依然火辣得让男人爱慕、让女人嫉妒,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该圆的地方圆、该细的地方细、该紧的地方紧、该粉的地方粉。

    无论怎么看,红十二娘都不像是一个三十二岁的女人,简直比二十三岁的女人还要出色。

    红十二娘也不想承认,但却不得不承认,她已不再年轻,她的青春,已消耗殆尽,再过几年,定然没有一个男人还瞧得上她。

    她纵马江湖、快意恩仇,最后换来的却是寂寞、无边寂寞。

    风吹窗棂,寒意来袭,红十二娘回过神,暗感羞耻,本欲出言斥责凤仙儿,但瞥见她天真无邪的神情,却再也开不了口,只是淡淡的笑道:“时候不早了,赶紧睡吧,仙儿,明天还要赶路呢!”

    凤仙儿嘟着嘴唇,幽怨道:“姐姐,仙儿睡不着,仙儿想……想……想……”

    她支支吾吾半天,急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愣是没有说出后话。

    红十二娘奇道:“仙儿想什么,与姐姐说说!”

    凤仙儿松开紧咬的下唇,低声道:“仙儿不好意思说!”

    红十二娘笑道:“想什么、就说什么,跟姐姐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凤仙儿犹豫半晌,才道:“仙儿要是说了,姐姐可不许笑话仙儿!”

    红十二娘点头道:“姐姐绝不笑话仙儿!”

    凤仙儿伸长脖子,凑到红十二娘耳畔,悄悄道:“仙儿想男人!仙儿想男人!”

    凤仙儿一连说了两遍,话音未落,她又已缩回被子里,虚着眼睛四处张望,好似一只受惊的小兔。

    红十二娘是过来人,自然不会不懂少女怀春的天性,凤仙儿的话虽出乎意料,但转念想来,又在情理之中。

    红十二娘秀眉微蹙,道:“天底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仙儿听姐姐的话,不许胡思乱想。”

    “天底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这句千古名言出自何人,无从考证。但不可否认,这寥寥十三字,非但让世间女子深信不疑,而且让世间男人无端背锅。

    凤仙儿一脸委屈,道:“姐姐,你不要生气,仙儿也不愿想男人,可就是……忍不住……忍不住会去想男人,尤其是在三更半夜,仙儿就觉得难受……难受得要命,好像有……有几万只蚂蚁……在仙儿身上爬来爬去,想挠……又挠不到,痒得很哩!”

    这种感觉,红十二娘岂会不知?她早有体会,而且深有体会,时至今日,也仍旧在体会着。

    她心中怅然,面上却笑意盈盈,道:“哪有什么蚂蚁,只怕是仙儿不爱洗澡,长虱子了!”

    凤仙儿俏脸泛红,认真道:“起初仙儿也这样想,可仙儿洗了澡,还是一样的痒哩!”她话音微顿,又道:“姐姐会想男人么?”

    红十二娘料定她有此一问,摇头道:“男人都是坏蛋,姐姐可不会想!”

    凤仙儿“嘻嘻”笑道:“仙儿知道,姐姐口上说着不想,心里还是想的!”

    红十二娘道:“仙儿怎么知道的?”

    凤仙儿道:“因为仙儿有种直觉,姐姐做过神仙哩!”

    红十二娘一头雾水,奇道:“做过什么神仙?”

    凤仙儿沉吟片刻,解释道:“仙儿听人讲过,男人有一个长处,女人有一个漏洞,若是女人的漏洞被男人的长处填满,那女人就可以做神仙哩!姐姐,你快变成男人,让仙儿也尝尝做神仙的滋味,好不好?”

    “仙儿,这些鬼话万万信不得!”红十二娘听得芳心紊乱,道:“况且,姐姐是女人,是不可能变成男人的!”

    凤仙儿还不罢休,又道:“那仙儿变成男人,让姐姐做神仙,好不好?”

    红十二娘又是好笑、又是好气,道:“瞎说,女人就是女人,男人就是男人,岂能变来变去?”

    凤仙儿两眼滴溜溜转个不停,狡黠道:“仙儿真的可以变成男人哩!”

    言及此处,凤仙儿也不顾红十二娘同意与否,牵起红十二娘左手,顺势下引。

    红十二娘不明所以,只觉触手之物滚烫火热、挺立坚硬。

    下一瞬间,红十二娘如遭雷击,面色大变,陡然失声惊呼,道:“你是男……”

    话音好似弓弦崩断,戛然而止,红十二娘唇瓣微张,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想要起身抽刀,又无法动弹丝毫。

    “春花秋月”近在咫尺,可这咫尺,已成天涯。

    红十二娘全身几处大穴已被凤仙儿鬼魅般的手法封住,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腿不能行,全然就是砧板上待宰的羔羊,只能看着,眼睁睁的看着,看着若无其事的凤仙儿为所欲为。

    凤仙儿双唇紧闭、神完气足,一双眼睛仿佛两只龌龊肮脏的咸猪手,在红十二娘娇躯上摸来摸去。

    从皓齿明眸到粉嫩香颈,从饱满双峰到平坦小腹,从修长玉腿到纤纤足趾,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红十二娘呼吸急促、满脸通红,双目之中,好似要喷出火来,明明穿着衣衫,却觉得比半丝不挂还要羞愤难当,一种锥心刺骨的羞辱感蔓延开来,红十二娘恨不得一死了之。

    可惜,她连咬舌自尽也做不到。

    凤仙儿没有在笑,可他眉梢眼角流露出的却全是幸灾乐祸的笑意,这弱不禁风的姑娘竟突然变成个眼疾手快的男人,怎不叫人胆颤心惊?

    还是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但红十二娘此刻看来,这张脸却比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还要可怕十倍、百倍。

    她这一生,从未如此怕过,纵是刀斧加身,她也不皱眉头,哪怕生死攸关,她亦谈笑自若。

    可是现在,她已亡魂皆冒、怕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