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行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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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子剑判官(下)

    这声音竟然穿过了那些怒极的咆哮而震在他的耳膜上,若是前两次未觉便是罢了,既已知晓又怎会甘做案上肉。

    双手手背相抵覆于鼻端,沙展凭着本能的将身法提至极限在空地上左闪右躲,他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可那又如何,待他寻到这套什么‘子剑判官’的命门解脱出去,定要让那宇文山丘百千倍的奉还。

    忽而一道奇香钻入鼻孔,那香气是他最爱的血腥气,一时贪婪的没忍住,他狂嗅了几口,猛然变色,知自己定然中招了。

    果不其然啊,沙展的鼻端开始嗅到各种味道,有脂粉的香气,菜肴的香气,佳酿的香气,还有花香,草香,海水的香气,雪花的香气,哪怕他屏息也抵挡不住香气的入侵,他被迫着去闻,去嗅,那些香气侵犯到他的四肢百骸,侵犯到他的灵魂深处,混杂在他最喜欢的血腥之气里令他作呕,他周身都不舒服,恨不能将自己活活撕裂开,将这些香气都散掉。

    他虽还能让自己‘桀桀桀桀’的怪笑出声,但却再没了那份无所谓的心情,他胡乱的在地上走,想要触及些鲜血尝尝,可是没有,底边上薄冰,坚硬,牢固,他戳不破,没有鲜血,没有他最喜欢的鲜血。

    “宇文山丘!”他愤怒毫无目标,只能凭空的散发,这是种全无办法的对战,他只能被动承受,哪里来的公平!

    而宇文山丘却仍是那般冷肃无情,他持剑而立,剑尖直指沙展,口中吐出俩字,“判舌!”

    “啊!!!!!!!!!!”

    凄厉之音划破长空,沙展双手不停的扒挠着自己的嘴巴,他能感觉到有打量的温热的东西涌入口中,那应该是他最爱的鲜血,哪怕那鲜血是他自己的,可是他却尝不到一点味道,他最爱的鲜血的味道。

    他只能不停的叫,不停的抓挠,脑子里只有一个人一个名字,“宇文山丘!宇文山丘!宇文山丘!”

    温热的血还在不停的涌入,那温热的感觉,那浓稠的感觉,这感觉是那么的熟悉,他知道的,可是为什么就是没有味道,他的眼前还是那些在笑着的人脸,耳朵里还是那些怒极的咆哮,鼻端嗅闻的还是那些恶心的味道,这些他都可以忍,可是尝不到鲜血的味道他怎么能忍!

    这就好像酒虫不能喝酒了,烟鬼不能吸烟了,他以后要怎么办?

    不,是宇文山丘,只要杀了他,这一切就都解了,鲜血还是自己的,都是自己的。

    他狂笑向天,再不顾及其它,会撞上什么,会伤到谁,他都不在意,他将功力提升至极限,双手十指抓挠而起的飓风在整个空地上肆虐,那些先前被宇文山丘和方镖师杀掉的人也被这飓风卷到了半空,‘嗖嗖’声中都被撕裂成碎肉残渣飘散一地。

    看着场中的飓风,宇文山丘的声音仍是不动不摇,“判身!”

    一道比之更利的飓风平地而起,沙展尚未察觉就被搅向半空,他四肢挣扎,吼叫连连,那声音有些含糊,让人无从分辨。

    忽而,风散,万物皆静,沙展的身形重重的摔在地上,他却毫无所觉,只平躺着,他的身体可能许久没有这样平直的伸展过,他躺在那里,如同一个丑陋的虫子僵直着身体。

    沙展的嗓子里还在‘咯咯咯’的想着,脑子也在飞速的转着,可是他却毫无办法,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手或者脚,脑袋或者身子,他感受不到地面的硬度,也感受不到冰层的寒冷,他甚至连活动下手指和脚趾都办不到,或者不是办不到,而是他不知道自己办不办得到。

    一团团白气随着他胸腹的起伏从口鼻处呼出,但他却也感受不到,眼前是那些怪笑的人脸,耳朵里都是怒极的咆哮,鼻端嗅着恶心的香气,嘴巴里没有一点血腥的味道,现在他的身体呢,他也想怒吼,控制不了身体的他现在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可他还想杀了宇文山丘,想折磨他,想把他的血饮尽,看他狼狈,看他破碎。

    他越是想,越是抓狂,越是抓狂,越是想。

    一个人的脚步声传进他的‘耳朵’里,就跟那几声‘判’一样,自己就是听见了,他不仅听见了,他还知道这个脚步声就属于宇文山丘,他想看向声音传过来的地方,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转过头,眼珠又是否转了过去。

    那声音冰冰冷冷的说道:“判脑。”

    ‘轰’一声炸裂,沙展抽搐了几下,整个人就不动了,他没了思想,没了所觉,没了所感,没了所思,没了所盼,他平直的躺在那里,活着如同死去。

    宇文山丘半蹲在沙展的头顶之上,左手双指探出点于其额间,平静的说道:“如你这般人,地狱道也好,饿鬼道也好,怕是都不足以让你幡然悔悟,那你便去那畜生道吧。”

    随他言罢,沙展额间的一抹微光被他双指突然抽出,而随着这光的离体,沙展整个人就如离水的鱼一般翻跳不停,待他大汗淋漓的起身,‘桀桀桀桀’的怪笑又从口中呼出,众人连同宇文山丘在内心底都是一惊。

    但也只是片刻,沙展的眼睛逐渐便得浑浊,身形越发的佝偻,最后的时候他就如一只四肢着地行走的畜生一般,虽神情机警,但不管是谁看去都知他早已失去神智,就如宇文山丘所说那般,活生生的走入了畜生道。

    长长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宇文山丘看着自己手中的剑,还有一身的伤,以及丹田内空空如也的感觉,他自嘲的笑了笑。

    一个人影遮在了他的身前,他抬起头看见了一只手,莹白如羊脂白玉,那人说:“宇文兄。”

    “唉!”笑着叹口气,宇文山丘起身拍了拍身上,说道:“老了,荒废了,这一套使下来还不及昔年的一半之威,有辱师门啊。”

    “但是快了。”

    宇文山丘一愣,又点点头,笑道:“自然是快了。”复又摇摇头,“只是接下来,我却帮不上半点忙了。”

    方镖师摇头,道:“这样便好。”

    二人这般说着,那一边,看着沙展像个畜生一般四处乱窜,甚还当街撒尿,全无人性,就连嗜恶成性的满达森、李丽珍和左归三人也不忍视。骨笛一甩,一道劲气激射而去,沙展哼唧两声便倒身于地再无生息。

    三人凝目看来,目光阴沉,却也心底惊骇,宇文山丘的实力他们看得真切,虽不敢打保证均可完胜,但也绝不会输,只他的剑法却是诡异,所有人都看着他出招变式,可就是品不出这剑法的根本来,就好像一个盒子摆在你的面前,你明明知道可以打开,却就是找不到从何可以打开,偏偏你又只想打开它而不想毁了它。

    但现在他们也知道宇文山丘再无再战之力,三个人六双眼睛交汇一处,而后便都齐聚在方镖师的身上,于前于后千万种理由都好,这两人都要死。

    “所以,还是要半个时辰?”

    左归的开口在满达森的意料中,却也在他意料外,他没想到这个屠户竟狂至此,这话说的让他没办法去接,他看了看左归,又看了看李丽珍,于这二人而言,自己现在的排位确实靠后,但就实力来说,这一次上升多少还说不一定呢,作为高手榜的一员,他也有自己的傲气。

    “我便先来领教一二,若是不成了,还望二位出手帮衬一把。”话是如此,语气却是不屑。

    左归也不在意,他从后腰处拿出一块磨刀石,就地一坐便开始磨他的屠刀,而另一边的李丽珍则还是那般模样的在欣赏自己的指甲,无所谓的点点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