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行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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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阳明堡与赵公山庄

    一夜安睡,第二天清晨用过早饭后,二人离开浑江城,出城门行约三百米,道一侧的山石旁立着一壮一瘦两个人。

    壮者为一虬髯壮汉,身形似座山,高少说有八尺余,方头大耳,虎背熊腰;

    瘦者为一素衣青年,身高亦有六尺三分左右,冷面剑眉一双丹凤眼,若一柄利刃无鞘。

    见孙、方二人行来,那壮汉大嘴一裂,喊道:“嘿,你可总算出来了。”复而又侧头跟瘦者道:“他来了。”

    孙步面露惊奇色,从这二人的打扮上已能看出是与方镖师一样,都是大远镖局的镖师,看这架势是特意等在此处的,他站在原处仔细打量,并未上前。

    因是见到熟人,方镖师的面色稍缓,但仍是那般波澜不惊,他行至二人身前,微颔首道:“邹镖师,牛镖师。”

    冷面瘦者便是邹镖师,他将一封信自怀中取出,平举到方镖师的面前,道:“给。”

    方镖师一看便知是掌书令,当下接过,打开细看,只见信上唯书写几个字:助孙步,灭吕家。看过后又将信装好,递回到一旁的壮者,也就是牛镖师的手中。

    牛镖师将信收好时,邹镖师又从身侧摸出一物,亦是平举到面前,递于方镖师面前,道:“罚。”

    虽那物是在布包之中,但方镖师已然知晓是何,心下苦笑,缓缓接过。

    牛镖师看着方镖师,道:“这镖旗怎么就那么丢在路边,你可知回收时旁边少说已经死了七八个人,当中也有寻常百姓的。”

    当时情景下方镖师连自身都是亏得孙步方才脱身,哪还有余力去想镖旗,方镖师只得道:“回去后自当领罚,有劳二位。”

    牛镖师拍了拍方镖师的肩膀,他的巴掌似蒲扇一般,简单的动作也夹着劲风一般,方镖师的体格虽不算壮硕,但较之一般人是算高大的,在他面前却也似个小娃娃,他的声音也是嗡声嗡气的,低沉起来便觉似人在身侧撞钟一般,若是嚎一嗓子,山崩地裂之势也是有的。好在现下他只是放轻了语气,道:“无碍,我二人本也是在取镖的路上。”

    孙步的距离并不远,所以这话他自然是听见了,心下一动,大远镖局又有镖接?一个镖未走完便又接一镖,这可算是两年来的奇事吧,更甚的是这单镖是为何,竟同出两位镖师?他即是惊讶也是好奇,但那种山雨欲来之感却是更甚了。

    邹镖师见任务完成,道:“走。”转身便大步行开,牛镖师傻憨憨的一笑,又拍了拍方镖师的肩膀,道了一声:“珍重。”便也大步追了上去,没多时,这一壮一瘦的身影便消失在山林之间,不得见。

    “我还道方老弟应该是你们大远镖局中说话最少的人,却不想今日见了个更少的,每句话竟只有一个字,真是有趣。”

    方镖师闻言一笑,他只是性子使然,不喜过问太多俗事,所以被形容成‘死水’,与邹镖师的‘冰’却是完全的不同,虽然表现出来似乎都是少言寡语,但与他的面无表情相比,方镖师还算有些人情味在的。

    孙步本想借着这个话题与方镖师多聊上几句,管他是哪个方向的都好,当然如果能说说有关大远镖局或是这些个镖师的事情更好,但‘死水’毕竟是‘死水’,四平八稳,波澜不惊,任你千万言语而来,我只沉默以对。

    就这样,行过了大半个白天,二人走至阳明山山脚,孙步正给方镖师讲说阳明山的来历以及山上坐落的阳明堡时,两大队人马便自官道的两边跑出,一拦前路,一挡后路,少说也得有一两百人。

    眼光四下扫视,孙步笑道:“真是说谁谁到,这位可是阳明堡堡主傅雨博傅前辈?”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堆起笑脸之人还是名满天下的神捕孙步,前拦路的领头人,一白发老者抱拳回礼,道:“正是老夫,久仰孙大人名号,今日一见,荣幸之至。”此人正是阳明堡的堡主傅雨博,他带着堡中近七十名护卫立于此处,实则心下忐忑,进退皆难,但毕竟是一堡之主,心神不动,面上维持一派从容,道:“这位便是近些时日名声大噪的大远镖局的方镖师吧,幸会,幸会。”说罢,又立即道:“容老夫再为二位介绍一下,于二位身后的便是江南城赵公山庄的庄主赵泰禾和他庄中的好汉英杰。”

    立于孙、方二人身后的一百多人闻听此言,面上神色真是精彩纷呈,当先领头的为一名中年男子,锦衣华服,身高也只较孙步高上一点而已,此人便是赵泰禾,现下他只是将鼻孔对着傅雨博的方向哼笑数声,满是不屑。

    孙步看着两方人马的表情,有点疑惑的道:“啊,那敢问二位于此有何贵干啊?”

    “恭候多时,自是为神捕大人了。”

    孙步看向赵泰禾,奇道:“哦?等我?却是为何啊?”

    赵泰禾的倨傲之姿似是融在骨血里的,纵然做出一股亲和的架势,也让人觉得不太舒服,他道:“孙大人公事繁忙,没事跑来我们江南府做什么啊?这里又没什么大案要案劳烦您的。”

    “谁说没有啊?眼下就有啊,我堂堂‘天下神捕’都亲临了,怎可能没有嘛!”

    “那敢问是何大案要案啊?可需要赵某人尽些绵薄之力呢?”他抬眸扫了一眼阳明堡众人,便勉强接口道:“当然,还有阳明堡的众位英豪,定也是愿意出分力的。”

    “是嘛!那可当真是好,孙某先在这里谢过众位了。”他抱拳四方扫拜,又抽气犹豫道:“只是,此事非是寻常,怕是连累诸位啊。”

    “孙大人过滤了,想我赵公山庄于这江南城也是落户少说百年有余,江湖上亦有些薄名,这点担当还是有的。”这句话却是有些夸大,赵公山庄落户江南城最多不过七十年,距离百年确是有余。他微一停顿,带些不确定的道:“至于阳明堡的诸位,在下可就说不准了。”

    这等话说了,阳明堡众人怎可能当没听到,只是堡主未动言语,他们便只得按捺躁动心绪。

    孙步颇为赞许的点点头,连道数声‘好’,而后,面上表情一转,精光贼亮,他道:“如果是吕家谋反呢?可还担当得起?”

    “吕家谋…”似吞了一整个鸡蛋一般,赵泰禾当即一口气憋得脸通红,再无之前的华贵之气,一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孙步,面前这人是神捕,御赐的天下神捕,可说有假?观见孙步面上神色,似带嘲讽,他复又平复心绪,昂首道:“我赵家与吕家已世交不知多少代人,吕家究竟是何为人,赵某心下清楚明白,孙大人,您贵为神捕,信口雌黄之事还是少做为妙,无凭无据的冤枉,纵是江湖人也并不是毫不介意的。”

    孙步笑笑,回首看向傅雨博的神情,与赵泰禾不同,孙步在他的眼中看到一丝挣扎和悔疚,便问道:“傅前辈如何想呢?”

    傅雨博知道孙步言下之意,但口苦若此,进退不得,他虽不清楚吕家根底,但于一府而居,难免会打上些交道,加之都是江湖人,亦少不了互相帮忙,吕家是大家大业,阳明堡倚仗于他亦确实获益不少,但于这当中也并不是全无所感。

    尤其是最近三个月,吕家举动有太多令人费解之处,他已觉出不好,昨夜又连夜飞鸽传书,命他们与赵公山庄于此围堵孙、方二人,一个是神秘莫测的大远镖局,一个是天下神捕,怎是他们这样的寻常江湖人可围堵得住的,有心不来,但毕竟吕家之势仍在,未有败相。可现下听闻‘谋反’二字,傅雨博的心绪便再难平静,一家妻儿老小的性命全在这一念之间。

    他苦笑半许,叹道:“老夫…不知!”

    “好一个不知!傅老儿,你这些年倚仗吕家,日子过得可算是逍遥自在,现下只不过旁人说上一句毫无根据之言,你便道一句‘不知’,狼心狗肺,真叫我等江湖人齿冷。”

    旁人?傅雨博暗自冷笑,天下神捕是旁人?再者,若吕家牵扯真是谋反,他傅雨博怎可能倾尽家底相陪。“赵庄主之忠心护主,日月可鉴啊。”

    赵泰禾心下亦是打鼓,但江南府地界是吕家的天下,就算是孙步有通天之能,还能逃出一整个吕家的手掌心嘛,到时候秋后算账的不会是天高而远的皇帝,而是近在咫尺的吕家,这般想着,腰杆便又硬了起来,传书上只说让他们托他个一日半日,又不是拼命。

    “那,赵庄主之意是何啊?”

    “孙大人,敝庄就在江南城内,不如去住上一两日,让赵某好生招待一番。”

    孙步摇头道:“怕是此次不成了,有案在身,孙某还得赶路呢,下次若有机缘,必定登门拜访。”

    “孙大人,前路漫长,还是稍作休息的好,您说呢?傅堡主!或者说,干脆请孙大人和方镖师到您堡上稍作片刻,尽尽地主之谊也是好的啊,咱们可不能失了江南府的礼数啊。”

    傅雨博方想回应便窥见孙步的一双眸,那双眸里全是精光灿然,似夹凛凛正气,令他心惊胆寒,哪还说得上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