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行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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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鏖战秋水河道(六)

    凡阵法,必有生门与死门,顾名思义,入生门生,入死门死,由掌书来说,‘凭命闯,不过二选一’,但闯也不能毫无章法的闯,亦有巧诀。

    沉腰下马,一方马步四平八稳,方镖师双眼半睁半闭,声若老钟,哑音低诵:“吾索,归昂,守一,破!”

    声浪涛涛,以方镖师为圆心,螺旋而扩,层层叠叠,于天地间回音荡荡,近一刻钟方才散去,方镖师缓缓收式,他的视线于自己的左前方及右前方的两根岩柱间徘徊,刚只这两处所感不同,非死即生。

    此诀名为‘拈兰诀’,乃是禅宗一静心的法诀,掌书将其运气、发声的方式略作改动,便成为专破困阵的口诀,一次早会的时候授于他们这些镖师,只是当时并无人在意,毕竟单凭一句口诀便能破阵这件事怎么听都不可信,加之此诀只能二选一,也并非是万全之法。方镖师之所以能记住,也是因为出发前掌书曾又提起一次,现下想来,莫非他早已预到会有今日之困!

    二择一,方镖师望向自己的一双手,世间事皆有趣,怎的会有如此巧合,许久之后的一天他亦要面对二择一,如今日这般,非死即生。

    舒出一口气,管它是何,现下,选左!

    大步而前,五步之后,视清目朗,薄雾散尽,岩柱根根,清晰可见。方镖师环视一周,虽无半分异样,方镖师却觉此间实凶,果不其然,不过一息,震感自脚下而来,泥土翻滚,地面海浪汹涌起伏,似有庞然巨物自地中而来,双眼四下扫射,无一平地可供立足,他且稳住身形,静观其变。

    一刻钟后,震感消失,一切景致恢复如初,仿似什么都未曾发生,方镖师心下生疑,可却怎得也发现不出异样来,凝气于指,五六道劲气弹射而出,这还是与刁金玉对战时习来,虽不能使用的得心应手,且威力也轻,但做试探却是足以。劲气有破空而过,有击于岩柱,方镖师静待许久未有任何事情发生,‘拈兰诀’复一次诵出,声浪滚滚中亦无些许异样,心下不觉踏实,只更警醒,然现下之情况他却是拖不得的,只得再一次的硬闯。

    缓步踏前,每一次落脚皆要左思右想,行前百步,额前已现汗滴颗颗,正此时变化袭来。目视范围内仅有岩柱一十三根,再向外,墨黑浓郁。一十三根岩柱,大小、粗细皆都一致,高不知几丈,向上望去,亦直没入墨黑之中,方镖师现下所感如隔离世间,只这一片方圆之地、岩柱与他。

    护体罡气再次运转,大罗真气亦贯注全身,听力已近完全恢复,方镖师全身戒备。

    乾、坤、巽、震、坎、离、艮、兑,以八卦之相命名的八根岩柱直冲而来,于其表面似有烟气缭绕,及近身,那烟气如实物,遇则搅缠,似蛛丝一般粘连不断,方镖师本欲以指力相抗,却染烟气,且随着他的动作幅度越扯越多,虽不见有其它效用,但现于此处绝非无用之物,心中感急,强自压下。心中警钟大噪,自与百里长白相遇后,因受其狂气撩发,方镖师的性子亦有所变化,虽可助他早日参透‘狂人刀’,但于方镖师自身来说,却绝非好事,尤在现下越是想,便越烦乱。

    方镖师兀自挣扎于烟气之中,可他未感到的是,由远看去,他已如茧中之蛹般,由头自脚尽缚其中。于此时,那八根岩柱之上,缭绕的烟气越发凝炼而化一把把飞刃,晶莹透亮,似冰雕玉琢,美幻不似人间之物,但那刃上的寒芒,却凛冽刺骨,观之亦觉冷然森森。

    凌迟之痛再次来袭,方镖师这才发现不对,眼前皆为白色烟气,哪得见来袭之物,左手双指虚空扫划,一字‘佛’印现于半空,浮浮荡荡,凝而不散,手腕翻转,双指点中印堂穴,那‘佛’印便烙印于额前,金色闪耀,若佛陀放大光明,随着指力催动,一圈又一圈金光飘荡而出,层层叠叠,绵绵长长,那些烟气遇金光自消散,须臾过后,方镖师终挣脱而出,此乃‘大罗天指’第四式的第一指‘佛渡慈悲海’,当初与柳龙以指功相较时曾用过,此式共五指,可攻、可守、可破、可退,威力之大,甚与第六式相齐,只此式五指皆极耗内力,故而方镖师鲜少会于对敌时使用。

    来不及喘息,内力催动,双指下移,一字‘佛’印于颤中穴,金光大耀,环周身而过,伴着方镖师口中呼号之音,一声复一声震荡迸出,凡飞刃触之便如冰雪消融,最后一声似龟息,‘佛’印消散。

    方镖师半跪于地,环视一周,十三根岩柱皆归原位,他的面色苍白,只这一会儿,‘大罗真气’耗近一半,疲惫感似涨潮来袭。心下越急迫于速战,便越心烦,这滩‘死水’已难复波澜无惊。

    一声雀鸣嘹亮高亢,红光耀目中,一岩柱凌空飞来,热浪滚滚,如赤烧铜柱,有先例在前,不敢硬接,方镖师身形急退,眼可见岩柱近逼身前,又闻一声虎啸,三根岩柱似狂风过境扫卷而来,旋身纵跃,迎头而来,墨黑之空一岩柱斜撩而至,腰身强扭,擦身而过,落地时恰为四根岩柱中心,未及站稳,岩柱聚拢而至,及到近前方见其上毛刺凛凛,长有半尺,再避无可避。双指扫划,一阴阳鱼凌空而现,正是同为“大罗天指”第四式的第二指“仙翁独行舟”,只见白鱼跃上,黑鱼潜底,阴阳交汇,光影交错,迅疾而走,两道烈芒乍现当空,四柱应声而碎。一声闷哼微不可闻,却被方镖师耳际捕捉,虽内力耗损过巨亦无暇顾及,寻声而去,及至一排岩柱之前仍不见人影,眸色阴沉,其内了无生趣,双指电射而出,一式“落雷无声”正中一岩柱中心,紧随其后,“骤雨无界”遍洒余下诸根,一阵风过,墨黑褪去,再现原般景致,唯一地残尸却无半分血腥之气。

    抬眸前望,已可见石林边际,河道出口亦可远眺得见,这一路鏖战终得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