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行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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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鏖战秋水河道(四)

    再是不喜,翻板下却也是一适合躲藏之地,毕竟这片空阔的谷间,若想长时间隐匿并不容易,再者谁又能想到他会躲藏于这片已经摧破得狼藉一片的机关地呢。

    方镖师选择这一处翻板正是连着锁网、钉板和飞刃的一深坑旁,之前方镖师被砸落其内,若非翻起的板正好支撑住下落的钉板,他便很难轻易脱身,也因此这一处机关被他毁坏的相对比较严重,若非很近的距离甚难发现其下的翻板内还有容身之地。

    复入翻板之下,先以指力于背光处清出一小块容身之地,之所以未全部清除,乃是怕真个有人来查探,不会一眼就发现洞内异样。因听力未恢复,方镖师便设了几个耳铃栓在指端,这种耳铃,无声,但却非常灵敏,且无论从大小还是色泽上都很难被发现。确认无误,又伏于洞口观望许久,方镖师方才盘膝而坐,几个呼吸间便沉着入定,总算可以闭幕调息,眼皮相合时,眼珠甚不自在的涩疼一番。

    一个小周天接一个小周天,方镖师极近贪婪的休养调息,他先是运转‘大罗真气’,之前的毒发仍让他心有馀悸,小心翼翼,觉出无异样后,方才运转自如,然而内伤未好,又挥霍使用,反噬之感越发明显,丹田内的灼烧感复又升起,他知道现下只能如此。手诀变换,‘先天罡气’于体内畅通无阻,虽还是不能减轻灼烧感,但通体舒畅是确实的,疲惫感若潮水褪去,而最明显的是,随着‘先天罡气’的运转,耳内的‘嗡嗡’鸣叫亦有减轻,若是凝神去听,已能听见外界的些许声音,比如人的脚踩在破碎木板上的声音。

    一个愣神,方镖师甚觉好笑,这分明就是有人接近,自己还真是够宽心。一边侧耳去听,一边借此又将自身检视一番,肩膀处的血还是止不住,滴滴嗒嗒,择里衣选了块还算干净的,他重又将伤口包扎一番,看着氤出来的斑驳血色,有丝异样之感。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伏身于洞口,虽直觉告诉他来人只是在附近巡视,可心里却如擂鼓般躁动不停,此种情况下自己一旦被发现,免不了一场硬仗,便又不得安生了。

    就这样,一刻钟,又半刻钟,又一刻钟,巡视这一处的人马方才离开,方镖师松下一口气,然而他还是待安全无虞后闪身而出,此地仍非安全之所。

    矮身伏低身形,一身污泥血水的方镖师于夜色中奔走,若非目力极好,还真难发现。他一路跑一路躲,时而上树,时而缘墙,时而缩身于沙中,时而掩身于石影中,有一次他甚还大胆的贴服于一杀手身后,只因那一片的空阔连根杂草都没有。好在都为有惊无险,他便又挨近了那片亮如白昼的险湾之前。

    他吸附于陡壁的凹陷处,凝目平视,这一段路说起寥寥数字,实则已近两个时辰,黎明前的黑最为纯粹浓重,对于熬夜的人来说亦是最易疲惫心乏的时候,方镖师想此时便是最好的突围时机。

    突围便要趁乱,方镖师决定先灭火盆和火把,扬沙、飞子,火盆如愿倒覆,火把如愿落地,但未如方镖师所料的是人群并未太过慌乱,当先几名领头断喝几声,人墙还是人墙,只利刃出鞘,火盆与火把重又燃起,森然肃杀。

    弯身捡起身旁掉落的一把钢刀,钢刃上折射的光刺目明晃,杀手组织毕竟非寻常江湖人,只这样便真的要硬闯了。

    因两手所习功法不同,内力甚还相克,故而平时对敌,方镖师鲜有两手同用的时候,皆是单出一手,再者他左手天生双指,所以也不习惯于使用兵器,但这不表示他不会用兵器,而之所以会做此选择乃是因为他想最大限度的节省体力,毕竟这堵人墙中并不见八大鬼头任一人。

    方镖师低喝一声,右手持刀横扫,脚踏前,抢先出击。

    随他而动,几声喝令随之响起,人群由聚拢到分散,‘沙沙’行地之音,将方镖师团团围拢。

    一场乱斗就此展开,一层又一层,一层叠一层,与千家集时墨兵寨的围攻不同,这些杀手要更有组织性,相互间皆有配合,且进退时机掌控极佳,这一点上颇类同十才子的‘十步风花阵’,但与之又不同的在于,这些杀手的个人实力皆都不俗,且各有专长,兵器也千奇百怪,杀招上更讲一击毙命,不中则退。这场乱斗便是一场不眠不休的车轮战,好在方镖师当先选的兵器,否则单只双指,于这丛丛杀招中着实紧促不得施展。

    钢刀卷起一片刀花,映着火把之光,将自己全身护住,围攻的人众随着方镖师的脚下移动,人数始终不见减少,纵然有人被钢刀扫中,立时便会撤身退入人群,而原先他所战的位置便有人顶上。

    而于这样的乱斗中能使出长兵器、软兵器的都非善类。飞身踹向袭来之人,还未落地,空中便有一长鞭卷来,破空之音大至方镖师亦能清晰可闻,不敢大意,腰身翻扭,顺长鞭翻滚而去,钢刀劈头而落,那人旋身避过,一个闪人隐入人群。而这时,又一长枪斜刺而来,随同一起的,数柄利剑同刺身后,方镖师身向后仰,钢刀斜撩而上,借力身形前滑,躲过数柄利剑的同时逼近使长枪之人身前,钢刀横轮而回,那人一个侧翻亦闪进人群不见踪影。接续而来的,为一双臂刺,方镖师方才纵身,便觉一阵大力贯身而来,钢刀及时相抗,身子却被带飞数尺,若非人群层层叠叠,方镖师还不易止住身形。如此这般,方镖师虽未受伤,但原先所想的节省体力断然是不可能了。

    “刀者,狂人也,天地因吾存,万物因吾生!”方镖师的耳际突然响起百里长白说的那句话,那一日的倾盆大雨甚是痛快淋漓。这般想着,这般念着,方镖师突然笑了。

    大远镖局的方镖师素来以‘死水’著称,虽称不上木头人,但确实少言寡语,且无甚表情变化,这样的一个人在对战的时候突然笑了,何其诡异,尤其是他的笑那般不屑,那般恣意,那般张狂,全不像是一个人所展。杀手皆警觉异常,一时再无人出手,包围圈中现出一小片空地,数十双眼睛皆盯紧方镖师,寸步不移。

    手腕翻转,一个又一个刀花,方镖师的一双眸一一回视过去,似看见,又似看不见,他此刻的神态像极了那一日的百里长白,只少了分轻狂多了份肃杀。

    “他若无意,无人可留;他若不许,无人敢走!吾乃狂人,吾主浮沉,吾定乾坤!”最后一字落地,方镖师身似陀螺,急旋而出,在众人尚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便已一头扎进人群之中。右手钢刀扫、劈、拨、削、掠、奈、斩、突,左右双指点、刺、扫、切、劈、砍、撩、挡,笑声不断,啸声入九天。

    纵一身狼狈又如何,方镖师的眸中现出鲜有的癫狂之色,这人墙再拦不住他分毫。